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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江敏 品丰 10932 2024-06-30 07:25

  江敏一顿,然后无可无不可地“唔”了声。

  江敏不再看江大川,极快速地阅题、翻课本、画辅助线,教室里其他角落都有零零星星的交流的声音——高三年级的“放学”是个延续性动词,尤其考前考后,能延续一两个小时,所以此刻留下来做题的大有人在——只有江敏的这个角落,安静得跟片坟地似的。

  大约三十分钟后,江大川自己忍不住了。他敏感地察觉,虽然江敏此刻埋头乖乖做题的模样,跟她小学初中还长在他身边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了。

  江大川问:“没有一起过年,你是不是在生气?”

  江敏目光黏在卷面上,随意摇摇头,伸手抓起旁边的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菊花茶。菊花茶是下午上课前泡的,四个多小时了,乍然灌进胃袋里,凉得她一个激灵,鼻子都瞬间不堵塞了。

  江大川顿了顿,依旧解释道:“敏敏,爸爸是故意晾着你的,作为你的家长,我看到你有偏执不对的地方,我总得管一管,你说是不是?你不来你弟弟的‘十二天’宴,你知道亲戚朋友都是怎么说你的?他们说你没规矩。我听到这样的评价,没法不往心里去。再退一步说,我们可以不在乎碎嘴的亲戚朋友,但你以后毕业要跟不同的人接触,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性格,早晚要吃大亏。敏敏,爸爸教训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你很小的时候,我甚至还打过你屁.股,你不能因为这个恨上爸爸。”

  江敏默默听着,嘴角屡屡往下压又使劲儿往上翘,像是个没准备好就突然被推到台前的小丑。但她的脑袋埋得太低,几乎要落到化学大课本的折页里,江大川看不到。江大川只看到夕阳里,小小的女生支棱着细瘦的肩胛骨在奋笔疾书,脸颊鼓鼓的、红扑扑的。

  大年初六的早上,张楚楚给江敏打了一个电话。

  张楚楚十分抱歉地说,敏敏,我爸妈来伺候月子,顺便也在这儿过年了,你爸爸大概怕你回来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所以就没有叫你。今天“破五”了,老两口回去了,你要是想来看看爸爸和弟弟,就回来吧。

  江敏默了默,平声道,我没有录音,不会去告我爸爸,你不用这样假装抱歉地表达你比我重要这个意思。

  很多年前,江敏还对江大川有期待时,她总是不遗余力地揭穿张楚楚,偶尔委屈极了,也揭穿江大川。张楚楚是个坏心眼的戏精,而江大川惯会撒谎。但一回回的教训就像化肥,催促着江敏极速成长。江敏总算是学会闭上嘴巴专心用眼睛看人了。张楚楚舌灿莲花,总能给自己的行径找到最合理的借口,但“最合理”是江大川默许的“最合理”。江大川爱江敏,也爱张楚楚,但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四月初,二模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在出题难度显著上升的情况下,林恬儿的总成绩依旧提高了七十六分。林恬儿高兴得合不拢嘴,下午上课前特地跑来二班门口,招手叫了江敏出来,给她塞了满怀的零食。林恬儿背着手乐滋滋离开以后,江敏一转身,就跟满目悲怆的令狐苗苗撞上了。

  令狐苗苗道:“我从今天起再也不缺课了,你答应我,不要跟人跑了。”

  江敏一愣,笑着去打令狐苗苗。

  令狐苗苗正色道:“我说真的,你能不能不跟她玩儿了?”

  江敏摇摇头:“不能。”

  江敏低头撕开一包薯片,继续道:“其实我没有在跟她玩儿,我是在给她有偿补课。”

  令狐苗苗趴在栏杆上叹气:“我从北考到南,差点考成人干,我想着回学校跟你诉诉苦,结果一回学校,发现你比我还苦。大家都在背后传你的小话儿,可难听了。你看我多不容易,她们侮辱我的朋友,我还得当缩头乌龟,因为我打不过她们那么多人。”

  江敏将薯片袋抻到令狐苗苗眼前,柔声劝道:“你不要理她们,没必要,再两个月就高考了,以后谁也都见不到谁了。”

  令狐苗苗不满地轻瞪江敏一眼,但仍是抓了一小把薯片出来,慢吞吞往嘴里送,咔嚓咔嚓嚼着,她商量道:“要不然我去告她们的班主任?告我小舅?”

  江敏无语道:“你歇歇吧。”

  大约是东边靠海的城市正在军.事.演.习的缘故,大都的天空今天一直有成排的运输机掠过。“胖大海”一直勾着脑袋去看飞机。他表示自己最向往的部.队其实还是空军部队,格外英姿飒爽,但看看自己这身材,如果坚持服役空军,大约也就只能给空军当个炊事兵了。令狐苗苗闻言立即给他搜了两张空军炊事兵的照片——刚好有一档综艺节目近期邀请了各军种的炊事兵介绍所属部队的饮食——彻底浇熄了“胖大海”不切实际的臆想。

  “其他军种也都特别英姿飒爽,你相信我,男生只要有这样一套装备,迷彩吉普、狙击步.枪、军.装、皮扎带、作战靴.....基本就稳赢了。”江敏安慰着“胖大海”,英姿飒爽地刷刷刷画了四条辅助线,继续给他讲题,“我真是想不明白,这道题跟课后练习题只有数据不同,其它都一样,你怎么就能做不出来。”

  “我上军校是为了报效祖国,你太肤浅了。”“胖大海”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正名,但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脑勺了,继而低头看到卷子上那个鲜红的大x,怨念十足道,“我也真是想不明白,我做鬼都做不出来的题,你居然不需要打草稿。”

  把门的同学突然叫了江敏的名字,江敏咬着笔头闻声看过去,正望着她的是顾午。江敏最后一次跟顾午交流是在大概去年年底,顾午答应第二天要给她带粥,但却没出现。江敏推开卷子咧出个大大的笑容跑出去。

  “顾午,我很久没见到你了。”江敏说。

  “顾午,我桌兜里有烤红薯,特别甜,你要不要吃?”江敏眼睛里亮晶晶的。

  西北的天空再度掠来成排的运输机,在震耳的轰鸣声里,江敏看到顾午的眼神带着刺目的仇恨。江敏下意识地后退,却还是没能躲过顾午的推搡。顾午瞪着他,眼底微红,他问,“江敏,是你跟我说你跟他不熟的,所以不熟的人也能亲你的么?”

  顾午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给正在走廊上看飞机和看cp的同学们听到,他的话音落地,回廊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所有人都在用眼神传达同一个信息,原来传言是真的,果然,跟林恬儿来往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

  江敏愣愣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顾午倏地敛眸,两滴眼泪啪嗒落下来,他缓缓扬了扬唇角,道:“我还一直以为是你比较聪明,但我今天搞明白了,如果不是他从来不做最后一道数学题,你不可能次次第一。江敏,你是不是跟我一样,忘了他是中考状元了?江敏,你听明白了,你的年级第一和你的奖学金,都是他不要施舍给你的。”

  江敏震惊地道:“你胡说,不可能。”

  顾午闻言抹掉眼泪笑得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哦,是说错了。也不一定是数学题,有时候是物理题,有时候是化学题。你去翻他的卷子看看,或者,你也可以去问问你们的老师。你是靠着一个月一千的奖学金吃饭的,大家都知道。”

  顾午继续道:“他不喜欢你的,江敏,他只是因为你知道了他的隐私,所以恼羞成怒报复你的。他这个人打小记仇,不轻易原谅人,怎么可能不但立刻原谅你还去追你?你怎么就不动动脑筋呢?你真的很可笑啊。”

  同学们的议论声瞬时充塞整个走廊。有一半人在好奇,顾子午到底是什么情况,看起来像是魔障了;有一半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用看赝品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江敏,并没有意识到,江敏即便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第二也是他们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的。

  江敏感觉再也没有一刻如此刻令她倍感难堪。她转身要回班里,顾午不依不饶地伸手拦住,他掏出手机,登录微信,给她看顾子午给她写的备注,他道:“你上次问我他给你的备注名字是什么?来,你自己看。”

  江敏看到“二百”这两个字,眼前瞬时就模糊了,她惊愣半晌,仰头望着顾午。是望着顾午,也是望着不知道正在哪里沉睡的顾子午。她嘴唇微动了动,在运输机远去的轰鸣声里,只有感觉到动静儿不对,匆忙摘下耳机,刚好跑到她跟前的令狐苗苗,听到了她碎在喉咙口的声音。

  ——我真讨厌你们。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们。

  章章在两人眼神胶着时呼哧带喘地赶来,他实在圆不了场,只能低头道歉着带走了顾午。

  天气预报说台风突然改了路径即将在傍晚登陆大都,保险起见,学校立即取消了最后的两节课。江敏跟着所有人一起收拾东西离开学校。令狐苗苗和“胖大海”原本要送她回家,但她拒绝了。也不过就是再多一批人指指点点,她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反正她很快就要离开大都,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江敏刚转到河堤上,大风里就开始裹着雨点了,她紧蹬着单车往前赶,十分惊险地在大雨落下来之前回到了家。“真幸运,刚刚好。”她这样想着,嘴角慢慢弯上去,但与此同时,眼泪却跟外面的大雨一样倾盆而下。

  其他同学用最坏的恶意骂得再脏一些也都没关系,但顾子午和顾午不能这样。如果今天没有去上学就好了。江敏用剧烈的咳嗽掩盖压制不住的哭声,她慢吞吞扯掉雨衣,蹲在门前看着雨发呆。

  第32章

  天气越来越热了, 偶尔上完体育课回来,甚至会微微出汗, 但也依旧还没出四月, 只不过台风过境时是四月初,此时是四月末。

  江敏在学校里的名声越发差了。顾子午当众向她道歉也无济于事——顾午那句“不熟的人也能亲你”杀伤力太大了。杜沛也利用一次班会课结结实实发过一次脾气, 用“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来敲打碎嘴的同学,确实有震慑作用, 但也就只管用了两天。江敏本人倒是没有太大反应,她依旧在给林恬儿补习,且很高兴地看到林恬儿的成绩慢慢来到了中游偏上的水平。

  最后一次摸底考试前,一高突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有人向学校揭发林恬儿在那个台风登录的夜里留宿了男生宿舍。校领导分别找了林恬儿和她的男朋友马庸谈话。林恬儿直接承认了,马庸正仗着揭发人没有照片狡辩着, 得知林恬儿已经在隔壁写检讨了, 也只好偃旗息鼓了。

  林恬儿留宿男生宿舍的事情很快就闹得全校皆知了。大家戏称之为“留宿门”事件。同样是“留宿门”事件的主角, 一时间,林恬儿几乎能跟“荡.妇”两个字划等号了,而马庸则在风起云涌中静悄悄隐身了。非常偶尔地, 有些人会桀桀笑着把马庸单拎出来,臆测他也许某方面能力特别强, 不然他这种貌不惊人的长相和平凡普通的家世哪里就能吸引到校花级别的林恬儿呢。

  江敏就像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儿似的, 依旧按照原来的时间安排地给林恬儿补课。倒是林恬儿,在考试后,揉着脸笑道:“算了......也耽误你学习。”江敏沉默片刻, 向她伸出手,道:“我收了你的钱的。没事儿,给我你的卷子。”

  顾子午出神地盯着三模考试排行榜上的排名——他是第一,江敏是第二,两人之间的分差是六分。江敏刚刚也在这里看排名,就在他前方两米处,但她好像对自己的排名是第一还是第二并没有多大感觉,只仰头粗略一扫,就挪去了中段位置,查看她的朋友们的,包括林恬儿的。她正一个个认真看着,令狐苗苗在人群之外一吆喝,她就转身跟着她走了。她跟自己错身而过,并没有看自己一眼。

  “老顾,你.....是不是没有很诚心地跟她道歉啊。”章章胳膊低下夹着篮球,跟他一起望着江敏的离开的背影,唏嘘道。

  “很诚心了。”顾子午慢慢道。

  “要不然我去跟江敏说说,”章章抓着后脑勺上湿漉漉的头发,道,“这事儿都赖我,是我看到她的情况,跑来嘱咐你不要考第一,你其实那时候根本就不认识她。”

  “算了,走吧。”顾子午顿了顿,道。

  顾子午跟江敏承认,当初突然连续给她带早饭和出现在平安夜里,确实都并不是真的想追她。顾午在给她的微信语音里,揭他最不能启齿的的旧疤,肆无忌惮地羞辱他、嘲笑他,她虽然一句没附和,但只是听到耳朵里了,就够他恼火不已。他没办法揪出顾午打一顿,就不讲理地将怒火都烧到她身上去了。

  .但即便没有顾午这个插曲,他本来也是在按部就班地喜欢她的。

  “我想把你揣兜里走哪儿带哪儿,”顾子午在那个台风天夜里,蹲在她面前,表情很认真地说,“我不能看到你被人欺负,也不愿意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过得艰难,我希望你能一直跟我在一起,这样我能照顾你。”

  江敏深埋着脑袋,置若罔闻,半晌,她伸手掏出他口袋里的手机,登录微信页面,删掉自己的账号,她红着眼睛望着他,一字一顿轻声道:“顾子午,我不愿意跟你上同一个大学,我不去b大了。”

  顾子午重重按着她的膝盖,阻止她站起来离开,他低下头敛去泪意,道:“‘二百’真的是个玩笑......但是江敏,我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江敏本来已经不哭了,但是听到顾子午说“你原谅我好不好”,眼泪突然疯涨,瞬时就漫过眼眶糊了一脸。她想说“你不要这样”,但情绪激越下发不出声音。她有些慌张地胡乱摆了摆手,使大劲儿推开顾子午的手指,起身离开。

  江敏很久以后不得不承认,其实并不是顾子午一个人的问题。“二百”是个巧合的玩笑;不做最后一题是自负,也是好意;甚至故意假装追她,也只是年轻人一时的意气和冲动,并不是多大的事儿。如果江敏没有长成当时那样脆弱敏感而略有些矫情的女生,她是能原谅他的。但江敏在江大川和张楚楚的双重夹击下就是长成了那样纠结的女生。她没办法忍受一点点“假意”,任何情况下的“假意”都不行。此外,顾午在所有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戳破她,“你根本不是第一,你是第二”、“顾子午根本不喜欢你,是你自己蠢”,深深戳伤了青春期女生赖以生存的膨胀的自尊。

  五月初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一则重磅消息炸响了整个娱乐圈,多家媒体一起爆料,顾初墨的儿子顾xx就是柳笙没出道前给生的,且柳笙生儿子的时候虽然身份证上是成年了,但实际是差半年未成年。爆料时间是周二的上午十点,正是上班族在上班、上学族在上学的时间,却还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在顷刻之间瘫痪了微博的服务器。

  顾子午是在回家的车上看到这些信息的。柳笙的动作很快,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曲淑媛去接顾子午——她怕自己惯用的司机或助理给人跟踪——虽然爆料人并没有公布顾子午的任何信息。

  “媛媛姨,是谁爆的料?”顾子午刷完前三条热门话题,突然问。

  “你妈妈说她不知道,”曲淑媛慢吞吞道,继而微不可察地皱眉,极快地望一眼后视镜里表情平静的顾子午,“但我觉得她知道。虽然网络上没有任何你的信息,但她还是坚持一定要我来接你,其他人——她自己的人和你爸爸的人——都不行,所以我是中断了手术来的。”

  顾子午向后靠去,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曲淑媛紧盯着道路前方形形色色路人,不敢再去看后视镜,她有些犹豫地轻声道:“小午,这件事情,一头是你,一头是你爸爸,她在中间其实真的挺难的。她如果偏向你,你爸爸的麻烦就大了,因为她生你的时候是真的未成年......你能不能体谅她?”

  顾子午转头望向窗外,半晌,道:“不能。”

  柳笙看到顾子午进门,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叽叽歪歪的经纪人,起身用找碴儿的语气破口而出顾子午的全名。但跟着就卡壳了、底气不足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半途接他回来的原因。但她不肯轻易服软,半晌,重重也悻悻地道:“以后去哪里手机都要带在身上。”

  曲淑媛刚到学校的时候,没有联系上顾子午。柳笙立刻脑补了一堆情节,比如爆料人在爆料之前就劫走了顾子午什么的,给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所幸最后顾子午回电,表示刚刚是去了老师的办公室,没有带手机。

  顾子午目光掠过客厅里焦头烂额的七八个人,慢慢点头,然后拎着书包上楼去了。

  ——顾初墨的剧组转去了肃省,他没这么早赶回来。

  微博上有个话题:你在什么情况下会瑟瑟发抖。其下第一条评论点赞超过十万:当我妈叫我全名的时候。柳笙只要一火大就会叫顾子午的全名,且由于常练台词,声音自丹田起,十分响亮。但顾子午向来不怵。柳笙只比他大十七八岁,更多的时候,她像是一个虚荣跋扈不讲理的夜叉姐姐。

  顾初墨在临近傍晚时分赶回了家里,彼时,由于两方都保持沉默,网上已经是一面倒的嘲讽声了。

  顾初墨之前经营的人设实在太好了——一早是姣姣君子的人设,年纪大一些以后,就自然而然成了儒雅大叔的人设——所以这样的新闻爆出来,给他形象带来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至于柳笙,由于早前跟导演张淮的糊涂账,也由于她肆意张扬的性格,大家本来就对她没什么期待,所以她未成年生子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只有“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样的感慨。

  客厅里坐了二十来个人,有跟着顾初墨的,也有跟着柳笙的,有西装革履的,也有风尘仆仆的。虽然两人同属一家公司,但到底个体的利益不同,所以两拨人你来我往的,争得十分激烈。

  “柳笙姐,你不用担心那份亲子鉴定,它没有法律效力的。你可以去问问你们自己团队的律师来证明我没有撒谎。你一定不能承认,特别是年龄的事儿,否则我哥的麻烦就大了,真的,只要你不承认,我们就有办法扭转现在的局面。”

  “顾哥,这件事情也并非一定不能承认,你们可以趁机重新梳理下人设,比如两人确实是真感情,虽然有年龄差,但也是真感情,只不过当时的经纪人作梗,只好转成地下,两人结婚时,也是经纪人作梗,所以没有公布事实......其实只要多找几个善于煽情的写手发发通稿,再给当时的经纪人一笔封.口.费,这件事情最多也就是大家茶余饭后的一则笑谈。”

  “柳笙姐,你听我说,人设这种东西只要塌了就再立不起来了。我们真的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顾哥在回来的路上也说了,我们可以立刻送小午出国,只要把小午藏起来,我们就能......”

  “顾哥,......”

  柳笙在两方人员的唇枪舌战中沉默着,有一刻突然觉得乏了,不经意地塌下腰放空大脑,茫然间仰头,与楼上顾子午平静的目光撞在一起。柳笙下意识地立刻避开,待回过神再仰头望去,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一直到深夜,也并没有争论出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所有人疲惫离开以后,顾初墨和柳笙在房间里吵得不可开交。两人虽然在真人秀里看起来十分恩爱,有时候一些互动甚至看起来有些诡异的萌感,但实际生活里吵起架来,跟全天下所有的夫妻一样惊天动地。且由于两人感情早已破裂,也就无所谓伤不伤感情了,哪儿疼往哪儿扎。

  柳笙在火光四射的争吵中,断断续续道出了全部实情。

  段方舟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她上了一个大制作,两个小制作,大约是粉丝吹的太狠,她真以为自己是个天赋型演员,给了柳笙新的指示——柳姐,徐导的大女主戏你看我行不行?我知道他已经定了大花侯潇潇,但我便宜啊,而且柳姐,我这里有侯潇潇的料,你要不要看看?

  徐导?大女主戏?整大花侯潇潇?你大脑是直通大肠的吧?

  柳笙那个暴脾气和那张缺德的嘴,当场给人撅回去不说,直奔着祖坟讽刺挖苦。段方舟自认为自己就算不靠柳笙,也能沿着当前的轨迹走下去了,所以当面道了歉,出门就把柳笙给卖了。但她也不傻,没有一股脑儿爆出来顾xx是谁,柳笙和顾初墨投鼠忌器,不能不给她留些余地。

  一直在隔壁房间里假装看书的顾子午恍然明白了她为什么坚持要接自己回来。便利店里曾辞的女朋友,暑假最后一天那个梳着一脑袋辫子的女生,她是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以及在哪里上学的。

  顾初墨恨不得掐死柳笙,他在房间里兀自暴走十分钟,粗/喘声渐渐平息下来,他转向柳笙,不带感情地道:“我也不问你为什么隐瞒段方舟这个大雷了,但你最好记得我曾经说过的,你只能当顾子午的“后妈”,否则,我们就真的走到头了。‘走到头’的意思不止是离婚,你自己知道的。”

  第33章

  江敏在做题之余偶尔也会刷一刷顾初墨和柳笙的消息。爆料出来距今四天了, 两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顾子午一直没有回学校上课。章章舔着冰淇淋跟大家交待,他的朋友实在孱弱, 一场雨就把他放倒了。大家嘻嘻哈哈地吐槽, 没人当回事儿。

  周五下午江敏正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突然接到曾辞的电话。

  便利店结业以后, 江敏只跟陈小嫚保持着联系——通常是在陈小嫚的儿子遇到难解的题时——跟曾辞一次也没联系过。曾辞是个特别注重个人时间特别讨厌无效社交的人,意思就是,有事可以匆匆联系一下, 没事儿最好彼此都乖巧一些当对方死了。

  曾辞听到江敏打招呼的“曾辞哥”,也不花时间寒暄,不避不闪地直接道歉,他说:“我刚刚知道顾初墨和柳笙的料就是我前女友爆的,也刚刚知道你那个同学就是新闻里的顾xx, 小敏, 我很抱歉, 其他的都来不及了,我只能想办法拦住她不继续爆出任何有关你同学的信息。”

  江敏默了默,不解地问:“方舟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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