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快要熬到头了。约摸再过个一个多月她就该临盆了。孩子出生以后她就解脱了。
林木森将她照顾得很好,孕妇面色红润,体态丰.腴,气质极佳。怀孕期间,她什么都不做,整日就是吃吃喝喝。愣是将自己吃胖了许多。
她给自己套了件厚袄子,抬手轻轻打开窗户。开了一半,留了一半。窗户一开,外头的寒风携裹雪花扑簌簌地直往屋子里灌,一时间窗台处便落了不少雪沫子。没过一会儿就化掉了,留下晶莹的雪水。
天地间银装素裹,一片洁白。天还未大亮,视线之中依旧朦胧。不甚清晰。
邻居家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当家的杀了猪,妻子此刻正在帮忙处理。一边做事一边闲聊,配合默契。
话题无外乎就是村子里这些琐事。某某家婆母和媳妇儿吵架;某某家孩子进了学堂读书;某某家谁得了什么病……
有几家已经早早地挂上了新灯笼,火红炙热。炊烟袅袅,蒸腾而上。
大隐隐于市,市井人家,烟熏火燎,这才是生活。
冷风往脸上直拍。叶世歆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沁人心脾。
站在窗子边看了会儿雪。她这才披着衣服出了里屋。
张嬷嬷正在煮粥,浓浓的香气往鼻子里直窜。她竟觉得有些饿了。
张嬷嬷坐在灶台旁添柴火。火势很旺,火光冲天,将周围的环境都映衬亮堂了。
张嬷嬷是叶世歆怀孕后林木森专门请来照顾她的。他一个大老爷们怕照顾不好孕妇。
这八个多月多亏了张嬷嬷悉心照顾。不然他俩肯定会手忙脚乱。
有张嬷嬷照顾着,悉心打理一切。这眼看着快生了,他俩也不慌不忙的。
“老爷一大早去哪儿了?”
突然响起的女声,轻柔无比。张嬷嬷忙回头,只见叶世歆随意罩了件衣服就出来了。她哎呀一声,忙说:“这天儿这么冷,夫人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去,当心着凉了。你这都快生了,可得紧着点自己的身体。”
叶世歆笑了笑说:“哪就那么娇贵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张嬷嬷:“还有这一个多月,咱们可不能麻痹大意,等小少爷平安降生了才好。”
叶世歆:“生男生女都还不一定呢!”
张嬷嬷音色和蔼亲切,“生男生女都一样,这第一个孩子总是十分金贵的。”
叶世歆继续问:“老爷去哪儿了?”
张嬷嬷告诉她:“这不是马上过年了嘛,老爷去镇上购置年货去了。顺便给药铺进点药材。”
“怎么这么早就去了?”
“今日小年,镇上有早市,去早了才能买到好东西。”
两人站着说了几句话,张嬷嬷就忙催促叶世歆回房歇息。
她只好又回到里屋躺着。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张嬷嬷便把早膳做好了。
两人坐在一起用早膳。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们俩的感情已经很深厚了,跟亲人没两样。
张嬷嬷是晋王府的老人,大半辈子都待在王府。她没子女,拿林木森和叶世歆当自己孩子,悉心照顾,唯恐不尽心尽力。
叶世歆近来食欲不振,喝了点小米粥就饱了。
刚用完早膳,林木森便从外头回来了。
他买了不少东西回来,背了好几袋进屋。
“怎么买这么多啊?”
林木森一边搬东西,一边解释:“一半是药材,一半是年货。我看甘草和杜仲那些药材便宜,就索性多买了一些。反正天气这么冷放在那里也不会冷。等开年开春了这些药材肯定要涨价。”
搬了三袋药材进屋,剩下的就都是年货了。
“今日有个陈国商贩在卖皮料,我见他有块貂皮成色不错,就给买了回来。料子挺足的,够你和嬷嬷一人做一件衣裳。我明日就把料子送到王裁缝家,让他给你们两做身衣裳。”男人说着便掏出了那块貂皮。
叶世歆伸手摸了摸,料子柔软顺滑,确实不错。
她笑着说:“这天儿这么冷,嬷嬷每日要做那么多事儿,确实需要做身暖和的衣裳。”
张嬷嬷不安地说:“我都一大把老骨头了,穿什么都一样。这么好的料子给我糟蹋了。”
林木森:“就是您年纪大,才更要穿得暖和一些。您本可以在京城安享晚年,却在这里悉心照看歆儿,我心里本就过意不去。你若是再冻着了,生了病,我就成罪人了。我都想好了,等歆儿生完孩子,出了月子以后,我就差人送您回京城安度晚年。”
张嬷嬷眼眶湿润,动容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林木森还给叶世歆带回了柳传言的信。
信上说过完年他会陪着师父一起过来。她生孩子,师父得在身边守着。
她看完信,特别高兴。
这两年柳传言打理着谷里的一切,越来越有谷主的担当和风范。去年他娶了药王谷谷主的千金。婚后夫妻和睦,家庭幸福。
身边的人也都有了好的归宿。
长公主照旧衣食无忧,生活惬意。有萧贵妃悉心教导,时刻提点着她,耳提面命。
她这辈子应该都不会知晓自己的身世。那个秘密从叶世歆假死的那刻起就已经被彻底尘封,永远不会再重见天日。
无知无畏,无知才能幸福。他们谁都不打算告诉她真相。她这一生就该平安顺遂,无忧无扰。
两人从京城脱身以后,穆迟和徐成靖继续镇守北境军营。谢砺则去了太医院任职。画眠留在京城,嫁了一户好人家。
――
早膳过后,林木森去了趟药铺,将那些新进回来的药材放置好。
叶世歆上午跟着张嬷嬷一起给孩子做鞋。她绣活拿不出手,也就给张嬷嬷打打下手。
两人有说有笑的,时间过起来也很快。
晌午的时候,邻居家的孩子有些头痛发热。母亲带着孩子来找叶世歆看看。
叶世歆看过以后,给孩子配了点药,让他回家煎着喝。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午膳过后,林木森要去若虚湖捕鱼,给叶世歆加餐。
叶世歆在家闲着没事,就想跟他一起去。
张嬷嬷不放心。她好说歹说才套上斗篷出了门。
若虚湖离村子不远,村民们一年四季都到湖里捕鱼。
两人共撑一把伞,慢腾腾地走在路上。
雪花乱舞,寒风呼啸,很快就将两人的头发给染白了。
天寒地冻,湖面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隔着冰层,鱼儿们在水中肆意游淌。
“在这儿坐着,哪里都不许去。”林木森拖来一架破竹筏,横放在岸边,扶叶世歆坐下。
他不敢让她下湖,就让她在岸边坐着,他自己下湖捕鱼。
她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零嘴儿,“我就坐在这里吃东西,哪儿都不去。”
林木森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并将斗篷的帽子给她重新戴好,宠溺地望着她,说:“今日捞一网就回去,不管它有多少鱼,很快的。”
“嗯。”她挥挥手,“去吧。”
日光照在冰面上,发出刺眼的光芒。男人的俊颜藏在太阳下,好看得不像话。他细密的发梢上蒙着水光,湿漉漉一片,在倒映着雪光的天色里微微发亮。
他一手拿渔网,一手拿木桶,慢腾腾地往湖中央走去。
每走一步,他腰间的玉佩就会撞击到他的佩剑,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声响,在静寂的环境里清脆如童谣。
冰面很滑,所以他走得很慢很慢,那一路变得漫长又空洞。
湖边是积雪,湖面上是冰层,耀眼洁白。
若虚湖的景色无疑是很美的。
叶世歆始终记得几年前的那个炎炎盛夏,林木森送了她一湖的萤火虫。
来北境两年,他们每年都会来若虚湖看萤火虫。泛舟穿梭在芦苇荡里,水声澜澜,萤火虫漫天飞舞,亮晶晶的,比群星还要闪耀。
叶世歆透过冰层,看到许多鱼儿游来游去。它们被冰层紧紧困住,跳不出来。
不过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到来年开春,天气转暖,湖面上的冰层就会融化掉,这些鱼又可以跃出水面,重获自由。
曾几何时,她和林木森也像这水中的游鱼一样,被厚重的冰层紧紧困住。在那一小方天地里面对无数的争斗与猜忌,历经艰难险阻,身心俱疲。
可他们最终还是突破了冰层,摆脱了牢笼,过上了真正属于他们的生活。
她生来就不属于皇城。因缘际会让她入了那座皇城。最终也没能久留。
眼下的生活才是她想要的,才是她所喜欢的。
林木森只撒了一网,却收获颇丰。大鱼小鱼活蹦乱跳。未来好几天的鱼汤都够了。
他带着他的战利品回到岸上。叶世歆啃了一地的瓜子壳。
男人看着满地的瓜子壳不禁失笑,“你倒是一点都没让自己闲着。”
“嘻嘻。”她指了指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不是我想吃,你是儿子想吃。”
林木森:“……”
这姑娘倒是挺会为自己找借口。
他哑然失笑,“你这么惯着他,他以后铁定也跟你一样贪吃。”
“能吃是福,山珍海味没有,几斤瓜子他娘还是供得起的。”
她瞅了一眼,惊叹道:“这么多啊!”
男人勾唇轻笑,“今天运气不错,晚上让嬷嬷给你炖鱼汤喝。”
叶世歆说:“我要喝鲫鱼的鱼汤,鲫鱼汤更鲜。”
林木森:“有三条鲫鱼,一日一条。”
战果丰厚,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坐得久了,叶世歆的腿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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