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前厅时,鹤龄延龄及辅龄三个,带着一群小厮仆从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大哥!”
“大哥考的如何?”
“还用问嘛,自然是差不了的!”
几只萝卜兴致高涨地围着张秋池说着话,脸上也皆是一团喜气。
张秋池眼底的笑意也不曾散过,兄弟四人边说着,边往前厅而去。
厅内,上首处坐着的是穿戴依旧得体精致的张老太太,左右是宋氏及纪氏,张眉寿与张眉箐自也都在。
张秋池上前依次向长辈行礼。
旋即看向两个小姑娘,“二妹,三妹。”
姐妹二人笑着朝他福身一礼。
一家人围着张秋池说了会儿话,问的多是他在贡院中分到的考舍及饮食,再有便是这期间身体是否有恙。
最后才问自觉考的如何。
张秋池一一答了,仍是谦逊的模样,却也很坦诚地道:“无论如何,已是尽力而为。是何结果,唯有等着放榜之日了。”
张老太太含笑点头。
孙儿怎么说不要紧,关键看他气态从容,不慌不急,这便说明差不到哪里去。
连中三元,这等百年不遇之事,作为一个清醒理智的老太太,她倒未有认真抱过这等期待,毕竟没有妄想就不易失望,如此才符合养生之道。
况且,如池儿这般年纪,但凡能中个进士,那已是光耀门楣的幸事了。
“一连考了这整整九日,也是极辛苦,且先回去歇着吧。”老太太笑着道。
张秋池应了声“是”。
又听宋氏在一旁讲道:“待会儿命人将午食直接送去你院中,你只管好好养一养精神――待到晚间,你父亲与你二叔归了家,咱们一家子再坐到一处好好吃顿饭。”
她语气里虽不似老太太那般满带笑意,却也十分缓和。
“多谢母亲。”张秋池朝她又行一礼,才离开了前厅。
他这边刚跨出前厅门槛,就听宋氏低声“警告”道:“都不许跟去烦你们兄长……”
张秋池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两只萝卜正悻悻然点头应“是”。
二妹则在目送他。
四目相对,兄妹二人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嘴角。
……
这一整日,张秋池院中都安静地很,始终无人去打搅。
晚间,张峦张敬回到家中之后,一家人在饭厅用了一顿精致丰盛的晚食。
饭后,张峦与张敬带了张秋池去书房中说话。
关于此次春闱的考题,家中女眷哪怕都是识文断字的,可论起真正的深解,自然还是要同两位老爷细说才行。
张秋池将自己所答所写,大致复述给了父亲与二叔听。
三人在书房一直呆至深夜。
次日一早,张老太太听闻此事,连连摇头。
考都考了,等结果就是了,还细理到深夜……啧,这般不养生又无用之事,也只有男人们会干了。
这一日,王华刘健等几位大人先后登了门。
王守仁与苍鹿,自也跟着一道儿过来了。
刘大人听闻昨日其他几位大人也都没来,颇有一种欣慰之感――很好,看来大家多多少少都学到了他的贴心周到,懂得叫孩子好好歇一歇。
今日张敬不曾去书院内,午间便留了几位大人用饭。
饭后,几位大人各自回了府,都未久留。
接下来两日,张家都断断续续有亲朋登门。
待到张峦休沐这一日清早,才刚用罢早食,便听下人来禀:“老爷,太太,太子殿下过来了。”
张峦闻言,忙去了前厅。
一路上脸上笑意不断。
自打从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这还是他未来宝贝女婿头一次登门。
张峦一腔思念之情似乎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在前厅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还不够,又将人拉去了书房看字画。
这一看,便没个够似得。
对大儿子独自霸占既安的举动,张老太太十分不悦。
既安是大家的既安,如今出宫一趟已是愈发不易,他一个人独占着算怎么回事?做人还能不能有点自觉了?
“吩咐下去,提前开饭罢。”张老太太向蒋妈妈吩咐道。
蒋妈妈应下来,转过身就露出无奈的表情。
老太太为了能见一见孙女婿,竟连按时用饭的原则都改了,可见确是被大老爷给逼得没法子了。
饭间,男女分席而座,其间隔了一扇屏风。
男席这边,是宋老太爷和张峦、祝又樘这三人两对翁婿,再有张秋池与张辅龄。
宋老太爷看着面前清贵俊朗的少年人,心情有些复杂。
原先答应让二孙子日后留在京中主持分号事宜,是想着往后也能替外孙女撑一撑腰,如今看来……这腰可断没人能撑得起来,再壮也不行。
席间,老爷子便多饮了几杯。
而转头瞥见女婿乐呵的不行,想到自己当年嫁女儿时的心情,老爷子心中便更加不是滋味了――同样是做父亲的,为何女婿仿佛根本体会不到他当初那样的心情?
第775章 想见的人
而更为可恨的是,他作为父亲已经伤过了一次心,而今想到要嫁外孙女,那种看对方不顺眼的感觉竟然又冒出来了――
呵呵,双份的不顺眼,双份的酸涩体验。
虽然面前这少年人根本没有什么可挑剔的。
或许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老爷子在心中兀自神伤地叹了口气,于是又多饮了几杯。
于是,饭后张峦便唯有扶着半醉的自家岳父大人回了院子。
在桌上他倒也拦了劝了,可岳父大人一瞪眼,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儿?
由着吃了个心满意足,这老爷子倒是不瞪眼了――
可待女席那边也散了席之后,屏风刚被撤下,芩娘转脸瞧见老父亲醉醺醺的模样,立马就接过了老父亲的衣钵,目含嗔怪地瞪起了他。
张峦在心底无助地叹了口气,乖乖地扶了老丈人离去。
宋氏和纪氏及张眉箐,都未久留。
祝又樘则由张秋池在旁作陪,同张老太太在花厅说了会儿话。
“人老了不中用了,饭后总觉得困倦,这会子倒是愈发坐不住,如此就不妨碍你们年轻人说话了――池儿,切记要好好陪一陪殿下。”不多时,看起来精神满面的老太太如是说道。
虽然很想再同既安多说些话,但喜爱是成全,而不是占有,善解人意如她,同大儿子可不一样。
祝又樘与张秋池都应了下来。
张老太太面上含笑,由蒋妈妈扶着离开了前厅。
张秋池想到自己肩负的任务,一句“殿下”刚要出口,结果就听那少年人在前头与他问道:“敢问张大哥,今日怎独独未见蓁蓁前来用饭?”
起初哪怕是隔着屏风,他也察觉到了人不在。
只是这等问题,到底不宜当众问起。
“二妹前日染了风寒,想来因此才未能过来。”
少年闻言,好看的眉微微拢起:“可算严重?是否已请了郎中来看?”
张秋池在心底愕然了一瞬。
殿下这关切之意,会不会太毫不遮掩了?
咳,罢了,反正都已定亲了。
再说此处又无旁人在。
至于殿下身边的护卫――此时那表情,似乎已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昨日郎中便来看过了,也抓了药,如今正养着。”
祝又樘便点了头。
近来宫中之事繁忙,他今日是极不容易才抽得身出宫来,原是想见她一面。
可既她有风寒在身,今日又颇为寒凉,自不宜出来走动。
他想见她事小,叫她好生养病事大。
“春闱开考数日前,骆先生曾命人送来了一幅鲲鹏展翅图――”张秋池笑着说道:“许久前,记得曾听二妹提起过殿下极为欣赏骆先生笔墨,不知殿下此时可有兴致一观?”
祝又樘闻言,眼底也泛起了笑意。
蓁蓁竟还同兄长提及过他的喜好,且是“许久前”。
殿下心情愉悦,没有迟疑地点了头。
是以,便带着清羽一同去了张秋池院中赏画。
刚踏入院中,就听得廊下传来鸟鸣声,兼其学舌之言――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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