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跑了之后,不见了人影。
苏向晚在听风阁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人,这才回了房中。
她把木牌收起来,洗漱完后,回床上睡觉。
木槿这次跑出去,不会离开太久。
就像跟家里闹别扭的小孩,到了他想回来的时候,就会回来。
这里是木槿的家,她除了这里,无处可去。
她是个很豁达的小姑娘,并不会一直钻牛角尖。
苏向晚相信她很快就可以想通。
一夜相安无事。
再睁眼起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苏向晚起身出去外面看了一圈,没看见有人回来的痕迹。
她洗漱完,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早点,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去院子里散步。
散完步回房的时候,木槿就已经回来了。
苏向晚很自然地问她:“吃过早点了没有?”
木槿睁着眼睛看她,没有回应。
她眼睛有点肿,想来一夜没有睡,还哭了好久。
苏向晚不点破,也不故意去提薛行的事。
她见木槿没有反应,这便出了房门去了一趟厨房,给她带了一些早点过来。
烟气蒸腾,食物的香气四散。
苏向晚放在桌子上,喊她过来吃东西。
“如此大的人了,还耍孩子脾气么?”她出声道。
木槿心里瞬时就难受起来。
她赌气一样地走了过来,赌气地开始吃东西。
她似乎要反驳苏向晚的话。
苏向晚看她吃完了早餐,这便又道:“你心中难受,因为你觉得自己被丢下了,只有小孩子才会觉得自己被丢下,大人哪怕离了家,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
木槿忍下了泪意,“那我不想当大人可以吗?”
苏向晚就笑了,“光说可没有用。”
木槿就看向她:“你有办法帮我吗?”
苏向晚摇摇头:“我没法帮你留在阁主的身边。”
她这话一出,就看见木槿的脸上明显覆上了失望的神情。
“你这么聪明,如果连你也没办法帮我,那肯定是没办法的了。”木槿满脸都写着伤心,“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阁主,离开听风阁,结果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我总觉得像是在做噩梦,可是这个梦一直都不醒,我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可以偷偷跟着阁主。”苏向晚建议道。
木槿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这样可以吗?”
“可以,你身手如此之好,可以不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了,难道阁主还能狠得下心扔下你不管么?”苏向晚继续怂恿她。
木槿哑了哑,最后她却是道:“不行,这样他会不高兴的,就算他狠不下心,那他心中也不情愿,如此我就会变成他的拖累,我不愿这样。”
苏向晚想着差不多了,这就准备给木槿炖心灵鸡汤。
她这便道:“木槿,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阁主现在找到自己的路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你也该走自己的路了。”
木槿撇了撇嘴,“我的路……我的路没有了。”
苏向晚眼睛亮晶晶地:“有的,路都是走出来的,只要你愿意走。”
木槿没有说话。
她的确不知道自己应该走什么路。
像薛行说的,跟着苏向晚,去过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吗?
她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正常的生活,又怎么能去过那种正常的生活呢?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苏向晚开口道:“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要走自己想走的路,而不是别人觉得你应该走的路。”
木槿怔怔地,“我不知道我该要什么样的生活……”
“那就找一找,找一种你自己一个人,觉得高兴,也可以过得很好的生活,现在没有的话,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如果你一个人不行的话,我可以帮你啊。”苏向晚对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还有一句话是山水总有相逢,说不定你以后会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厉害到阁主不管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你的名字,你这样想想,会不会觉得高兴很多?”
木槿眼睛亮了几分,不过很快又暗了下去,她笑了笑,语气里有几分自嘲,“我知道姑娘你想安慰我,但这些我知道不可能的。”
她从前是不入流的小毛贼,能走到今日,都是多亏了阁主的照拂,如此都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根本不可能变成苏向晚口中说的那样厉害的人。
“话不要说得太早,你不如先跟着我,再过一阵时间,你再来说行不行。”苏向晚认真地开口道:“正常也好,不正常也好,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选择,但如果你做错了选择,我会帮你走回来,这样你还是不愿意接受吗?”
木槿不知道想到什么,有些委屈地红了眼。
“你不能一直跟着阁主,但你可以一直跟着我,跟到有一天你自己要离开为止,像现在的阁主一样,去走自己的路。”
人啊,总是要有个信念才可以。
日光落在院子里青葱水嫩的树叶上,折射出生机勃勃的光芒。
木槿看了一会,这便回头过来,咬了咬牙道:“我相信姑娘的话,我愿意跟着姑娘。”
苏向晚就舒出一口气来。
木槿本来就不固执,所以说服她走出来,并没有那么困难。
当然也可以是因为……
她们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本,也没有固执的筹码。
木槿这会想通了,就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阁主,同他好好道别,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
苏向晚对她点了点头。
木槿深呼吸了一口气,飞快就出了门,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她起身去窗口望下去,一直看到木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之间,方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还好当明星的这点觉悟没怎么丢掉,她从前给自己粉丝熬鸡汤的时候,可是看了不少的鸡汤文。
娱乐圈那么难,总要什么都会一点不是。
站了没有多久,外头就来了一个婢女。
她带来了一封信:“苏姑娘,方才有人送来了信,说是给你的。”
苏向晚没怎么意外,她本来也就在等着这信。
那婢女留下了信,很快就离开了。
苏向晚接过来,很快打开来看。
她看完了信,又慢慢地将之折了回来。
――可以离开了。
“谢谢雅宁表姐。”她放回了信,低低地出声道。
声音消散在空中,很快就湮灭不见了。
――
“魏雅宁?”
赵容显似乎有些不能相信,又再问了一次。
“你说的是魏府的大小姐,魏雅宁?”
元思点头道,语气里带着些若有似无的失望:“属下找到了当日透露消息给朱四的人,而后顺藤摸瓜查上去,便查到了魏府。”
赵容显眸色恍惚了一下。
他依稀不能相信。
“怎会是魏府?”
燕天放这件事,他一直觉得是苏向晚,怎么会是魏雅宁的安排?
“属下本也有疑,那魏大小姐不似如此有心计的人,然而属下想接着查下去,却是不能了,魏府好似发觉了我们在调查此事,很快就毁去了相关证据。”
“那个所谓的楚楚呢?”
“前些日子,魏府的确悄悄送了一个人出城,恰是这个楚楚消失当日。”
一切都对上了。
“魏雅宁只是个幌子,魏府拿她出来搪塞你我罢了。”赵容显说着,似乎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笃定,都变成了自以为是,此下就觉得有些可笑。
不是她。
真的不是她。
只不过是他太希望那个人是苏向晚,所以无论看什么,都觉得是她。
“魏府隐匿了这么久都不曾出手,现在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也要对付赵庆儿……”
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魏府一定要杀了赵庆儿的事。
“王爷……”元思敛下眉来,“或许……不必再找了。”
再找下去,除了无尽的失望之外,也是徒增伤心而已。
赵容显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不能一直困在这件事情之中走不出来。
燕北还有很多要安排的事,是不容疏忽的时候。
一个不小心,不仅前功尽弃,还会因此让自己受累。
这些道理,元思知道赵容显心里是清楚的。
折腾了这么些时间,查了这么久,也该够了。
他是当今的豫王,因为一个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很不理智了。
“你说……她若是没有死,那为何不来找本王?”
赵容显做了如此多的事,如果苏向晚活着,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找她。
苏远黛毁了脸她都不曾出现的时候,其实就有答案了。
他把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怀疑 ,都归咎于自己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元思没有说话。
屋里深沉,寂静。
春意暖人,明明这么晴朗的天,代表着一切美好。
永川在外头,轻轻敲了敲门。
“王爷,顾大人来了。”
元思看了赵容显一眼,出去开了门。
顾砚从外头进来,满身风尘仆仆。
他赶了许久的路,眸中有些血丝。
“王爷,属下的人在广陵,找到了一个京城回去的苏小姐,不过……”
“不是苏向晚。”赵容显淡声开口,他已经知道顾砚要说什么了。
顾砚窒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赵容显,静了一下,又道:“是苏府的四小姐苏兰馨,她回了广陵的旧宅安住,的确不是苏向晚。”
连同元思永川在内,屋里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不对。
这么多似是而非的消息和线索,花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最后的结果,都没有结果。
良久,赵容显终于先出了声。
“就这样吧,撤回所有的人手。”
他下了决定,不再找了。
赵容显在该果断的时候,从不会给自己任何犹豫的机会。
三人就都退了出去。
顾砚是走得最晚的一个,关上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赵容显。
那时候在他身上看见的鲜活气息,就这样不见了。
赵容显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死气沉沉的那个赵容显。
或者……
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