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箫,他们不是疏漏,而是在那种悲痛欲绝的情况下,谁也不忍心再往亲人的心口上捅刀子了,因为给了希望又是绝望,太残忍了,而且,那会儿你才只有十天,倪宝珍都死了,你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宴暮夕心疼的看着她,“所以,不要怪他们。”
柳泊箫自嘲的摇摇头,“我没有怪他们,天意弄人罢了,也算解开了我的心结,我以前都在想,是不是他们不要我了,不然为什么从来没去找过我?现在,总算释怀了。”
宴暮夕宽慰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泊箫,你以后的人生注定都是幸福和快乐,我保证,那些错失的亲情都回回到你身边。”
柳泊箫没说话,摩挲着杯子,心里有些乱。
“泊箫,我们告诉他们好不好?”宴暮夕试探着问,“东方叔叔,江姨,还有将白,他们这些年都过的很苦,没有一天把你忘记过,那把大火后,若不是将白哭着求江姨别把他抛下,江姨就随你去了,东方叔叔也大病一场,半年才缓过来,至于将白,他看着受伤最轻,可其实,他心魔最深,他一直对你愧疚,因为那天,是他喊了江姨去卧室里讲故事,才给了倪宝珍机会,所以,每每看到江姨为你情绪失控,他都生不如死,外人都道东方大少爷温润如玉、翩翩君子,对谁都似那和风细雨,可事实上呢?他心里早已是一片大火烧过后的荒芜。”
柳泊箫还是说不出话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宴暮夕柔声道,“我明白的,你心里也很矛盾、很挣扎是不是?毕竟,这是一件大事儿,你有些茫然也实属正常,换成我,多半也会觉得无助,血浓与水,你心疼他们,可隔着二十年的距离,你又近乡情怯,不知道认亲后会面对什么,再者,还有你外公和母亲,他们对你的养育之恩,你也没法舍弃,你得顾及他们的感受,对不对?”
柳泊箫咬着唇,一语不发,他的话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里。
宴暮夕起身走过去,把她拉起来,搂进自己的怀里,“别给自己压力,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做决定,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不好?我来承担所有的后果……”
柳泊箫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仿佛有了依靠,心渐渐定了下来,“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逃避永远都不是办法,除了让自己越来越怯懦,于事无补。
“那你打算怎么办?”宴暮夕听到她的回答,并不意外,他喜欢的女孩儿怎么会是胆小软弱经不得一点风雨的呢?“认还是不认?”
柳泊箫道,“先不急着认,我想跟妈还有外公先说,他们养我二十年,这是对他们最起码的尊重。”
宴暮夕轻拍着她的背,“嗯,你说的对,养恩比生恩还大,应该要跟他们先商量,征得他们的理解和支持,我想,他们定是会替你欢喜,终于找到自己的家了。”
闻言,柳泊箫下意识的道,“紫城和珑湖苑,也是我的家。”
宴暮夕笑笑,“好,那就都是你的家,不过,你以后最喜欢、最看重、待的最久的家,必须是静园,泊箫,这是我的底线和请求。”
这事儿还远着呢,柳泊箫不接他的话茬,说道,“你要是查出真相来,记得跟我说,别自己处理了,我想,亲手让他付出代价。”
“嗯,我肯定会让你知道的,手刃仇人才最痛快,这也是我想跟将白一家说的原因,他们最有资格知道真相,因为他们被伤害的最深,泊箫,你还有你外公和母亲,而他们,谁也温暖不了谁,只有你,只有等你回到他们身边,才能治愈和救赎他们。”宴暮夕说的很缓慢,嗓音由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柳泊箫低低的“嗯”了声。
宴暮夕又道,“泊箫,等会儿我拿你的头发跟将白的做个dna鉴定好不好?我对自己的记忆和判断毫不怀疑,可要让其他人也确信无疑,还是要靠证据说话。”
柳泊箫点点头,从他怀里退出来,毫不犹豫的拔了一根头发给他。
宴暮夕接过来,一圈圈的缠在自己的手指上把玩,慢悠悠的笑问,“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泊箫,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
柳泊箫坐回椅子上,随口道,“不算,古人说的结发,是把两人的头发绑在一起,你的头发……恐怕办不到。”
古代男子都是长发,他的那么短,怎么打结?
谁知……
宴暮夕发挥了他天才的心灵手巧,拔了他的头发后,不知道怎么弄的,就见她的长发跟短的只有两厘米长的黑发给绑在一起了。
看着那打结方式,柳泊箫眼皮抽了下,她怎么没想到呢?她光想着两股长发打结了,却忘了还可以用长发把短的绑起来就行。
“如何?”宴暮夕得意洋洋的冲她展示自己的成果,“这下结发为夫妻了吧?”
柳泊箫俏脸一红,撇开眼看向窗外,“结,打的并不标准。”
“呵呵呵,泊箫,你否认也是没用的,结打的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被捆绑在一起了,我会放到床头,好好珍藏的。”他说着,果然去陈列架上找了个盛放古董的小盒子,把价值不菲的古董扔掉,郑重其事的把头发放了进去,合上后,对她眨眨眼,“泊箫,你赖不掉了。”
下午还有两更
四更 相见
柳泊箫眉头动了动,正要说话,就听门外响起一声,“少爷,将白少爷过来了。”
闻言,柳泊箫顿时身子僵住,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宴暮夕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别紧张,有我在呢。”
柳泊箫勉强挤出一抹笑,强逼着自己神色自若,不然,不用等到宴暮夕对东方家坦白她的身世,她就先露出马脚了。
门从外面推开,东方将白走了进来,下面是浅色的裤子,上面是白色特别定制的厨师服,长身玉立,风姿卓然,如古代翩翩佳公子。
宴暮夕和他已经很熟了,俩人之间从没那么多客套,但今天,他站起来迎了下,含笑打了个招呼,“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你头一回带女朋友来,怎么也不能让你们等。”一开始东方将白的神色还算平静,温润的语气里甚至还带了几分调侃,但当他转头与柳泊箫的视线对上时,顿时怔住了,定定的看着她的那双眼,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
像,实在是太像了!
他永远忘不了,妹妹刚出生时,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等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内心的感动和喜悦,这世上多了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人,他们是兄妹,是至亲骨肉,是父母送给他最珍贵的礼物,是可以陪伴他最长的人,他那么珍惜,如珠似宝的捧在心尖上,却被那场大火无情的夺去了。
从此,他就再也不吃葡萄了,甚至于无法面对那样的水果,母亲年年种,用葡萄来寄托哀思,而他正好相反,每次看到,心口都似被针扎一般的疼痛。
现在,居然又看到了那样的一双眼,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婴儿的天真无邪,多了属于女孩儿的灵动秀美,但一样的纯净剔透,黑白分明。
过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过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淹没,他不受控制的往她的方向走去,离着还有两米的距离时,宴暮夕忽然快速走过去,亲昵的揽住柳泊箫的腰,自然的把她从椅子上带起来,含笑为两人介绍道,“哥,这就是我女朋友……”
没等他说完,东方将白就募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魔怔了,脚步顿时僵在了原地,双手垂在身侧微微收紧,眼底涌动着无尽的情绪,勉力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你好,初次见面,失礼了。”
他还是把她吓着了吧?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一定是没办法理解他的失态,他心里不免有些懊悔,明明来之前都做好了心理建设,一定要冷静再冷静的,谁知,还是没做到。
他竭力挽回,又笑着补了一句,“抱歉,刚才我有点过于激动了,因为看到你,想起了……我的一位亲人,这才多有冒犯。”
“哥,你太客气了,我家泊箫最是通情达理,不会放在心上的。”宴暮夕代她说话,因为怀里的人身体僵硬,怕是说不出应对之词。
“那就好。”东方将白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平素的样子,俊美儒雅,君子如玉,一双眼明亮温暖,给人以如沐春风的好感。
柳泊箫也总算按捺住心里的波动,不用靠在宴暮夕身上寻找力量了,她勾起唇角,客气而不失礼貌的打招呼,“你好,我是柳泊箫。”
“泊箫?你叫泊箫?”东方将白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因为这俩字又有些动摇。
“嗯,秋江夜泊的泊,箫是一种乐器。”柳泊箫不慌不忙的解释,“名字是我母亲取的,因为她喜欢用箫吹奏的那首秋江夜泊。”
“喔,原来是这样……”东方将来再次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懊悔,忙转了话题,“因为时间不够,又怕你们久等,我就自作主张准备了火锅,你俩可喜欢?”
宴暮夕一副妻奴脸,“泊箫喜欢,我就喜欢。”
东方将白便又看向柳泊箫,“柳小姐可喜欢?如果不喜,我再去准备其他……”
一声柳小姐,听的柳泊箫心里居然有些酸酸涩涩的,张张嘴,却又不知道该纠正什么,宴暮夕适实的接过话去,“哥,喊什么柳小姐啊?太生分了,她是我女朋友,更是我认准的媳妇儿,早晚我们都是一家人,所以,你就拿她当妹妹一样,直接喊名字吧。”
闻言,东方将白心里一动,克制住激动,玩笑般的问,“可以吗?你不是故作大方、心里却在吃味吧?”
宴暮夕说的信誓旦旦,“绝对不会。”
东方将白见他确实不是在故作大方,讶异的同时又满含莫名的喜悦,他的确也不想喊她柳小姐,尤其是面对那样的一眼睛,生分的心口刺痛,他期待的看向她,忐忑的问,“就是不知道柳小姐愿不愿意?”
柳泊箫微微一笑,“怎么会不愿意?你喊我名字就好,我也不习惯别人喊我什么柳小姐。”
“好!”东方将白得了她的允许,暗暗松了一口气,“泊箫,欢迎你来东方食府,以后只要想吃了,随时都可以来,我给你留位子。”
鬼使神差的,他就想对她好,也不在乎是不是坏了东方食府的规矩。
柳泊箫心里一暖,也忘了客气,就那么乖巧的点头了。
见状,宴暮夕就在心里叹了声,这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吧?哪怕二十年不见,哪怕将白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的亲妹妹,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疼她,而她,亦是忍不住靠近。
五更 妹控潜质
而东方将白看到柳泊箫真答应了,更是激动的不能自已,要不是平素沉稳惯了,这会儿怕就要手舞足蹈了,“那你跟我说,你喜欢吃什么,什么都行,我都可以给你做……”
柳泊箫含笑听着,心里酸酸涨涨的,溢出来的却是幸福,“我不挑食的。”
“不挑食好,什么都要吃点,营养才能均衡,不要像暮夕,难伺候的很……”东方将白说的有几分急切,连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语速增快,他平素都是不温不火的。
就像是急于亲近她,克制不住一样。
柳泊箫又乖巧的点点头,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东方将白悄悄攥紧手,不然,他真怕要控制不住了,他着魔一样的手痒,想摸摸她的头,也想捏捏她的脸,还想抱进怀里,可她是暮夕的女朋友啊,他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他清了下嗓子,不得不再次转移话题,“你饿了吗?我让人把餐车推进来好不好?”
柳泊箫自然从善如流的应“好”。
东方将白忙对着外面喊了声,接着,便有人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摆的满满当当,一口精致的铜火锅,各种时令蔬菜,最上面则是新鲜的羊腿,还有一条处理过的活鱼。
他摆摆手,那人又退了出去,他把铜火锅端到桌面上,揭开上面的盖子,香味瞬间飘散开来,一边是清汤,一边是微辣,只看色泽,便叫人食欲大开。
东方将白给火锅通上电,便带起手套,开始准备切羊肉,动作竟有几分迫不及待,他必须得转移注意力,否则,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柳泊箫的视线就追随着他,看他拿着刀子下手的一瞬间,便知是厨艺高手了,想到来时的路上,她还对宴暮夕说什么‘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的话,不由在心里取笑自己,因为此刻,她没有丝毫想跟他一争高下的心思,反而……觉得与有荣焉般的自豪。
两人一个片肉,一个欣赏,皆是旁若无人、专心致志。
宴暮夕就那么被华丽丽的忽视了。
可真是新鲜呐,他这辈子头一回被无视的这么彻底,这对兄妹还真是……不愧是兄妹,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别人去了对吧?
宴暮夕无意争宠,可这会儿都生出几分危机感来,照将白对泊箫这一日千里的疼爱劲头,若是得知俩人关系后,那还舍得把妹妹嫁给自己吗?
看来,他之前忽悠将白的那些保证未必靠得住,他得再重新调整战略,将白太有妹控的潜质了,亏他还担心俩人处着会尴尬,还想给俩人拉近关系的,课结果呢?将来自从进了门到现在就围着她转了,他要是不在,刚才就想扑上来了对吧?
他又等了片刻,铜锅里的底汤开始沸腾,俩人还是没一个理会他的,他不得不主动站出来刷存在感了,“哇,好香,泊箫,我们准备开吃吧。”
柳泊箫这才坐下,宴暮夕没走到对面去,而是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帮着她布置碗筷,又去餐车上取调料,殷勤体贴的不得了。
东方将白看到这一幕,眼眸闪了闪,就像是才发现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一时,心里的感受还真是挺复杂难言的,他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他对泊箫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呢?解释了,暮夕会信吗,毕竟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好像真的过于亲密越界了些,可要他现在就保持距离,他又不舍。
宴暮夕仿佛看不到他的纠结,伺候好柳泊箫后,就去端切好的新鲜羊肉片,还笑着打趣一句,“哥,你的刀工比起泊箫来可要略逊一筹啊。”
东方将白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懵。
宴暮夕眨眨眼,“哥,你不会忘了我家泊箫也是厨艺高手吧?不然,我的胃是怎么被她征服的?我记得,跟你说过了喔。”
闻言,东方将白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到她太兴奋,以至于都忘了她擅厨艺了,能把暮夕的胃征服,可见厨艺必有过人之处,那他刚才说的话岂不是显得很可笑?
柳泊箫暗暗瞪了宴暮夕一眼,转头看向东方将白时,就成了乖巧的笑,“你别听暮夕乱说,我就是会做几道菜而已,不是什么高手,而且……”她说着,低头尝了一口宴暮夕帮她盛在碗里的清汤,眼眸一亮,诚然赞道,“你做的比我好吃多了。”
得了这一句,东方将白顿时如释负重,油然升起一股喜悦,“真的?你真的喜欢?”
是不是比她厨艺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那么之前他说请她来吃的话就不显得那么可笑了。
柳泊箫重重的点头,“嗯,真的很喜欢。”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东方将白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笨嘴拙舌了,再碰上宴暮夕玩味的眼神,顿时低下头,假装专心切起肉来。
宴暮夕收回视线,又无声的看向柳泊箫,眼神幽幽的控诉,我护着你,你却护着你哥,让我情何以堪?
柳泊箫看的好笑,用筷子夹了几片生羊肉放进煮开的锅里,滚了几下,又捞起来放在他碗里,“吃吧,这个火候的肉片最鲜嫩。”
宴暮夕瞬间喜上眉梢,被哄好了。
第112章 一更 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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