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答翻看一篇流派鉴赏的文章,看得入神,贺原则拿着手机查阅文件。待她看完,瞥向身侧,却见贺原像是在出神。
她道:“怎么了?”
手机上的文字,和之前瞥见的似乎相差无几,根本没动过。没等苏答看清,贺原收起手机,“没事。休息吧?”
孕妇嗜睡,玩了一天苏答也累了,点点头,两人关了灯躺下。
她没法正着睡,只能侧躺,贺原如常从后抱着她。他话比平日少许多,苏答觉得奇怪,忽听他开口。
“你们晚上聊的,我听到了。”
苏答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扭头想看他,他用额头碰了碰她的后颈,拢紧手臂,声音沉沉,“摔得疼吗?”
他不是故意偷听,吃了两块糕,想出去倒杯水,碰巧听见她和佟贝贝聊到山上的庙,又聊到她在国外走的那条情人路。
“都过去了。”苏答默了默,想到摔倒一事,轻声说,“那些都是噱头,不必放在心上。”
贺原没说话,静静抱着她。
安静间,呼吸变成相同的频率。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分开的那一段,真实存在过。
心酸和苦涩都是真的,但已经过去了。
苏答胡思乱想着,困意来袭,迷迷糊糊睡着。她孕中多梦,加之肚子负担重,时常睡一会醒一会。
迷蒙间,她仿佛听见身后的人抱着她,似是问了一句什么。
苏答含含糊糊地应,自己都不知道嘴里说的是什么东西。待下一转醒过来,身后只余均匀的呼吸,搂着她的胳膊分外有力。
冬天,两个人身上都暖暖的。
苏答恍惚想起他似乎提了什么,但脑子浑浑噩噩,记不起来,在黑夜中呆了一会,见他睡着,便没再想,也阖眼睡去。
不知几点,窗外的天隐隐作亮。苏答动了动,身后却空了。她伸手摸了摸,没摸到人,皱着眉睁眼。
贺原果然不在。
看了眼时间,才五点不到。
苏答掀被下地,走出卧房,“……贺原?”
轻轻唤了声,尾音在安静的房里荡开。
无人回应。
有几处亮了低暗的灯,许是贺原怕她起来看不清路,特意开着。
苏答在房间里转了圈,没找到他。想回房拿手机打电话给他,却见玻璃窗外远远有个人影走来。她吓一跳,随后看清,那身形和贺原相近。
苏答转过身,正面朝向外面的雪地。
高大的身影走近了,果真是贺原。他穿着厚重的冬衣,帽檐遮住脑袋,余下大半张脸,在清晨的鹅毛大雪中冻得发白。
那双眼睛却亮如星辰。
他踩在厚重的积雪里,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苏答忍不住提步,靠近玻璃门。
贺原走上木廊,面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风雪,戴着手套的大掌轻叩玻璃,因手套发出闷重的声音。他隔着透明的门,和她相望。
“你去哪了?”问完她才意识到,门外的他听不清。
贺原笑了下,举起手中的东西,举到齐耳高的位置,给她看。
那是一枚红色的小香囊。
鎏金的四个字,写着:“白首同心”。
苏答微微愣住。
冰天雪地里,他笑得开怀。
玻璃门是死的,打不开,得绕到另一端院子口才能入内。贺原就站在门外,不急着走,握着同心符,手搭在玻璃门上。
黑色的冬衣上,遍布泥灰痕迹,外面下那么大的雪,山路干滑难行,天又黑,他不知摔了多少跤。
就像曾经走在情人路上的她一样。
那时她默念他的名字,摔倒在半途,因这桩已然了结的感情,更加黯然。
如今,他在大雪的深夜,在清晨那道曙光来临之前,一步一步,跌着跤为这份感情求来恩爱不疑的祝愿。
雪呼啸的声音仿佛就在耳际。
苏答蓦地鼻尖发酸,近前一步,微屈手指,和他的手隔着玻璃相触。
没有听到声音,但她看到了他的口型。
他隔着门,叫她,离离。
表情那么地满足。
说不清的情绪涌上来,苏答弯起蓄了泪的眼,在玻璃门的两端,和他相视而笑,像两个傻子。
她突然记起他昨晚问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他问她――
我们结婚好吗。
苏答吸了几下鼻子,笑得嘴角都发酸,抬手轻叩玻璃。
她知道她已经有了答案。
他所有的小心和忐忑,一切的紧张和忧虑,就在这一刻,她决定要给予回音。
庭外大雪纷扬,撒了满地的白。
她想起好多年前的那场同学生日会。
她在走廊上和不对付的人厮打,忍着痛咬牙还击,将齿尖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身上脸上沾染泥灰,说不尽的狼狈。
那时她躺在地上,透过朦胧的泪意看过去,那个替她解围的身影背着光,像为她而临的救世主,高高在上,一尘不染。
如今,他也如她这俗不可耐的人,一路磕磕绊绊,为她趟风冒雪,摔得满身泥灰。
眼泪氤氲溢出眼尾,苏答想哭又想笑。
一片冰天雪地。
贺原在门外喊她,她听见了。
那是她的小名――
离离。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此结束,明天开始写番外,不定时日更。
感谢大家一路陪伴,鞠躬。
下本开《是月亮》,期待我们下一次见面。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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