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眠鲜少有烦扰,从前也只是看见有人满脸困顿地坐在主持对面寻求解救。
转过廊檐下,隔着三五步,下午时分,斜阳晚照,古旧木制殿门打开,秋眠几乎要以为自己看错眼。
宽阔雄伟大殿内,慈悲怜悯佛像下,盘腿坐在蒲垫上与主持对话那人,好巧好巧,怎么会是周引弦。
前殿山巅鞭炮声不绝于耳,热闹人声此起彼伏,红尘俗世的喧嚣里,秋眠却清晰听见他的声音――
“昨夜梦见她,失眠一整晚。”
啊?
一来就听见惊天八卦。
秋眠正对着佛殿大门,立在斜阳里,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偏在这左右为难时刻,周引弦不知怎的发现她,转头望来一眼。
想起昨日堵车偶遇的误会,秋眠惊慌失措地摆手解释:“我不是来找你的!”
主持循声望来,又看一眼周引弦反应,忽地笑了:“断了就是破了,接下来你得自己找办法,求渡不如自渡。”
说完这话,主持起身走至佛殿门前,露出慈祥的笑问秋眠:“姑娘,来此所为何事啊?”
秋眠心虚地看了眼周引弦,见他冷着一张脸,那种害怕的感觉莫名又出现。
但还是鼓起勇气朝主持走过去,双手比划:“您好,我想请问一下还有没有那种菩提珠,我想要一颗可以吗?”
“要一颗?”
“其实我是来捐功德的。”
秋眠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现金绕过主持走进殿内,双手捧着现金朝佛像拜了拜,虔诚地放进功德箱里,这才转身回来找主持。
“然后顺便要一颗菩提珠。”
她这动作太可爱,主持哈哈大笑起来:“你要一颗菩提珠做什么?”
“我……”秋眠悄悄偷看一眼周引弦,伸出食指隔空指了指他,“我昨天弄断了他的菩提手串,有一颗菩提珠找不到了,所以――”
“所以你来问我要一颗赔给他?”主持脸上笑意愈甚,“这么巧,可惜他不见的那颗不是菩提珠。”
“啊?”
-
他不见的,是一颗印着“引”字的玉珠。
秋眠愧疚又尴尬地跟在周引弦身后下山,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周老师,要不我等会儿再去学校帮您找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刚刚突兀的出现打断,周引弦没再跟主持求解任何问题,捐了功德后便告辞离开。
秋眠跟在他身后走了好一段路,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即便是听见她这句话。
秋眠闭嘴,不敢惹他。
回想起刚刚他在佛殿说失眠的话,也不知他口中梦见的那个“ta”是谁。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一定很重要。
也许跟那串断掉的手串有关。
秋眠暗自决定,等会儿再去一趟学校。
如果没有被保洁阿姨扫走的话,仔细找找,也许能找到。
心里想着事,秋眠没太看路,脚下兀地踩空一级台阶,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前摔。
惊险的瞬间,细细的手腕被紧紧抓住,勉强借力站稳,没有滚下台阶。
不待她反应过来,头顶落下道清冷声音。
“你很执着。”
秋眠循声抬头看,周引弦依旧冷着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敛眸看她,语气跟他的眼神一样淡漠:“可你演技太拙劣。”
演技?
是在说,她刚刚要摔倒只是个假象,是她为了吸引他注意,假装要摔倒?
秋眠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像他这样优秀的人,平常一定有许多女生对他前赴后继,为了引他注意,类似的小心机一定不会少。
误会大了。
秋眠低头看了眼他的手,那样好看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在她的手腕上,手背的青筋因为用力而凸显得更加分明。
“那您为什么还要拉我呢?”
如果认为她在演戏,又何必在她都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紧紧抓住她。
话音刚落,手腕蓦地一松。
周引弦收回手,随意地揣进裤兜,侧过脸去,往台阶下走。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只揣进裤兜里的手在克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秋眠立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隔着好几米,才终于听见他的回应――
“再好的杂技演员,也有失手的一天。”
秋眠想,他的言外之意,一定是:“想活命就别演了。”
-
那颗玉珠不知是被保洁阿姨扫走还是凭空消失,秋眠从南塔寺下来,特意返回南塔大学去找了一圈。
方圆十米,差点被她掘地三尺,仍旧没有那颗玉珠的痕迹。
夜幕已经降临,秋眠只得放弃,凭着记忆中玉珠的样子跑了好几家玉店,问人家能不能做一颗类似的。
“可以的,您先选料子,再说下直径。”
店员的话术很统一,推出装着玉石料子的托盘让她选,偏偏那玉不知有多高档,怎么选都选不到一样的。
好友岑溪打来电话,问她昨日偷拍战果如何,那位周神是不是很帅。
“别提了。”秋眠坐在玉店门口的台阶上,有气无力,“我快累死了。”
“怎么了这是?”
秋眠一五一十地跟岑溪诉苦,岑溪听完却抓错重点:“你是说他不仅抱了你,还拉了你的手?”
“……?”
秋眠满头问号:“你不去做营销号真是屈才了啊岑岑,内娱要是有你,遍地都是cp。”
岑溪笑个不停:“谬赞了谬赞了。”
又宽慰她:“换个角度想,你俩也挺有缘的嘛,怎么走哪儿都能碰见。这事儿肯定能成,你长那么好看,哪个男人能忍心拒绝你啊?”
说着压低声音:“我都怀疑经理让你去谈这事儿,就是知道对方不好搞,使出了美人计。”
“……”
哪有她这样处处碰壁的美人计。
秋眠起身,拍拍裤子:“先不聊了岑岑,我再去找找。”
“行,实在找不到就算了呗,明晚出来玩啊,有家新开的酒吧,我朋友今天去玩了,说还不错,办了张会员卡,明天我找他拿。”
-
那颗玉珠的料子确实罕见,翌日秋眠找了一整个白天,仍旧没有找到合适的料子。
日落时分,她靠在湾江大桥的石栏上给周引弦编辑短信,妥协地想要寻求原谅。
中学学理,大学和读研都在国外说英文,秋眠明白自己实在算不得有多么文采斐然。
绞尽脑汁,删删减减,编了五百字短信,确认诚意足够,才按下发送键。
过了大约两分钟,终于收到周引弦的回复――
【……?】
【在哪儿。】
秋眠抬头看了眼映着落日余晖的江面,按下键盘抠了几个字:【湾江大桥。】
周引弦:【……还跳上江了。】
周引弦:【倒也不必。】
“……?”
跳江。
秋眠划了划屏幕,回头看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条五百字小作文短信。
莫名地,竟看出点寻短见的意思。
“……”
大概又被误会了。
误会自己,以死威胁。
秋眠打字解释。
措辞到一半,忽然全都删掉,将错就错:【那我跳江之前能得到您的原谅吗?】
也许有漫长的一世纪那么久。
周引弦的回复终于跳入眼帘――
【zz_980123】
【我的微信。】
作者有话说:
秋眠:t^t哼
来了来了
还是给大家发红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