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白虎过来的时候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晃了晃脑袋,很快避开了韩王那个方向,径直朝着谢楚河和苏意卿而来。
谢楚河看清了那两只白虎的模样,正是高丽国上贡的异兽。
他朝着韩王沉声道:“圣人御前之物,你也敢私自放纵,此物凶猛异常,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韩王和侍卫座下的马匹被吓得瑟瑟发抖,但它们毕竟是自幼被驯服的良血宝驹,在主人的极力拉引之下,立在那里四股战战,抖得韩王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韩王有点儿狼狈,看着那白虎凶猛的样子,心中也直打擂鼓,但希望亲眼目睹谢楚河惨死虎口的欲望又压倒了一切恐惧。
他狞笑:“谢楚河,你不用操心我,我身上带有驯虎人给的秘药,专用于驱赶虎豹,你没看那两只畜生根本就不到我这边我吗?你死到临头了,我看你等下怎么硬气得起来。”
谢楚河心下微微一沉。
白虎已经选择了猎物,不再等待,腾跃而起,一前一后扑了过来,狂风四卷,腥臭扑鼻。
凭谢楚河的身手,他本可以避开这一击,但苏意卿在他的身后,他无从退让。
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谢楚河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带着苏意卿向左侧一闪,顺势轻推,将苏意卿推到树边。
两个人躲开了右边的白虎,但如此一来,谢楚河避无可避,正面撞上了另一只白虎。
那白虎的势头太猛,谢楚河已经来不及出剑,他一声沉喝,身体侧斜,将力量集中于肩胛之间,迎面以自己的身躯撞上了白虎。
“砰”的巨响,其实是两个声音叠加在一起。
右边的白虎扑了个空,直直地撞上了树干,树木一阵晃动,叶片从枝头簌簌掉落。
而左边的白虎与谢楚河碰在一起,相撞的声音巨大而沉闷,白虎发出短促的咆哮,竟被撞得倒退了回去。
谢楚河向后跌去,气血上涌,喉咙口发甜,他硬生生地把血咽了下去,顺着跌后去的势头,身形如电,挥剑横劈,一剑斩向那只还未来得及从树下调头的白虎。
血光崩裂,白虎的侧背被切开一道裂口,深可见骨。
白虎愤怒的嘶吼声震动山谷,草木为之倒伏。
两只白虎负疼,红了眼睛,左右夹击,一起扑向谢楚河,虎口大张,利爪毕露,威势骇人。
这一切都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卿卿,躲到树后面去,不要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的凶险时刻,谢楚河仍然不忘对苏意卿喊了一句。
他怎么能叫她“卿卿”,忒轻狂,那一瞬间,苏意卿居然还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她强忍着恐惧,踉踉跄跄地跑到那棵大树的后面,却还是忍不住探出了头偷偷看着那边。
谢楚河与两只白虎缠斗在一起,刹那间飞沙起、走石乱,如有风雷在野。
苏意卿听说过谢楚河在战场上的赫赫威名,世人皆说他是战神临世,剑锋所指,山海不可阻。
而如今,她亲眼见他以血肉之躯与两只凶猛兽王战成一团,如风雷烈火,攻守腾挪之间,剑光电驰,风声撕破夜色。
苏意卿手捂着胸口,心跳得好快,怦怦地都快迸出来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两只白虎半天不能扑杀眼前的人,凶性愈发高涨,怒吼之声连连。
一只白虎瞥见了躲在树后的苏意卿,忽然舍却了谢楚河,一腾身,转向苏意卿袭来。
猛兽凌厉的气势压顶而来。苏意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了。
谢楚河倏然一声厉啸,以全身力气灌注于剑上,扬臂以雷霆之势掷出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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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长剑犀利地贯穿了白虎的大半躯体,从虎的胸口穿透而出。白虎在半空中气息断绝,然而去势未绝,虎的前掌扑倒了苏意卿,将她压倒,虎爪划过她的大腿。
苏意卿只觉得双腿剧痛,她眼前发黑,失声惨叫。
谢楚河长剑脱手,无法顾及另一只白虎,那狡猾凶诈的畜生趁机从他背后扑袭而来,谢楚河听见脑后风声呼啸,他勉力挪腰旋身,仍然避不过这一击,“刺啦”一声,血肉划开的声响,肩背处被撕扯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他一声不吭,脚尖一点,借着白虎那一击的推力,向苏意卿掠了过去。
苏意卿觉得自己的腿几乎要断掉了,湿漉漉的感觉,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血还是老虎的血。这个时候,她反而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
谢楚河扑过来,奋力将那只死去的白虎推开。他还没来得及和苏意卿说些什么,身后另一只白虎已经又冲了过来。
他一咬牙,返身直直地迎上,出手如电,接住挥舞过来的虎掌,双臂犹如铁铸一般倒扣着。
一人一虎交缠着滚在地上,贴身肉搏。
苏意卿爬了两步,伏在地上。她抬起眼睛望向谢楚河。
他如同一道强大的屏障,把所有的危险都阻隔在她的身外。他浑身是血,凶悍而勇猛,守在她的面前,没有丝毫退缩。
是场景是何等地熟悉,在霎那间,让苏意卿产生了一种时光交错的感觉。一样的夜色、一样的野兽凶险,也有人曾经这样守护过她。
淋漓的鲜血、浓重的腥臭、野兽的嗥叫、以及,这一天一地凌乱的夜色。记忆在某一个时点上突破了尘封的枷锁,在她的脑海中迸裂出来。
苏意卿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咬出了血来,她一点儿也没有感觉,浑身颤抖着望着谢楚河,视线慢慢地模糊了起来,那是她流下的眼泪。
那一边,韩王看得心胆俱裂,他再不料竟谢楚河如此强悍,吓得四个侍卫亦是脸色煞白,他们从未上过战场,怎知有人如此凶猛。
韩王原本还想等着谢楚河与白虎两败俱伤之时出手坐收渔翁之利,战战兢兢地等了许久,忽然间林子深处传来夜鸮一声尖利的鸣叫,他突然就感觉两股发抖,连马都坐不稳了。
左右看他不行,急忙过来扶住。
“走、走,我们先走!”韩王掩面,再也顾不得其他,狼狈地拨转马头逃开。
搏动中的人和虎渐渐地都迟缓了下来,白虎发出低低的哀嚎声。
谢楚河猛地一拳击打在白虎腹部。白虎打了几个滚,躺在那里粗粗地喘着气,再也不能动弹。
谢楚河爬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苏意卿的身边,半跪下来。
他满脸都是血,宛如夜幕中的修罗,但他的眼睛依旧那么明亮,甚至带着一种炙热的温度,那仿佛是属于白昼的日光。
他扶住了苏意卿:“没事了,别怕,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苏意卿艰难地把手伸过去。
她的手指触摸到了他的脸。他忽然觉得脸上发烫。
苏意卿凝视着谢楚河,她的眼眸里是月光融化成的水。她的指尖蹭过他脸部的轮廓,轻轻的、一点一点的。
“阿蛮,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她问着他,带着一点茫然,“阿蛮……”
而他还未回答,她却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谢楚河接住了苏意卿,望着她躺在他的臂弯里。
他叹息着,声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见:“我还以为你再也想不起我了,卿卿。”
然而,心中的温存尚未来得及收拾,那边就传来了一阵纷叠的马蹄声。
谢楚河霍然抬眼,目光如电。
当先的却是他那匹黑色战马,朝他冲了过来,在他的身边停住,低下马头,讨好地蹭了蹭他。
后面紧跟过来十几个骑士,领头的正是赵长盛。
赵长盛到了近前,跳下了马,看见了地上一死一伤的两只白虎,“啧啧”摇头:“都尉你这下要完,这是属国进献的贡品,被你打杀成这样,圣人可要龙颜震怒了,你赶紧想想怎么应付吧。”
“有什么可想的,罪魁祸首不就在这里吗?”后面有人接口道,将韩王和那四个侍卫扔到了地上。
韩王等皆被绳索捆缚着,口中塞着布团,在地上“唔唔”蠕动,再无半分王爷的威风。
这些跟随而来的卫兵都是隶属于谢楚河亲卫的龙骑营,对主公的战斗力很是清楚,没有人对眼前的战果表示任何惊讶。
谢楚河抱着苏意卿站了起来,他小心地用手臂遮挡着,不欲让外人多看她一眼。
那些卫兵也识趣,一个个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你们怎么找过来的?”谢楚河沉声问道。
“你的玄电跑到我的营帐里踢我,不让我睡觉,我只好带着兄弟们出来了。”赵长盛用脚拨拉了一下地上的韩王,“喏,半路上遇到的,反正梁子已经结下了,干脆就逮着过来了。”
玄电正是谢楚河那匹爱马的名字,它生于西域大漠,具有汗血宝马的血统,本是一群野马的马王,被谢楚河一顿暴揍驯服了以后,就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谢楚河走到韩王的面前,低头看着韩王,他的目光是冰冷的、不带丝毫情绪,如同俯视尘埃。
韩王像筛糠一样抖着,可惜口被堵着,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扭来扭去,用乞怜的眼神望着谢楚河。
“怎么处置?”赵长盛问道,语气随意。
谢楚河慢慢地道:“他毕竟是皇族贵胄,身份不同寻常。”
韩王的眼中迸发出一股惊喜的亮光。
“总是要特别的死法才能配得上,不是吗?”
韩王的表情僵硬住了。
谢楚河微微地笑了,他的笑容冰冷而残酷:“韩王殿下,你是真龙之子,龙虎相杀正是适宜,你为自己安排得很好,我成全你。”
方才那只白虎躺在那里调息了许久,此刻缓过气来,缓缓地站了起来。它张开口,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嘶吼,血肉模糊的虎口中,獠牙狰狞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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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天方破晓,春猎的营地已经乱成了一团。
那两只高丽国进贡的白虎不翼而飞,铁笼中空空如也,连两个驯虎人也不知所踪。
御驾之前,居然发生了这等荒谬之事,龙颜震怒。负责春猎巡防事务的兵部林侍郎当即被拿下。
审问了昨晚上在兽笼区域巡值的金吾卫,却说是韩王殿下奉了太子的手谕,将他们调到东边的围场去了。
太子闻讯大惊,急忙面呈圣人,极力否认,说从未给过韩王手谕。
圣人听得愈发恼怒,传唤韩王,但内监出去了半天,回来却说怎么也找不到韩王殿下。
第二日的春猎被取消了,文武官员和宗室贵族都被拘在营地里不得擅自外出。
兵部方尚书亲自领了士卒分成几路进山搜索,因那白虎实在瘆人,方尚书腆着脸皮求圣人让谢楚河同往,圣人自然是允了。
谢楚河也不推辞,和方尚书商议了一下,带着赵长盛和几个亲卫往南面的山谷寻去了。
众人在营地里等待着,议论纷纷,有人说昨天半夜里听到了虎啸声,有人说听到了马蹄声,不一而足。
结果半日后,方尚书带着两具白虎的尸体和一些人的残骸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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