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睨了她几息,忽扬手腕。
玉色长笛抵着少女下颌一抬,迫她仰起眸子对视上他――
魔低着声:“我忽然又不喜欢你叫主人了。”
时琉眼神微僵。
却不是因为魔说的话,而是此刻抵在她下颌的翠玉长笛。
――
从南蝉那儿得知了它们的本质,她便很难平心静气地与这些存在相处。
偏偏此时,魔似乎察觉她走神,上身也低俯下来些,更甚拿玉色长笛打磨圆润的尾端,在她下颌上轻蹭过:“…躲什么?”
“……”
时琉再次僵住,偏开眼:“主人,你能把笛子,挪开么。”
“?”
魔落了眼,瞥了眼玉笛,“为何。”
时琉没来得及说话。
魔想起什么:“你不是还很想摸摸它么。”
凉冰冰的翠玉长笛懒懒滑下,像某种抚弄意味地刮过女孩细颈,在亲眼见着少女雪白脸颊慢慢沁上嫣色,魔终于蛊然哑声地笑了。
他垂回手:“好了。玄门与时家的联亲便如此定下,你有异议么。”
“没有。”
少女终于得以低藏起澄净眸子。
她垂眼,轻声而笃然。
“我嫁。”
“――”
魔侧过身的背影一停。
长笛徐握。
他忽有几分,也或许是十分的,不虞。
经过了几日的商议,长老堂几位核心长老与晏归一终于统一了意见,同意按照时琉的方法一试――
罗酆石可以给出,但须得在两人道侣大婚前夕。
神脉剑是时家仙宝,要时琉自己去争。
至于时琉的身份与紫辰的命定,也应她本人要求,暂时对外不表。只由晏归一与时鼎天通了剑讯,协商议定,玄门新晋天骄封十六将以时家家主时鼎天义女的身份从时家出嫁,与玄门晏秋白结为道侣,以作两方联亲。
这消息一在宗内传开,顿时惹得上下俱惊。
联亲前的当务之急,便成了将时琉送到时家,先认作时家家主的义女。
掌门晏归一钦点,要晏秋白与时璃一同出山,再点上一队随行弟子,共同护送时琉跨过整个凡界中土,到极北之地的时家隐世青山,完成认亲。
一场大战刚过,玄门各峰都折损不少弟子,这会正值用人之际,除了沧浪峰将亲传弟子袁回塞进了队伍里,其余各峰都没有几个弟子可以支援。
无奈之下,晏秋白只好叫袁回去山外山点了一批弟子随行。
出发日,于山外山,进行随行弟子集合。
这些宗内琐事时琉无权也无心过问,接到晏秋白剑讯,她才结束修炼,御起断相思,从宗主峰赶来了山外山。
时琉到达山外山的云崖边时,弟子队伍已经集合得差不多了。
一眼望去,约莫二十人,算是勉强撑起了第一仙门的排面。
只是――
时琉望着队末,倦懒散漫地转着长笛,吊在最尾处的那名青衣弟子。
少女表情意外得微滞。
――
酆业会跟去,这全不在她计划里。
那人似乎察觉她视线,手里松转的长笛停了,轻轻一撩,他也扬眸望向这里――
晨时朝霞里,少女一身从未穿过的红衣,艳丽如火。
酆业微微狭起眼眸:“……?”
便在此时,队旁,袁回摸着下巴问身旁弟子:“你说,咱们这算是送亲队伍,还是提亲队伍?”
魔眼神凉凉横了过去:
“?”
第63章 紫辰动世(四)
◎他碰得,我碰不得?◎
时琉从断相思上跃下。
少女轻盈无声地落地,红色衣裙被山外山云崖边的风轻轻扯起,像朵在风里含苞将放的花。
青丝几缕松散,曳着晨曦,垂过她姣好白净的侧脸。
“袁师兄,掌门说了,我们只是护送十六师姐去时家认亲的,还不能算正式的提亲……”
袁回身旁被他搭话的弟子原本只是无意望向崖边,一眼落去,却看怔了神。
“看什么,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袁回循声望去。
旁边弟子忙抬手要擦,跟着才反应是被袁回取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袁师兄,我之前都没听说过,原来十六师姐这样好看啊?”
“好看吗?还行…还好吧。”
袁回说得有些心虚,又不由皱着眉往红衣少女那边觑了两眼:“从她入宗之后就没见她露过几面,听师兄说天天不是修炼就是练剑,宗主峰的弟子袍她就没换下过,你能听说就有鬼了。”
他一顿,想起了时璃,略有不满地放低了声:“就算想嫁,也不用着急这会就把嫁衣换上吧。”
“……”
云崖边,想要朝酆业走去的心思还是被时琉按下了。
恰在此时听得风里送来的声音,红衣少女负剑侧身,清丽面庞安静地望向袁回:“今日衣饰是宗主峰执事送来的。寻常服饰,与嫁衣无关。”
“――!”
袁回一吓:“你你能听见我说话?不是,你现在什么灵气境界了,别告诉我你也已经破天境入化境了!”
――
近日宗门有难,以晏秋白一夜入化境巅峰的惊人事迹为首,随其后,各峰弟子陆续开始破境。
袁回天赋拔尖,可惜打小惫懒,修炼亦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靠着天赋和时间磨上了天境巅峰,奈何根基不稳,根本不能再作突破。
为此,他最近没少受袁沧浪耳提面命。
这趟袁沧浪非得把他塞进队伍来,也是给他下了趁下山历练夯实根基的死命令。且袁长老已经放话了,袁回回来以前要还是不能突破到化境,那就别回沧浪峰,直接留在山外山当个外山弟子好了。
如果此时,刚入门还不到半年的时琉也突破到造化境界……
袁回脸都绿了。
但好在,冷静下来后,他放出神识探查的结果也已回来――时琉虽然境界又有提升,隐隐已经接近天境巅峰,但还差一线未至。
距离造化境界更得是有段时间。
袁回松了口气,跟着更疑惑问旁边弟子:“没到化境啊,那她怎么听着我说话的?”
“……”
弟子看他身后,欲言又止。
袁回扭脸过去:“咳,那什么,我刚刚那样说你是不对,我道歉。但我提前告诉你啊,就算你之后要嫁给我大师兄,也别想管着我,我只听师兄和时璃师姐还有鸣夏师姐的,你――”
话没说完,袁回余光里瞥见道不知何时站到他身旁的修挺身影。
“…咕咚。”
袁回咽口水,讪讪扭头:“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也不,不说一声?”
晏秋白温和地握扇而笑:“话都让你说了,我还需要说什么。”
“我不……”
“师弟既然如此有主见,不如我这玄门大师兄的位置也让给你做,如何?”
袁回:“……”
若非这么多山外山弟子在旁边憋着笑看着,那他已经快要跪下了。
眼见袁回的方脸憋得通红,晏秋白最后温和也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便走去旁边了。
时琉负剑站在崖前,望着外面云海出神。
“袁回素来口无遮拦,如今你已是宗主峰亲传弟子,自然也是他的师姐,有权出言训诫,不必隐忍。”晏秋白停在她身畔。
时琉偏过脸,想了想,她轻摇头:“我没有对他隐忍,是他后来说的与我无关,所以我并不在意。”
“那看来,今后这些琐事,只好由我来替你管了。”晏秋白声音轻了下来,合着淡淡笑意。
“……”
时琉微怔。
昨夜在后山,她与酆业说谎了。她会依他所言,与晏秋白代时家和玄门联亲,为他夺取罗酆石,但道侣大婚做不得假――晏秋白师兄从未亏苛她半分,她也绝不会陷他于天下笑柄的不义之地。
只是即便她早有如此定计,似乎也从未想过她与师兄的“今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