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猜测,兴许是他开的药过于管用。
可着药童打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开的药,姑奶奶压根儿没给表姑娘喝!
这算怎么回事?
莫非是嫌弃他没用,对于表姑娘的病症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竟想要另请高明不成?
自打从进了定国公府以来,季大夫头一次感受到了何为危机感。
他本还想找二姑娘出面,见一见张姑娘,可因二姑娘回府之后,天色已晚,他也实在不宜打扰――
毕竟不想连最后一丝清誉和形象也就此葬送。
于是,只能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了。
季大夫满心困惑焦急,又是一夜未眠。
次日一早,徐氏院子里的丫鬟找了过来。
“季大夫,姑奶奶请您过去一趟,再替表姑娘诊看一番。”
季大夫立即来了精神。
还好还好,饭碗还在!
可表姑娘怕是又要遭罪了。
哎,人心便是如此复杂――季大夫边收拾药箱,边在心中感慨道。
可待进了徐氏院中,季大夫脸上的神情却倏然凝滞。
本以为最先听到的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孩子哭声,可为何竟这般安静?
莫非……表姑娘年纪太小,身子骨太弱,竟是――
不对,丫鬟们还在廊下有说有笑呢!
季大夫心中不解,加快脚步走进了堂中。
“姑奶奶,季大夫来了。”丫鬟走进里间禀道。
徐氏应了一声,抱着女儿走了出来。
一身水粉衣裙的女童靠在母亲怀里,手中抓着一只拨浪鼓,正奶声奶气地喊着“母亲”,笑嘻嘻地撒着娇。
季大夫愣了愣。
这看着……似乎并无异样。
那姑奶奶请他过来是为了――
“婧儿如今精神也好,也不曾无故哭闹过了,所以想请季大夫再帮她瞧一瞧,病症可是消了。”徐氏语气带笑,是近日来少见的轻松。
季大夫闻言忙问:“姑奶奶之意是,自昨日起,表姑娘便不曾哭闹过?且精神极好?”
徐氏点头,抱着婧儿在椅上坐了下来。
季大夫惊异不已。
这年头,难不成就连蛊虫都开始偷懒,不好好干活了?
可他心中却更倾向于另外一个可能――
怀着印证的心态,季大夫上了前去。
他借着替婧儿诊脉的间隙,细细地看了她的右手虎口处。
“……”
季大夫心中大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第393章 迷茫的季大夫
这……
表姑娘身上的生息蛊,竟然已经解了!
怪不得精神如此之好!
可是……这怎么可能?!
解蛊之人是谁?
季大夫神情震动,几近要失态。
徐氏看在眼中,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顿时一扫而光,紧张地问道:“季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季大夫回过神来,敛起神情,摇了摇头。
“并无不妥,表姑娘如今已无大碍。”他语气尽量平静,又笑了笑:“姑奶奶大可放心了。”
徐氏这才松了口气。
既是如此,那季大夫方才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是为哪般?
婉兮说得倒是没错――季大夫最近,似乎总有些古怪。
想到这里,徐氏再看向满脸倦容,发髻梳得都不如以往来得体面的季大夫,眼中不免带上了几分探究。
季大夫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表姑娘如今只需待伤口脱痂之后,按时涂抹药膏便可。只是须得留意,不可让她抓挠。”
徐氏点着头。
“有劳季大夫了。”
她正准备要吩咐丫鬟,将人送出去时,却听季大夫开口问道:“昨日表姑娘哭闹不止,显是身体抱恙,不知是何时止了哭闹?”
“自季大夫走后,她睡下之后,便不曾再哭闹过。”徐氏说道:“……想是去大永昌寺拜了一拜,得了佛祖菩萨保佑。”
她原本也并非十分笃信,可此番亲身经历,却是不得不心存敬畏感激。
只是婉兮特地叮嘱,说是张家姑娘虽有佛缘在身,这些隐秘之事却不可随意与人泄露,故而她此时并未细细提及事情的来龙去脉。
季大夫听得一时不知怎么接这话才好。
得了怪病,去寺庙中拜一拜就能痊愈……
什么时候佛祖菩萨们也开始同他们抢饭吃了?
且表姑娘身上可不是什么病,而是蛊――
但看姑奶奶这幅神情,并不像是在隐瞒什么,而是深信于此。
可表姑娘的蛊,岂会去一趟大永昌寺,就被解了?
季大夫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问道:“此事倒有些玄妙……不知表姑娘在大永昌寺内,可是遇着了什么高人奇人?”
徐氏笑着摇头。
“季大夫多虑了,昨日我与母亲带着婧儿前往大永昌寺,并未遇着什么高人,只是前去还愿祈福罢了。”
看来季大夫是半点不信佛祖显灵的说法,但据说这是行医者的通病。
徐氏也未有过分在意季大夫的追问。
季大夫见当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揣着满腹心事离去。
他心底猜测纷纭,如何也静不下心,踌躇许久,到底找到了徐婉兮。
然而,徐婉兮的说法与徐氏并无出入,皆是认定了是佛祖显灵。
这让季大夫十分头大。
“不知……昨日二姑娘可曾见着过张家姑娘?”他试探地问道。
张眉寿近日并未来过定国公府,且昨日也不曾陪同表姑娘前往大永昌寺,这些他皆是知道的。
可到底此事的关键一直都是张眉寿,他实在没有办法不去疑心。
徐婉兮边摇头,边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季大夫只觉得头更大了,甚至生出了头重脚轻站不稳的错觉来。
别再用那种眼光看待他了……他不问了还不行吗?
可他不问,徐婉兮反倒要问。
“季大夫,你最近为何这般留意张家姑娘?”小姑娘的神色称得上是严肃。
“……只是见张家姑娘那日送来的镇痛药丸着实不同寻常,有心想要多问一问而已。”季大夫硬着头皮解释道。
“可张家姑娘都答应你了,若那妇人回来,她必从中引见――你怎地还要这般缠着张家姑娘?你这不是为难她吗?”徐婉兮直言不讳,十分不满。
不满中,还带着嫌弃。
蓁蓁护着她,她也要护着蓁蓁的。
季大夫被说得满脸涨红。
门房将他看作心思不正的龌龊之人,二姑娘认定他觊觎别人的秘方,不择手段……短短时日间,他的形象竟是一落千丈!
这世上,还能有比他更冤的人吗?
季大夫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前院。
他临到晚年,失了清誉,固然令人悲痛。可眼下真正占据了他想法的,却是另外一个猜测。
不,应当说是推断。
表姑娘去了一趟大永昌寺,忽然被解了蛊毒――
他实在没办法不将此事与继晓联系到一处。
当年,继晓夺走了南家的大半蛊毒秘笈,其中确不包括生息蛊,可是――南瑜被送入大永昌寺的那段时日里,谁又能保证她未有被逼泄露出生息蛊的秘诀?
继晓是否早已掌握了生息蛊?
具体内情,他一时无法推断清楚,可此时此刻,相较于对张眉寿的怀疑,他显是更偏向于是继晓出手解了表姑娘的蛊毒。
毕竟,这生息蛊,极有可能是在大永昌寺之内被解。
若果真如此,那与张家姑娘相熟的妇人,究竟是南瑜,还是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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