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肆晓时指着木格栅上的花名:“这上头都是姑娘的名字。”
梁正年按住太阳穴压惊:“那确实是花的名字。”
说着,梁正年已走到门前,门从里面被自动打开,一阵樱桃的甜腻香气从里面幽幽散开。
肆晓时用力嗅了下,又后怕地捂住鼻子:“这是什么?”
梁正年带她进去,才发现店内别有洞天,入目所见,是一片被浪漫烛火笼罩的空间,四处墙壁到应有空地处,立着一面面木制书架,上头整齐罗列着各种各样的漂亮玻璃瓶。
那些玻璃瓶内散发着应有尽有的曼妙香气,肆晓时可以确定,这是一家香水店。
“这是一家香水店?”虽然确定了,肆晓时还是要问一下才安心。
梁正年点头,带肆晓时到了中央柜台处坐下,面前玻璃橱窗下,展露着一个个漂亮的景泰蓝首饰盒:“我听说这家店经常有你这个年纪的女鬼光顾,正好带你来看看,这些香水和胭脂,都是人间不存在的,但你也可以买回去用。”
肆晓时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漂亮首饰盒,少女心刚泛滥到一半,忽然抬眼:“你认识我这个年纪的女鬼么?”
“前阵子有几个在我直播间留言的粉丝。”
“认识很多么?”
梁正年听出她的担忧,笑着摸了摸她的刘海儿:“见都没见过,不要乱想。”
肆晓时也不想较真,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眼前首饰盒上,与梁正年指着其中一个嵌有黑白色古典花纹的首饰盒说:“这个好看。”
“那就买下来。”
肆晓时不太记得梁正年在鬼界的人设,傻傻与他问:“你有钱么?”
“你才没钱。”
梁正年傲娇一把,敲敲桌面唤来正躺在摇椅上看书的女店主。
这女店主穿着一身破旧白裙,黑长直的女鬼头发高高盘在头顶,偶有几缕长发散在耳际,衬着一张雪白姣好却过分枯瘦的脸孔,别有一番风情:“这个么?”
女店主的声音天生有点嗲,刚开口时,还以为她是要哭:“三百万元。”
肆晓时倒吸一口气,立马拽住梁正年掏钱包的手:“不不…不用了。”
梁正年又摸摸她的头,豪爽地将钱包撂在桌上:“怕什么?和你说过了,小爷有的是钱,不记得了?”
肆晓时渐渐有了印象,可听到这价位,还是为梁正年肉疼。
很快交易完毕,梁正年已将那个小小的首饰盒买了下来,递给肆晓时后,讨好地问:“喜欢的么?”
肆晓时点了下头,忐忑地捧着那个天价首饰盒,像是捧着自己刚刚孵出来的蛋。
女店主在一旁看得来趣,便与他们两个问:“是殉情过来的吧?这么恩爱?”
肆晓时听到这话,不争气地双腮泛红。
女店主愣住了:“你会脸红?”
鬼魂不会脸红,会脸红的就一定是人。梁正年瞧出女店主态度有异,忙将肆晓时拉入怀中,手心暗暗往她的斗篷上补续灵气:“我们可不是殉情,是死后才认识的,这丫头也不是脸红,她是被人一巴掌扇死的,这脸上红晕才会久久不散。”
女店长露出钦羡之情:“真好啊!一巴掌扇死就过来了,脸还红红的,总像是活着。我要也是这个死法,可就太好了!”女店主说着,将脑袋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总比我这吊死鬼好,到现在脖子和脑袋还挂不住。”
“……”及时捂住脸蛋的肆晓时暗自疑惑,被人一巴掌扇死?这个死法,难道不离谱么?
第52章
而后, 趁肆晓时继续打量一旁木架上的香水瓶时,梁正年和女店主聊了起来。
梁正年和女店主友好分享起自己的死法:“我是绝食自杀的。”
“哦?为了什么?”
梁正年没回答她, 反而问:“你是为了什么?”
女店长叹了口气:“嫁给他之前对我百依百顺,嫁给他之后就和我黄酒鹿肉,天天醉倒在那些足疗店乐不思蜀。我一气之下穿上了红裙子, 吊死在他的出租屋里,本是想做个厉鬼去纠缠他,却发现……”
“你也是自杀?”
“是啊,但睡了一觉醒来, 就落在了鬼市。”
“为什么会这样?”
女店长惨然发笑:“谁知道呢, 可能冥冥中注定,我无法做个厉鬼吧,我是被选择的鬼, 这辈子只能待在鬼市。”
梁正年若有所思:“原来鬼市的鬼, 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你以为呢?”女店长怕是吃梁正年的美色, 与对方聊着聊着,竟愈发起劲儿:“我们这些被选中的鬼魂,也不比你们好到哪里去,只是换到另一个地方被困着罢了,唯一好的是, 还给我们分配了工作, 赚你们这些鬼的钱,我们可以分红利,攒到足够的钱, 就能投胎转世。”
梁正年“哦”了一声,有点惊讶:“原来你也是为了投胎。”
“谁愿意一直做鬼呢!”
“也是啊……”梁正年说着,再度垂下眉眼。
女店主这时拉长了手臂,如同会伸缩的橡皮般绕到两米外一个货架后,掏出放在那里的首饰盒,又将手收了回来。
打开首饰盒,女店主从里面掏出一串闪着光芒的项链。一边哼歌一边将项链戴上。随即,又从首饰盒里拿出几支闪着流光的簪花,比划着插在发髻处。
肆晓时这时走了回来,轻易被对方的漂亮首饰吸引住。
梁正年恍恍然抬眼,见女店主打扮起自己,难免好奇。
女店主注意到,笑着解释:“客人很快就多起来了,打扮漂亮点有高收入。”
梁正年点头,准备带肆晓时离开:“那就先不打扰了。”
说着望向肆晓时,对方还眼巴巴瞅着女店主脖子上的首饰。
梁正年了然,又问女店主:“你这些首饰哪里有卖?”
女店主将簪花在梁正年面前晃了两下:“这个么?往前走隔两个店面就有家首饰行,我的这些,都是用香水瓶和店主换的。”
“谢了,对了店主,我想问下,今年温良的小酒馆,还在做生意么?”
在鬼市做事的鬼魂都知,那温良的小酒馆内,常年帮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兜售各种可以赚钱的系统,另外,听说温良那只鬼早年在阴界入职,做过正经的鬼差,退休之后也拥有沟通人鬼两界的权限,偶尔还会趁着上面的神不注意,帮鬼做交替的勾当,总之和鬼界的黑社会性质差不多。
女店主能感应到梁正年身上有系统,那么再找温良,指不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正经鬼就算投不了胎,也很少会去勾搭温良那种到处帮鬼找下三路手段投胎转世的家伙。至此,女店长这个正经鬼对梁正年态度转冷。
“当然了,他不做生意,喝西北风啊?”
“那么位置?”
“还在那里。”女店主将所有簪花都按到发髻上,顶着闪闪发光的头关上首饰盒,望向梁正年时,好心提醒:“不过听说他的价位变高了,一般的鬼可不敢去找他。隔壁一条街,有个阴阳巷口,那里有个做交替的小摊位,听说不错。”
梁正年点头,想来若是只做交替这缺德行当,随便找谁都可以,但他还要帮肆晓时问外婆的事,另外,还想探知些重新为人的其他可能,实在非温良不可。
而后,趁一堆身穿清朝服饰的白面鬼进来,梁正年拉着肆晓时离开香水店。
路过时,肆晓时望了眼那些穿着清朝服饰的白面鬼,一个个面色呆滞,两眼发直,七窍处,还隐隐残留着暗红色血迹,真是差点把肆晓时的魂儿吓没。
出门后,肆晓时攥住梁正年的力气更大了,狗皮膏药似地深怕被人揭走:“刚才那些鬼,是cosplay吗?”
“那是什么?”
“就是…他们不会是真的清朝的鬼吧?”
“怎么不可能?”梁正年见她害怕的模样,倒有些诡异的欢喜。
虽然是个早该看淡世事的老鬼,但如今一见肆晓时恐慌,他那沉睡已久的保护欲就上来了。当然他还不清楚,当代有个很具象的词汇来形容他,那就是他想发挥男友力。
“你怕了?”梁正年追问她。
肆晓时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却不直接认怂:“都做鬼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去投胎,不是赚了钱就可以?”
“也可能是没法投胎的替死鬼。”
“那也太惨了。”肆晓时说到这里,想起梁正年为了和自己在一起,也动了找交替的念头,会害别的鬼成为替死鬼…立马噤声。
梁正年则装作没听见,很快带肆晓时到了女店长推荐的首饰店。
带肆晓时进去后,与她一挥手:“去看看有喜欢的么?”
肆晓时口嫌体正直,嘴上说着“不用浪费钱”,脚步已直冲冲地走向柜台。
不得不说,这鬼魂的首饰真是比人间的好看精致太多,听那漂亮的红头发女鬼店主介绍,这首饰店里面的首饰,小到耳钉大到项链,全数都是用磷火炼制。
人死后有灵气才变成鬼,动物死后则因磷火而变成灵。人和动物在世时,存在着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阶级差别。而这一切,也并没有因死亡而消弥。
动物死后的灵仍然会被鬼魂捕捉过来,制成漂亮的首饰,供鬼魂享用。
虽然这样听上去,多少有些残忍。但肆晓时仔细想想,自己也是个肉食动物,吃红烧肉的时候可没考虑过猪的感受,对这已经死过一次的猪,似乎更没必要了……
趴在柜台上挑来挑去,肆晓时最后将目光落向角落处一款项链。那是由一条银色链子连成的单坠项链,坠子上只有一块水滴大小的透明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却给人很舒服的简单感。肆晓时不敢拿那些花里胡哨的,毕竟她是个人,还是找一款不违反人类社会科学原理的好。
店主见她喜欢这个,却拍手惊呼,结果力气太大,一根手指居然掉在了地上:“你真有眼光!”
梁正年这时仔细去看,才发现这位美丽的店主身上有很多细小的伤疤,简单猜测,她应该是被什么狠人肢解致死……
肆晓时忙收回手,胆怯发问:“怎么…我只是喜欢这种低调点的。”
店主笑着将那款项链掏出来,递到肆晓时手心时,就见中间那块水滴般的坠子闪出一道黑色光团。
女店主“哇”了一声:“第一次看到有鬼闪出黑色情绪,小妹妹,你生前一定作恶多端吧!”
“……”肆晓时无辜地眨眨眼,摸着良心讲,就算自己不是个实打实的大好人,也不至于用作恶多端来形容吧?
女店主还一副“我早看穿你”的模样:“上次有个杀人犯过来,第一次接触到磷火,也只是闪着暗灰色,你这么黑,铁定做过很多坏事。”
“我真的没有啊……”
“好了妹妹,这磷火可是骗不了人的,它们是由万物之灵炼造,这一枚水滴石里面,包裹着一颗小麋鹿的纯澈之心。它可以瞬间窥探到对方心底深处的颜色。你戴上它之后,它会跟着你的心情转变色调。不过这第一下啊,一定是印证你本身的颜色。反正都是鬼了,我看你也就明明白白承认了吧!是不是绿茶婊来着?或者白莲花?”
“我…真的没有啊!”肆晓时听到这两个称谓,甚至打了个抗拒的哆嗦。
梁正年这时接过项链,放在手中摩挲几下,那水滴石就焕出了泉水一般透彻明亮的光晕。
女店主“呦呦呦”地感慨道:“这回可真是看出小妹妹你不简单了,看样子是新鬼吧?一下来就勾搭到这么一位…一百多岁的民国傻白甜,心都明明净净的,你很厉害哦!”
“……”
见这女店主说话口无遮拦,梁正年开口提醒:“老板,你这样做生意,我们是要走人的。”
女店主摊了下手:“随便啊!你们看我这样子,像缺钱的么!反正都是鬼了,大家坦诚一点不好么?”
梁正年无奈,抬手帮肆晓时戴上项链。
那水滴石在重新接触到肆晓时的一刻,再次焕出掺着淡淡粉红色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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