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朔见过的人精不要太多,看得出她没有撒谎,也正如他猜想般,她是个家庭背景挺干净的女孩,跟程继文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程继文找个门当户对的,他父亲家里那一对兄妹怕是坐不住。
如此看来,周正昀这样背景简单的,倒是最适合程继文的。况且,依着董朔所见,他的文文在这段感情中,显然要越陷越深。
董朔拿起桌上的酒杯,饮下之前,说着,“文文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你们要好好的,可别吵架,不然他比你更难受。”
周正昀随即合理地推测着,“他和前任是吵架吵得太凶,才分手的?”
“当然不是,他们……”董朔及时打住,找回些理智地说着,“有空让他自己告诉你吧。”
周正昀点了点头,也有些庆幸没有从董朔口中得到解答。
这时,董朔将自己的胳膊架到桌面上,似乎是想凑近些瞧她,“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啊?”
周正昀睁大眼睛,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董朔又是惊讶又是笑,“可能我们上辈子有点儿缘分!”
“瞎说什么呢,”程继文从洗手间回来,正好听见董朔的话,就道,“就算上辈子有缘分,这辈子也轮不到你。”
“你想哪儿去了?指不定我和小昀上辈子是兄妹呢!”
“兄妹也不行,上辈子我已经让你们断绝关系了。”
董朔睨他一眼,对周正昀说,“我不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
程继文反驳道,“你才喝醉了!”
一般喝醉的人都不承认自己醉了,程继文居然也不例外,多有自我约束力的人,眼下走起路来也找不到重心,因为周正昀和他身高上的差距,一晃眼像是他搂着她走,实则是她架着他走。
其实董朔也是脚底飘飘然,但意识还算清楚,看到周正昀哄着程继文往外走,他不由得想起余素然,他的老婆。
曾经董朔和余素然也是这样的,她喝得醉醺醺的,行为像个小孩子,赖着不肯走,他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地哄着她走。那时,她说,“我从来不敢在外面喝醉的,今天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我才有胆子喝成这样,你知道吗!你知不知道?”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开始变化,以至于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董朔是一丁点儿也记不起来了。
董朔的司机很有经验地叫了个代驾,让代驾开程继文的车,送他和周正昀回家。
车子飞驰在路上,周正昀的手机早已没电,又是个路盲,而程继文枕着她的肩头睡着了,指望不上,她总感觉代驾的司机开错了路,却也指不出正确的路线,只得再等等,也可能是她辨认有误。
当司机即将把车开进一个陌生的高档小区,周正昀才肯定是司机师傅走错路了。
但是代驾的司机拿起手机,也纳闷地说,“没错啊,是这个地址啊。”
程继文恰好睡醒,一脸朦胧地向车窗外张望一眼,也说,“没错,是这里。”
第48章
即使周正昀天生对酒精有一定的抵抗力, 也不是全然如同机器人一样清醒, 所以程继文肯定的语气, 也让此刻脑子迷迷糊糊的她着了道。
一直到走出电梯,她的白色短皮靴后跟击着原本安静通畅的过道, 跟随程继文走到一扇防盗门前,门的周围干干净净,连副喜庆的对联都没有。
睡醒不久的程继文好像是找回些意识, 懂得开门, 懂得侧身请她先进。
但是,周正昀站在门前不动,如梦初醒地问着他,“你家?”
程继文点点头, 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周正昀一声不吭地走进他的家门, 放下那些个购物袋。程继文仍然懂得打开鞋柜为她拿出一双新的拖鞋, 随后他迅即将自己安置进沙发上,仰头枕着沙发背, 闭目凝神。
周正昀没有心情环视打量他的家,粗略一眼只觉得整洁而宽敞,而后她的目光全部都投向沙发上的人。
程继文明显酒意未醒, 刚刚领着她进家门似是回光返照,又是本能地发挥着待客之道,却不懂此时她真正的需要。周正昀不由得一阵烦闷,坐在沙发扶手上,尽力耐着性子问他, “你家有卸妆的东西吗?”
她无法忍受带妆过夜,与之相比,其他的问题都不要紧了。
程继文脑子正晕乎着,她的声音又听不出异样的情绪,他还想一下,才说,“……好像没有。”
周正昀有些生气,喝完酒的人已经很疲惫,只想回到家好好卸妆洗澡,舒舒服服地上/床睡觉,却莫名其妙让他拐到陌生的家里,当下,她只能想到先为自己的手机充上电,然后叫车回家,这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
可是,看到程继文眼巴巴地望着她,好像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又好像全然不知情,醉意仿佛使他回到年少时,甚至可能是更小的时候,但那样的神态出现在他白皙的脸上居然很融洽,让她想到孔雀说他像是小兔子,又想到董朔说不要跟喝醉的人一般见识。
是啊,何必跟一只喝醉的小兔子较劲儿呢。
周正昀坐来他的身旁,伸出手去轻轻地按揉着他的额头两侧,“头晕吗?”
她出声的同时,程继文冲着她倒下来,脸埋进她的肩头,也抱住了她。
周正昀轻抚他的背,好言相劝着,“以后你跟别人吃饭喝酒,不要喝得这么醉,小心让人拐走了。”
程继文把头抬起来,对她笑着,“你哄小孩啊?”
她也笑,笑完又认真地应道,“嗯。”
他皱起鼻子伸手要蹂/躏她的脸,却不是动真格的,她随便抵挡一下,足以将他挡开,只是最后他又倒向她,在她的耳旁呢喃软语,尽管叫人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她的心头还是软成一片。
等他不出声了,周正昀才说着,“快告诉我你的手机充电器在哪里。”
一时的气结解开了,她脑子也灵光了,手机接上电源得以开机后,从外卖软件上搜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找到卸妆水和护肤品,虽然是些网络评价一般的鸡肋产品,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她将程继文扶进卧室。在他模糊不清的指示下,周正昀还是找到他的浴巾和睡衣,全部塞进他的怀中,再把他整个人塞进浴室,然后她坐在床下的地毯上,发着呆等他的动静,担心他不慎滑倒,或有其他情况发生。
然而他顺利地洗完澡,自觉地躺进床上。自觉到让周正昀有些发愣,回过神来,他好像已经进入梦乡。
周正昀轻轻地带上卧室的门,坐回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着外卖,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一刻,似乎是度过了最困倦的时间,她愈发清醒了。
她心怀侥幸地想着,还好刚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还好没有在无意间伤害到他。两个人一起生活,大概就是这样的,不可能事事顺着她的心意,依从她的计划进行。
第二天早上,先醒来的竟然是程继文。他习惯性地翻身摸向床头柜找寻手机查看时间,遍寻不见手机,才睁开眼睛确认。
一连几天宿在周正昀的家里,突然见到自己家的床头柜,程继文还懵了一下,转回身来,发现身旁还躺着一个人――被子遮住了她的脸,只露出乌黑的发顶。
程继文将她脸上的被子轻轻往下压了压,别待会儿闷得慌,随后悄无声息地下床了。
没有拉上的窗帘让阳光直冲冲地晒进来,程继文眯起眼睛上前将窗帘底下的遮光纱帘拉出来,才回头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找到蜂蜜,冲了一杯蜂蜜水,饮用后感觉宿醉的不适多多少少有所缓解,才洗净杯子又冲一杯蜂蜜水,放在餐桌上。
他在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检查了错过的消息,再想学着从外卖软件上点两份早餐,因为家中的冰箱空闲多日,令他一筹莫展。
在这时,洗漱过的周正昀从卧室出来,穿着属于他的灰色长袖t恤和白色长裤,太不合身,更显得她单薄。
程继文对她说,“我给你泡了杯蜂蜜水,在桌上。”
这句话让周正昀原本要走进客厅的脚步,又拐进了厨房端起桌上的蜂蜜水,一边喝着一边走到他的身侧坐下,随即见他递来手机,也问着,“想吃什么?你眼睛怎么了?”
周正昀已经接过手机,反问道,“我先回答哪一个?”
她迷茫的样子让程继文想笑,忽地觉得不合适,又问一遍,“眼睛怎么了?”
一早周正昀也发现自己眼睛周围有些异常的泛红,遇水稍有刺痛感,但她不甚在意地说,“不知道是因为换季还是卸妆水的问题,有一点过敏了,不过不要紧,两天就好了。”
程继文昨晚还没有喝到断片,当然记得她差不多是让他“坑”回家的,没有任何准备,尽管他也是无心的,仍然感到愧疚地说,“要不要买个什么药膏涂一下?”
周正昀开始划动他的手机屏幕,一边说着,“不用,它自己会好的,我有经验。”每到季节交替时,稍有不慎她脆弱的皮肤就要过敏。
程继文抚摸上她的头发,想着说道,“下午要是没事儿,我们就回你家搬行李?”
周正昀不作犹豫地点头答应。见过他昨晚那副模样,他在她心里已经彻底走下神坛,这样不是不好,这样她反而更自在了。
午后两点,走进停车场,却有种天寒地冻的感觉。开车前往她家的路上,望见车窗外的行人都穿着厚实,偶尔也有一、两个穿着单衣的,但是不由自主地蜷缩着肩膀,叫人不得不想着,果然是冬天来了。
周正昀却是想着,今年她搬家搬得有些频繁,而且归总原因,居然都能归到程继文身上。她没有责怪的意思,搬家是麻烦,但如果不是他,估计她还要再单身两、三年,四、五年也不是没可能。
回到家中,周正昀首先打开冰箱,拿出一瓶无糖饮料喝上两口,才站立在中心位置上思考从哪里开始收拾,她总是先在心里计划,计划完再动手更有效率,也更能感受到整理的乐趣。
程继文以为她是无从下手,“我建议,你先整理出差要带的行李,还有日常要用到的东西,剩下的,等我下了班可以再过来拿。”
周正昀不想他下了班还要来回跑,她也可以用一个下午把自己所有的行李打包妥当,今明两天时间足以搬空她的家。幸好她还没有来得及添置大件的家具。
晚饭就在她家里吃,目的是为把冰箱清空。周正昀忽然意识到,今后她可能要习惯清淡的饮食,因为程继文做的菜味道都很清淡。在这件事情上,她觉得自己完全可以适应他的习惯,没有必要勉强他做出改变。所以吃饭时,周正昀只是筷子顿了一下,没有与他探讨饮食习惯的问题。
上车回家,回今日起是他们两个人的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穿行在车河中,周正昀酝酿了一下午的台词,终于说出口,“我想,以后你交房租,我交物业和水电?”
程继文并不意外,倒是有点儿意料之中,点着头说,“ok,我接受安排。”
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周正昀应该感到舒心,但又忍不住问他,“那么你觉得这样的安排好,还是不好呢?”
“嗯?”程继文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说着,“你是想要和我能有一个平衡是吗?”
周正昀没有立即答复,苦思一阵,明白了自己的思路,才说,“我不想只有你一个人在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的成本,因为跟你相比,我能为你做的其实很少。”
正当程继文莫名有些感动的时候,却听到她的大胆假设,“将来你身边要是出现一位美丽的富婆,还对你全心全意,你不就跟她跑了吗?”
程继文咬牙切齿地说,“我真想把你脑子撬开,看看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周正昀展露笑容说,“你应该高兴我终于有了危机意识,因为我很在乎你。”
第49章
两次搬家的时间接连得如此紧凑, 好处是上回搬家剩下的打包箱子还存着没扔。他们要将这些大大小小的行李箱从车上搬进电梯, 再从电梯搬出来穿过走道搬进家门。整个过程中, 主要劳动力是长期健身锻炼的程继文,周正昀没有想要袖手旁观。
只是不巧, 在将行李搬出电梯的时候,周正昀的妈妈打来电话,照例询问她这几天过得如何, 有没有添衣, 有没有加厚被褥,工作怎么样,身体状况怎么样。
周正昀向来是不愿意敷衍家人的,眼下只得用肩头夹住手机艰难地往电梯外搬东西。程继文已经来回一趟, 见到她的动作就说, “我来, 我来――”
她没有逞强,让程继文接过行李箱, 随即听着妈妈在电话里怪道,“你在外面吗?我怎么听到男人的声音?小姚去找你了?”
电梯里还有最后一个箱子,周正昀想要利落地收尾, 于是转身将箱子抱起来,脑子跟不上,干脆直言,“妈妈,我在搬家, 晚一点再给你回电话。”
然而妈妈见不到她此刻腾不出手的模样,只顾得上自己惊讶,“搬家?怎么又搬家了?”
周正昀不擅长骗人,至多只能隐瞒部分事实,偏偏妈妈是这样问她,一时编不出搬家的理由,情急之下说出,“就是……我……搬来跟我男朋友一起住了。”
听到妈妈的反应前,因为周正昀搬起箱子时抬起膝盖顶了一下,动作幅度太大,使得手机从她的肩头滑落摔在瓷砖地上。
恰好,程继文再次返回电梯前,能帮她捡起手机,只见手机屏幕上的钢化膜碎得像是有人拿棍子使劲儿敲打过寒冬腊月结冰的湖面。
手机摔落的刹那,周正昀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如果通话因此被迫中断,妈妈又刚好没有听清电话中断前她说的什么,那么她就有时间编出个像样的搬家理由了。
可惜,程继文把手机递到她眼前时,还说着,“电话还没断。”
周正昀随即将手中的箱子与他递来的手机交换,也瞧见了支离破碎的钢化膜,颇为心疼,正要把手机贴到耳旁,程继文赶忙出言拦住,“屏幕都碎了,待会儿再把脸给刮了,你开免提,我不偷听。”
程继文搬着箱子往家门方向走去,周正昀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与妈妈恢复通电,“我刚刚手机摔掉了……”
“没事情吧?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手机摔坏了吗?”
“没事,它还很结实。”周正昀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家门,回头确认一眼过道里没有落下的东西,才将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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