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一片狼藉,地上还有被打翻的茶水,被鞭子扫过的七零八落的花盆。
可见方才是闹了一场的。
顾澜拈着帕子坐在一边,脸色惨白惨白的,看起来吓得不轻。
“小姐,是大少爷。”香萍低声同顾澜道。
顾澜起了身,慢慢走了过去。
顾砚见顾澜身上可算是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落了半颗心之余,不由得担忧起顾婉来,他环顾四周,出声问道:“妍若呢?”
顾澜面上带着内疚:“苏小姐受了伤,大姐先带她回屋去了。”
“这怎么回事?苏小姐怎会受伤?”顾砚皱起眉来。
顾澜叹了一口气,“原是我不好,今日大姐请了苏小姐过府做客,恰在她走之时,我们在长廊上碰着了,我一时热心,便想着邀请她到我院子里头坐坐,怎知人才到院里,大姐就到了,二话不说就动起手来,那苏小姐也是为了帮护着我,才替我挡了那一鞭……”她说着,神色越发愧疚了:“大姐下手一贯不轻,苏小姐是为着我才受的伤,真是让我过意不去。”
不管怎么说,顾婉和顾澜都没受伤,最后伤到了苏向晚,顾砚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两相权衡利害取其轻,虽说很自私,但这种结果对眼下的局面来说是最好的。
“妍若历来便不喜旁人动她的物件,那苏小姐既是她的客人,你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那里定然都是说不通的。”顾砚出声。
香萍有些不平:“大小姐也太霸道了些,苏小姐是人,又不是物件,我们小姐也是一片热心,哪里会知道大小姐不问缘由一来就动起手呢,再者……小姐是顾念那苏小姐才没说的实话,分明就是那苏小姐在长廊遇见了我们家小姐,死乞白赖地非要跟我们小姐套近乎,我们小姐拒绝不了,这才带她去的院里。”
“住嘴!”顾澜出声喝住了她,“何时轮到你这个丫鬟插话了!”
香萍跪了下来,语气还是委屈的:“奴婢是不想小姐受委屈,那苏小姐出身商贾,顺昌侯府这般门第,她想要攀附上来也不出奇,讨好了大小姐又想讨好二小姐,分明就是想左右逢源,倒是累得我们小姐又被大小姐好一通骂,好在是没伤到,不然可就太冤枉了。”
“有这等事!”顾砚眸中覆上几许愠色。
他原先就觉得奇怪。
顾婉和顾澜虽然不和气,但以往没试过这么半天就能闹出这么多事来的。
但苏向晚今日在府中,偏偏就出了这么多事。
想不多心都不行。
“大哥,我看大姐还挺喜欢那位苏小姐的,她历来也没几个朋友,若是有人真心地同大姐往来,我也为她高兴,大姐虽心思简单,但还不至于好坏不分能被他人瞒骗,香萍这丫鬟也是说得太夸张了些,这里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她方才还为我挡了一鞭,我实在不想恶意地去揣测于她。”顾澜为苏向晚说着好话。
顾砚自然是相信顾澜所言,她眼下说的话越是帮苏向晚开脱,就越代表香萍所说的才是事实。
他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就听赵容显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是先去看过妍若再说吧。”
顾砚眸里露出几分诧异。
他没想到赵容显来了。
顾澜喜出望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嫣然没什么事。”顾砚以为赵容显是担心顾澜出事过来的,连忙对他道。
赵容显没有应,显然也并不是很关心。
不过顾砚一向是窥见不了半分赵容显的心思,所以觉得他不过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顾澜一脸歉意地低声道:“正好,那苏小姐是为我挡了一鞭才受的伤,我于心不安,也想去看看她。”
“不必。”赵容显在顾砚前先开了口。
顾砚和顾澜都愣住了。
“你若要看方才便去了。”赵容显出声。
顾澜连忙摇头:“不是的,那……那是因着大姐不让我去……”
“你也知她不让你去,你眼下还要跟着去,岂不又要再起争执?”赵容显看她,言语淡淡,却很干脆利落。
顾澜完全没料到赵容显会出来说话,当下想的说辞竟然一点也用不上,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
赵容显同顾砚不一样,他不会被他人三言两语蒙蔽,心思更为聪敏。
他从前总是冷眼旁观并不代表他什么都看不出,只是不想管罢了。
顾澜忽然有种被看透地无所遁形。
她压下心下不安,温顺地笑了笑:“表哥说的是,我约莫也是吓懵了。”她又看向顾砚,温和开口:“那就麻烦大哥帮我同大姐解释一下,都是一家的姐妹,我自是希望和和气气的,至于苏小姐那处,我若是送什么东西聊表心意,大姐约莫也不愿意,还是要麻烦大哥安抚一番了。”
“嗯。”顾砚点了点头。
想了想他又道:“妍若是有些霸道,但也不是不讲理,你不要怪她。”
“自然不会。”顾澜很是大度。
顾砚也就放心了。
顾澜微微一笑,看着很是甜美:“表哥慢走。”
赵容显依旧连应都不应,转身跟着顾砚一同走了。
顾澜在园子里站了好一会,直到完全看不见赵容显的身影,方才巴巴地收回目光来。
香萍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赵容显的方向也若有所思:“小姐,豫王殿下今日是不是有些反常,他先前可从来都不管你同大小姐的事。”
顾澜摇摇头,面上也覆着疑惑:“是有些出奇,他似乎对顾妍若很是关心,从前倒是不曾见过的。”
“那定然是因为大少爷的缘故吧,大小姐可没有哪一点比得上二小姐你的。”香萍笑着奉承道。
顾澜听着很是受用。
她母亲是豫王的姨母,这满京城里能同赵容显比肩说上几句话的贵女就没有几个,她们连接近赵容显的资格都没有。
顾婉那个泼妇,若非依仗着顾砚,她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顾澜拉了拉衣裳,扶了扶发髻,方又道:“就是可惜了,顾妍若的那一鞭子让那姓苏的挡了,坏了我的苦肉计。”
第一回是苏向晚坏的,第二回还是她坏的,可真让人生气。
这个商户之女,真让人讨厌。
“小姐虽是没受伤,可豫王殿下不也过来看你了吗?”香萍说道。
顾澜并不是很高兴,“来是来了,却留不住,白白浪费了这般好的机会。”
若是顾婉伤了她,这事闹起来,起码能博赵容显几分的怜惜和注意,哪怕是为了缓和顺昌侯府的关系,赵容显也会过问一两句的。
没人比她更了解赵容显了,他从不亏待忠诚于他为他卖命的任何一个手下,顾砚跟他这么多年,平日虽看不出如何关心,但一旦有事,他第一个不会不管。
香萍想起苏向晚,“大小姐也不知道什么腌臜地方找来的狐朋狗友区区商户之女,凭着外祖家是太常寺卿,沾亲带故地想跻身京城贵女的圈子,不料人家魏家根本就不搭理他们,那魏老太爷听说都不准府上人跟苏府往来。”
顾澜冷笑了一声:“若非是有利可图,你以为谁会跟顾妍若那种悍妇来往?”她看着自己青葱十指,慢慢又道:“她那种人,哪有什么朋友啊。”
“小姐说的是。”
顾澜美眸里显露了一丝笑意,“自家府上的小姐若是出了事,若是有个外人来担责,那就再好不过了,顾砚虽是正直,但他是顾家人,难免在感情用事的时候就会先入为主,有失偏颇,若那鞭子是落在我身上,你觉得顾砚会让顾婉担责吗,最后可不是那苏小姐承担?”
就是要让那个卑微的商户之女知晓,大树也不是那么好攀的。
顾婉的橄榄枝也想接,可别给自己惹一身腥。
“那她也算是聪明,自己跑过来挡了那一鞭。”香萍出声,语气不屑。
“本来想着让她吃个大亏,她知道后怕,往后自也不敢跟顾妍若往来了,指不定是要躲多远。”
这顾婉,就是灾星,祸水。
谁近她的身,不死也要掉下一层皮来。
可惜这么好的一石二鸟之计,偏偏就坏了。
留着苏向晚这么个人在顾婉身边,她越想越不痛快。
“小姐既知道那苏小姐定是为了攀附权势,那为什么还要给她泼脏水呢,让她绕着大小姐转不是挺好的嘛,人说物以类聚,大小姐自降身份让人看笑话不是正好?”香萍不解。
“我就是不想看到有人同她往来,哪怕是阿谀奉承的讨好也不行,我就是要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被所有人孤立起来,谁都厌恶她,嫌弃她,这样我就高兴了。”
挡了那鞭子也是没用的,反正商户之女就是低贱,她爱怎么污蔑,那苏向晚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虽然顾砚对她不怎么样,但顾澜很有自信,在一个商户之女和她之间,顾砚肯定选择相信她。
从方才牌局上赵容显问的那些话,她就发现,对于这个商户之女,顾砚心里定然是带着怀疑的,她不过是扇扇风而已。
他那样疼爱自己的妹妹,绝对不会让居心叵测的人留在顾婉身边,那么顾婉这回好不容易又来的一个“朋友”,也就要没了。
顾婉不是硬骨头吗,打不怕骂不怕的。
她要对付谁,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