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大儒倒是极喜欢他,在文章上对他指点颇多。
可有一回,他却偶然听见那大儒同定国公的谈话,原来是对方是将他误当作了定国公替徐二姑娘物色的孙女婿人选,定国公听罢,忙笑着否认了,道只是故人家中晚辈,很有几分才气,才想扶一把。
自那之后,他再去拜访对方,对方态度固然不变,可许多细微之处的变化他却仍能感知得到。
诸如此类的事情,他经历了太多,一桩桩一件件已成了他心底的刺。
而明日祖父便要离去,他日后独自一人在京城,若无祖父替他谋划,他怕许多事情会变得举步维艰。
定国公府固然称得上仁义,但他终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已……
便是徐二公子,近来对他似乎都不比以往那般热络了。
再看向面前的女孩子,朱希周的眼神不禁起了变化。
今日之事,不是他的算计。
门已被人外面上了锁,他此时亦是浑身无力,即便想要脱困也根本毫无办法。
出去之后,他会将一切向定国公府如实解释清楚,绝不会妄言玷污徐二姑娘的名声就是了――
形势所逼,他只能做这么多了。
香炉里略显浓重的香气被吸入口中,无力感再次袭来。
朱希周手中微松,那瓷瓶便滚落至了榻下。
……
设寿宴的厅外,偶有宾客开始离席告辞而去。
更多的宾客仍在厅内叙着话,毕竟今晚前来赴宴者非是权贵便是名士,是个相互结交的好机会。
厅外廊下,谢迁听完莲姑的话,皱眉道:“找不到人了?”
莲姑面带急色地点着头:“是,婢子找了许多地方,都不见姑娘……唯有来问一问谢大人了。”
毕竟今晚姑娘流露出的‘异样’,显然与谢大人有关,她便想着,姑娘会不会又独自来找了谢大人。
“她不曾再见过我。”谢迁当即道:“带我去她最后呆着的地方看看。”
莲姑连忙点头。
二人一同往园子里走去。
“便是这处凉亭了……姑娘不愿回去,说想一个人静静。以往姑娘也会偶尔一个人来园子里散步的,我想着是自家园子里,我来回取一件裘衣来,走得快些,左右也不过大半刻钟罢了……”
谢迁截断她的话:“这园子里她有没有喜欢的去处?”
“有几处姑娘爱去的,但都找过了,不见人。”莲姑有些着急地道:“姑娘手里没提灯……”
若白日里她也不会这般担心,且姑娘今晚的心绪又这般地不平静。
见谢迁一时未说话,只望向四下,莲姑道:“谢大人,要不婢子去叫些人过来帮着找?”
谢大人虽不是府上的,但兴许是因为姑娘的缘故,她不觉间也十分地信任对方,且此时已将对方视作了主心骨来看待。
谢迁点头:“自要叫人来找,且人越多越多――”
无论如何,先将人找到才是最紧要的。
越多越好……
莲姑犹豫着道:“可如此一来,怕是要惊动府上宾客……对姑娘的名声恐有不利。”
谢迁显是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此时道:“先将此事告知国公夫人和世子,让世子出面同宾客们解释,有窃贼欲趁定国公寿诞之际窃取财物,如今府中正搜找着――为了诸位宾客不受到惊扰,让他们都先聚去前厅,或是依各人意愿送出府去。”
莲姑边听边思索着。
如今宴席本就要散了,这么做也不会扫兴,且又能免去宾客们离席之后在府上四处走动……
“谢大人思虑周全……婢子这就去寻世子。”
莲姑冲着谢迁匆匆福了一礼,便快步离去了。
谢迁站在原处,视线在四周缓缓移动着。
不远处的观鹤楼灯火通亮,安安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
此时,一阵脚步声并年轻男子们说话的声音传来。
谢迁走了过去,只见是徐永宁一行人。
“谢大人也来园子里散步?”徐永宁笑着问。
谢迁不置可否地看向一群朝他打招呼的子弟,问道:“怎不见朱公子?”
“朱贤弟……他没跟着一道来啊。”徐永宁道:“谢大人寻他可是有事?”
谢迁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摇了摇头道:“随口一问罢了。方才听闻府中混进了窃贼,眼下还未能抓得到人,诸位还是先回前厅为好,以免遇到了贼人,再受了惊扰。”
“贼人?!”
众人意外不已。
这窃贼好大的胆子,竟连定国公府都敢偷?
但转念一想,兴许是想趁着定国公寿诞,出入宾客众多,借机摸点儿好处。
毕竟年底了,贼也要过年啊。
然年轻人胆子大,只是区区小贼,对于他们而言也没什么值得过分害怕的。
便有人不大在意地提议道:“那咱们去观鹤楼里待会儿吧?”
外头呆得久了有些冷,去那暖阁里吃口茶暖暖身子也是好的,说不定还能顺便看看抓贼的热闹呢。
徐永宁正要点头时,只听谢迁在前面开了口。
第895章 找到她
“还是回前厅吧,那楼中空荡荡地,或是贼人藏身之处也说不定。据说贼人身上是带着匕首的,还是当心些为妙。”
他说话有分量,众子弟便也都听从地点头了。
但有一人仍道:“我瞧那楼里还点着灯呢,想来贼人应是不会选在这般招眼的地方藏身才是……恰也走得累了,倒不如先去歇歇脚呢。”
谢迁看向了他。
“歇脚要紧还是命要紧?”
年轻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此时听谢迁说话这般直接,就如同长辈训话一般,顿时就有些不自在。
徐永宁习以为常地摸了摸鼻子。
若是话说得委婉好听,那就不是谢大人了呢。
“阁下应是世子夫人娘家的幺弟吧?”谢迁突然又问。
“是……”平日里仗着与定国公府的这层关系,在外称得上嚣张跋扈的年轻人,此时在谢迁微显冷然的目光注视之下,竟有些手足无措。
他莫名觉得对方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姐姐方才忽然叫人传话给他,说是晚些时候叫他引着众人往观鹤楼去一趟……并没说原因,只交待他不可让人察觉到了异样。
所以他方才才多了一嘴。
可这位谢大人……
见对方望着自己不语,年轻人心中不安发虚,勉强笑了笑,问道:“不知谢大人可是有什么差使吗?”
“没什么。”
就是想道一句多谢引路了――
谢迁心中大致有了猜测与判断,道:“莫要耽搁了,都回去吧。”
众子弟们乖乖应下,包括万氏的幺弟。
“那谢大人且随我们一同回去吧?”徐永宁道。
“不必了,我还有事。”谢迁无意说太多,抬脚就离去了。
徐永宁早习惯了他这副脾性,也知劝不住,唯有先带着众人往前厅而去。
谢迁却是直接朝着观鹤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起初他是亲眼看到朱希周被人扶着离开宴席的。
可就在莲姑找到他之前,朱家的一名丫鬟去了宴席上找人,说是未见她家公子回去,奉朱老太太的意思,特地来看看――
吃醉了酒被扶回去,却未回住处……
也不曾同徐二公子等人呆在一处。
可一个醉得甚至都要站不住的人,又能去哪里?
而他方才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先前扶着朱希周离席的仆人,并非是素日里对方贯带在身边的小厮。
客居在定国公府已近一年,今日又是定国公寿宴,未带小厮同去前厅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扶他离去却未将其送回住处的那名仆人,就十分可疑了。
谢迁一步步靠近观鹤楼。
他让定国公府放出盗贼入府的消息,意在不让外人在府中四处走动,以免给那丫头带来麻烦。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之所以说找人的人手越多越好,是因为他怕多耽搁一刻那丫头便多一分危险。
她的安危,比什么都紧要。
但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自己会是第一个将她找到的人。
她若当真遇到了什么事情,有他在,至少能够见机行事,替她将一切不利尽量料理妥当――交给旁人来做,他不放心。
观鹤楼就在眼前,不远处隐隐传来妇人们的说笑声,谢迁皱眉加快了脚步。
一座凉亭旁,刚离了女席的万氏脸色有几分难看,低声骂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干净,真是废物!”
四下无人,她那陪嫁婆子忙道:“夫人息怒……阿悦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谁能想到二姑娘被关了进去还那般闹腾了许久,又险些惊动了二公子……她下了锁,便没敢再进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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