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贞赶到时,穆澜伊的车队已经火光漫天。
入目可及全是残肢断臂,遍地哀嚎,场面凄惨无比。
“穆澜伊!穆澜伊!”
叶贞心急如焚地穿梭在火光中穿梭,万幸的是,在这些尸体和残车中她并没有找到穆澜伊的马车。
“小姐,这里还有一个有气的!”
听到小桃的话,叶贞立刻冲了过去。
那人整条右臂和右腿都被炸没了,见着有人来,立刻气若游丝地喊:“救我,救我……”
叶贞立刻往那人嘴里塞了一颗药,急声问道:“穆澜伊呢,她在哪里!”
“公,公主说是要等瑾王殿下,往,往那边去了……”
那人指向东南的方向,便重重地垂下手,彻底昏死过去。
叶贞纵马扬鞭,想也没想地朝他手指的方向飞驰而去。
穆澜伊你千万要没事!一定要没事!
叶贞一路疾驰,终于在路上看到了穆澜伊的马车。
马车外,侍卫和婢女全都死了,七七八八地躺在地上,而马车的帘子高高撩起,一阵风吹过,隐约能看见里面躺着个人。
不会是穆澜伊……
不会是她的……
叶贞浑身发抖,跌跌撞撞地冲进马车,却在看到马车内的一幕时,双眼赤红。
穆澜伊双眼空洞地盯着马车外某个方向,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
她的手脚被麻绳固定在马车内,那绳子几乎快嵌进的皮肉里,隐约可见白骨。
血液顺着绳子还在往下滴,可她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只定定地盯着马车外。
她还活着,但却像个被撕烂了的布娃娃,没了半点生气。
“他来了吗?”
叶贞差点没抑制住眼泪,脱下披风盖在她的身上,颤抖地用匕首去解开束缚她的绳索,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抱住:“没事了,澜伊,没事了……”
“他来了吗?”
穆澜伊又重复了一遍。
叶贞视线渐渐模糊,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会来的。”
穆澜伊又如同木偶般吐出这几个字,喉咙像是被扯断了,带着令人绝望的麻木。
“他不会来的。”
叶贞看到这样的穆澜伊,心中难受的无以复加。
是谁,究竟是谁要害穆澜伊!
“穆澜伊,我来晚了,你没事吧!”
马车外,秦玉瑾的声音突然传来,瞬间惊醒了马车内的两人。
穆澜伊眼中闪过一道星火,却又飞快沉寂。
她扯开唇,用几乎完全同平常无异的声音道,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傲然:“我能有什么事,那群贼人已经被我砍伤,逃了。”
马车外的秦玉瑾松了口气:“那便好,以防生变,我护送你回安西。”
穆澜伊眼中留下泪来,声音却是笑着的。
“秦玉瑾,我们不都说好了,此去便是山长水远,天各一方,我再不喜欢你,纠缠你了。”
泪水从她脸颊滑下,还掺杂着血色,声音却是打趣的:“莫不是临了,你又喜欢我了?”
“自然不是。”
“那便好,我自有安西王府护送,就不劳瑾王殿下了,还请殿下莫再做些会让我误会的事,否则,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再缠着你不放。”
穆澜伊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便不再开口,而马车外也陷入沉默。
良久,秦玉瑾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如此,便祝你此行顺遂。”
“多谢。”穆澜伊笑了笑,片刻后,才缓缓开口。
“秦玉瑾,你一定要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
秦玉瑾的声音顿了顿,嗓音温和:“好,你也一样。”
说完,马车之外的马蹄声渐行渐远,直到再也消失不见,穆澜伊强撑着的身体才一下软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叶贞,喘了口气:“谢谢……”
叶贞心疼她,难过的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听穆澜伊轻声道。
“谢谢你刚才在他面前什么都没说……至少,我还是那个穆澜伊……”
其实穆澜伊很清楚,以秦玉瑾的性子,如果刚才看到了一切,他便会娶她。
可她不愿意这么做,就算是脏了,她也有自己的骄傲,她穆澜伊,不需要怜悯。
*
穆澜伊遇刺的事情在朝堂上掀起不小的波澜,安西王宠女如命,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一道接着一道,大有文帝不查出凶手,就要翻脸的意思,朝堂上沸沸扬扬,最终京兆府查到乃是安西王以前的死对头下的手,这事才将将平息。
安西王以前的死对头下的手?
她倒是不知,有哪个死对头能在皇室御用的马车上安置火药!
自从穆澜伊之事后,叶贞便一直在暗自追查幕后之人,此时听着小桃的汇报,眼神越变越冷,到最后变为极致的寒,最后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放下。
“还有什么?”
“按照小姐给的名单,我仔细调查下,发现还有一个人可疑。”小桃回道。
“谁?”
“昭阳?”叶贞皱眉。
在穆澜伊出事后,她将有可能和此时有关的人都列举了一遍,可疑人物中昭阳是她排在最后的,没想到最后反而成了最可疑的。
“是的,昭阳郡主在穆小姐离京的七天前,行踪可疑,罗非查了下,发现和火药有关。”
叶贞眉头皱的更紧:“继续查。”
在发现穆澜伊的事很可能和昭阳有关后,叶贞便让小桃加紧追查,只是她没想到,秦漠寒会因为这件事而找上她。
这日她才刚出府,便察觉到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寒王府马车。
秦漠寒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等叶贞停下马车后,便主动朝她走来。
马车停在江边,春日的微风带着些青草的气息,吹乱了叶贞的发。
秦漠寒在她面前停下,两人并肩站立了好一会,他才有些迟缓地问:“阿贞,你在查昭阳?”
“是。”
男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阿贞,别再查了。”
叶贞愣了愣,眼神沉下来:“你要保她。”
这就代表着,就算穆澜伊的事不是昭阳做的,也十有八九和她脱不了关系,否则秦漠寒绝不会出面。
秦漠寒瞥见女人眼底的冷然,心狠狠地缩了缩:“年少时,我在漠北九死一生,若非昭阳,我早已死在漠北,之后她虽成了漠北王的义妹,但却只被当成一件工具,断骨削筋都是常事,过的生不如死,现在她怀了我的骨肉,我无法放任不管,阿贞,我希望你能明白。”
江风吹的叶贞身上有些凉,她淡淡地看着秦漠寒,笑容清浅:“我明白。”
秦漠寒静了静,目光始终盯着她神情的变化:“多谢你。”
叶贞冷冷道:“但,如若真是她伤的穆澜伊,我不会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