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叶贞便毫不犹豫地越过男人,朝门外走去。
叶贞远以为权野会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反驳他的话。
可男人没有动作,甚至连眉梢都没抬下,只静静地站在原地,寂冷漠然。
她迈步的速度一下就加快了。
当她上了马车,帘子放下时,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扔了一颗药在嘴里,狼狈地靠坐在马车内,重重地喘着气。
片刻之后,药效发挥,舒缓了心口的抽搐,她吐出一口气,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平静,吩咐马车离开。
公主府内,男人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目光落在那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淡漠开口。
“随行保护,无论她去哪儿都跟着,若她有事,提头来见。”
“是。”一个相貌极其平常的年轻侍女躬身垂首。
“我已联系了闲王,有任何情况,随时告知我。”
“是。”
说完,侍女便领命而去。
叶贞听到了由近及远的马蹄声,撩开帘子便看到了来人。
她微微一愣。
来人是公主府的侍女小玉,平常存在感极低,但叶贞知道她是权野的人,因为她有拳脚功夫,甚至比小桃还强上一些。
“权野让你来的?”
小玉点头:“大人知晓殿下今日有事要做,身旁只有两人伺候会力有不怠,所以让我来补个空。”
叶贞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不用,有小桃和罗非足矣。”
小玉依旧是跟着马车,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殿下,小玉虽听命于大人,但却是您的侍女,如今京城不太平,大人让我随行保护,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叶贞眸色低垂。
的确,她身边的人的确太少,以现在的情况,如果真有意外,多一个人帮衬也是好的。
思索片刻,她终是开口:“好。”
不多时,小桃将一个食盒送了进来。
“小姐,你还没用早膳,先用着吧。”
叶贞不疑有他,点头便接过了,才吃第一口,她便顿了顿,看向小桃。
“哪里来的早膳?”
小桃不自主地瞟了眼马车外,还是老实回答:“小玉从公主府里带的。”
叶贞看着食盒中热气腾腾的点心,又想起刚才她对权野扔下的那句话,心情很是复杂。
*
忠义候府等人虽然已经入了刑部,但刑部只负责审讯,最后定案的仍是大理寺。
忠义候是一品侯爵,此案又牵扯到了叶家,除了大理寺,皇家自然也是要来人的。
只是,当叶贞见着皇家来人时,却有些讶异。
“闲王殿下,这次是您也来审忠义候的案子?”
闲王此人,她没接触过,但关于他的事,她也知道不少。
他是文帝年轻时微服私访留下的风流债,生母不祥,但却很得文帝喜爱,原因很简单,这个闲王对权势毫不留恋,只寄心于山水间,走遍名山大川,一年半载都不回京城一趟,但每次回来,都能带些稀罕玩意儿让文帝龙颜大悦。
只要闲王一回来,朝臣们就能松快好一段时间,至于他的为人,朝中却是褒贬不一,褒的嘛,自然什么赤子之心,不争不抢之类的,贬的嘛,就是不求上进诸如此类的。
闲王出了名的无心朝政,这次怎么会成为主审官?
叶贞可不认为,以如今忠义候的情况,能够请到闲王来做说客。
闲王摊了摊手,很是无奈:“其实本王也不想来,但有人威逼利诱,没奈何,本王只能勉为其难地接下这烫手山芋。”
威逼利诱?
叶贞狐疑地看着他。
有谁能够威逼利诱一个深受皇帝宠爱的皇子?
有闲王在,原本想要搞小动作为难叶贞的全都消停了,她也再次见到了忠义候。
不过一夜,忠义侯府的头发全白了。
叶贞盯着他,神色未变,却又觉得心头有些堵。
父亲常年征战,不在家的时候,便是忠义候在京城照料这一家老小,甚至在她出嫁时,忠义候是代她父亲,将她送上了迎亲喜驾上。
叶贞有些木然,看着眼前一夜苍老的男人,冷冷开口:“你就一条后路都没留?”
忠义候抬起头,满是血丝的双眼又红又肿:“我不是让你别管忠义侯府的事了,好好跟着漠北……使臣吗?”
叶贞表情漠然:“连累全家不够,你还想连累别人?”
闲王站在旁边,原本有些倦意的眸子抬了抬,眼角的余光扫向身侧冷静的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虽然早就料到叶贞会恨他,但忠义候的眼还是瞬间红了。
当昨晚,有人告诉他叶蓁就是叶贞时,他整个人都是傻的。
他看着眼前的叶贞,有些恍神,记忆中她还是那么一丁点大,后来他亲手将她送上了秦王府的迎亲车驾。
他是将叶贞当成是女儿看待的,可他却亲手葬送了整个叶家。
悔吗?悔。
可是事已至此,后悔又有什么用?
忠义候的背脊又佝偻了些,眼神浑浊,甚至有些不敢抬头看叶贞:“你放心,漠北如今势大,只要你跟好了漠北使臣,皇上便不会动你。”
“我和他断了。”
断了?
忠义候猛然抬头,激动吼出声:“什么?怎么会断了?是他同你断的?”
“是我。”叶贞回答的坦荡。
“现在,立刻给我回去!”忠义候脖子涨的通红,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现在这种时候同他断了,你简直愚蠢!”
忠义候在原地来回踱步,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就回到他身边,忠义侯府的事情不用你管,我早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你,必须回到漠北使臣身边。”
相比较于忠义候的恼怒,叶贞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
她抬首静静地瞧着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说完,她便转身朝闲王微微行礼:“殿下,安平告退。”
紧接着,她抬脚,毫不犹豫地大步离开闹房。
“叶蓁!”
身后是忠义候气急败坏的怒吼,但叶贞连脚步却没有半点停顿。
她一路走出了大理寺,上了马车便坐在车内一言不发。
她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刑部和天牢,最后随便找了个酒楼呆着,从雅间的窗户向外看着浮浮沉沉的江水。
身后是门打开的吱呀声,她没回头,淡淡道:“如何?”
小桃的声音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油腻而旖旎的脂粉香。
叶贞皱眉回头,便瞧见一张涂脂抹粉,纵欲过度的脸,正用下流的眼光直勾勾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