而下一瞬,那笑意便凝固在了脸上。
对方只字未言,便利落果断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而后便松开了钳制他的手,任由他跌落在地。
“师弟果真好手段,竟连我这亲传的徒儿都肯反过来为你卖命。”章明冷笑道:“可师弟未免也太天真了,这大永昌寺僧人数百名,如今皆听命于我,今日你说什么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说话间,已悄然做出了防备的姿态,边缓缓后退着:“即便你二人合力将我挟持,侥幸逃脱,可别忘了,你们身上可是被师父种下了蛊毒的。故而,我还是要劝师弟一句,休要再白费气力了。”
他退至一架放置着佛经的书架前,单手在身后摸索着其中一道暗格。
“我无意逃。”章拂看着他,道:“师兄也大可不必多言拖延时间,那剑,亦无必要再取了。”
刚自暗格内摸索出了一柄长剑的章明闻言动作一顿。
而此时,他忽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
“道境……是你在茶中下了毒?!”
他满眼狠戾之色,举起手中长剑便向那僧人刺去。
可刚疾行了两步,那痛感突然再次加剧,甚至自腹部向四肢蔓延而去。
“当!”
长剑自他手中砸落在脚边,他一边后退着,一边戒备地看着站在原处未动的章拂二人。
后背撞到了书架,他再难支撑地滑坐在地,短短瞬间已是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他看向那僧人,道:“道境……你身中蛊毒,又能随他逃去何处,你若肯及时回头,我便当今日之事不曾发生……!”
“苍老太太的蛊毒尚且有人能解,又何愁寻不到替我二人解蛊之人。”章拂道。
那僧人垂首应了句“是”。
他早已过够了这样被人牵制奴役的日子。
什么虚无缥缈的前程,他俱不想要,他只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像一个人一样活着。
章拂师叔能替他达成这个心愿,他认为即便是押上这条命,也值得去赌一赌。
章明眼神巨变。
师弟莫非已经找到了替苍家老太太解蛊之人?
可他身上的蛊毒分明还在,每月尚需从他这里领解药压制!
所以……并非是逃不得,而是不想逃!
第782章 内定
章明心底掀起惊涛骇浪,然无数惊惑皆顾不得去追问,身体除了疼痛之外,竟渐有麻木之感,这使他此时已是难掩慌乱之色,道:“师弟……你即便是杀了我,然张家公子身份这般显眼,他身上秘密必然也瞒不了多久!你且将解药给我,我与你保证……”
章拂打断了他的话。
“此毒无解。”
他既然决定了要下手,便不可能再给章明留任何退路。
哪怕杀了章明,确实也阻挡不了事态的发展,至多只能拖延一二,可他留在这里的目的与价值,便在于此。
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会停止往前走,而非是觉得意义不大,便眼睁睁在一旁看着。
章拂转了身。
“道方因不满其师章明苛责,暗中存了报复之心,此番寻到时机,欲加害之,恰被你当场拿住,你二人争斗间,他毙命于你手――这之后,才知章明已被道方下了毒,毒性入体,已救治不得。”
道境跟在他身侧,应了声“是”。
“方才来传信的是哪一个,也切记要做得干净些。”
道境再应“是”。
章拂抬脚跨出了门槛,将章明已近无力却依旧不甘的声音皆抛在了身后。
他知道,自己今日之举有些冲动了。
可即便他做得天衣无缝,继晓必然也还是会疑心到他身上。
疑心一旦种下了,便不可能再消除。
既如此,也不必多费心思了。
……
当日,老于便接到了章拂的传信。
他分别将信送到了东宫与张家。
反正殿下有什么消息都会如实告知张姑娘,这一点他已经习惯了,已无需殿下再特意费心吩咐。
张眉寿看向窗外的嫩绿枝桠,微有些出神。
今日有章拂相助,再一次暂时守住了大哥身份的秘密,可下一次,必然会很快再一次来临。
继晓快要出关了。
她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信。
章拂必须要离开大永昌寺了。
再待下去,其中的危险不必多言。
“阿荔,备纸笔来。”
她想再试着劝一劝。
想告诉他,他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当真可以试着将余下的事情交给她和祝又樘来做。
……
数日之后,京中降了一场雨。
养心殿外笔直的甬道之上,一名太监握着一把紫竹伞,举过身侧白袍少年的头顶。
二人来至廊下,太监收了伞立在一旁。
少年则进了外殿。
待得了太监通禀,便被请入了内殿之中。
“儿臣给父皇请安。”
“坐吧。”昭丰帝语气温和。
“多谢父皇。”
“之前叫人送去的那些贡生们的考卷,你可都看完了?”昭丰帝直奔主题。
祝又樘回想了一下,复才点头:“回父皇,两日前已看完了。”
之前父皇叫人挑了此次会试中成绩亮眼的考卷送到了东宫,约有三十份余。
“……朕好似就是两日前叫人送去的?”昭丰帝忽然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偏差。
却见少年人没有迟疑地点了头:“正是。”
昭丰帝遂拿怀疑的眼神看向他:“你都仔细看罢了?”
“是。”
“那你同朕说说,大致都是哪些人的考卷――”
祝又樘便将那三十人的姓名逐一复述了,甚至还挑了几人加以点评。
“……”昭丰帝听罢之后,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贡生名册。
很好,几乎是一个没错。
但转念一想,他身为废太子时,看完一册话本子,只消一遍便能倒背如流――太子的博闻强记,这也是随了他。
昭丰帝释怀地笑了笑,问道:“那照你看来,这些人当中,谁最有可能夺得状元之名?”
“自古以来,但凡在科举流程之内,除却才学之外,还须看临场发挥与心态是否平稳。此番状元之名会花落谁家,想来还须待殿试之后,才能有分辨,是以儿臣如今亦不敢妄下定论。”
“朕问的便是才学。”昭丰帝道:“单论才学,你觉得谁堪配状元之位?”
祝又樘略一沉吟后,道:“儿臣以为,张家大公子张秋池不仅才华斐然,亦有见地,且由其文章窥其心性,更可见性情纯直,胸襟仁厚开阔。”
昭丰帝似笑非笑地点头。
“不错。”
一则,太子这话说得不错。
二则,太子敢不避讳对方是他未来舅兄,仍旧直言赞扬,这份坦荡君子之气,也十分不错。
“到底是诸位大臣们共同商讨之下选出来的头名会元,朕亦十分看好此人。”昭丰帝笑着道。
且自古以来,所谓科举,除却才学之外,向来还需有其它考量。
譬如南北各地取进士名额不同,便有政治权衡在其中。
而这位小仙子的兄长,此前已经连中了解元与会元,若顺利得中状元,那便是连中三元。
这可是不多见的吉利祥瑞之事,他在位这些年还没机会遇到呢……若是也能出一个,对他这个皇帝而言,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更何况,对方乃是小仙子的兄长,人长得又俊俏,说不准真是文曲星转世呢――他若不顺从天意将其点为状元,万一惹了上天不悦可如何是好?
这事儿昭丰帝越琢磨越觉得靠谱。
甚至渐渐有一种张家大公子不中状元根本说不过去的感觉。
嗯……这么一想,他总算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刘福偷偷再去民间给他多下些注了。
毕竟小金库不算充裕,做人不能只指望旁人,他自己也得争气些,为自己多攒些炼丹本不是。
昭丰帝心中有了决定,转而向太子交待道:“且寻了机会去告知张家大公子一声,殿试而已,也不必过于紧张,放宽心态即可。”
又道:“殿试当日,你若无事,亦可去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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