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显让人撤了吃食下去。
下人们似乎都感觉到了房间里压抑着的气氛,动作都轻了很多。
苏向晚坐了一会,冷静不少。
“现在的情况,或许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她在心里顺了一遍,打算找个机会,再把这些事情,从头串起来。
有些事情,一时半会要是看不清楚,就过一会看。
关键人物,是安继扬。
只要找到他,估计这些谜团,也会随之解开。
苏向晚在塌上想着,等到下人全都撤下去之后,这才觉得安静。
赵容显这会突然问她:“要出去走走吗?”
她微怔片刻:“现在?”
外头月光高悬,这个点,已经是平日里她准备上床睡觉的点了。
老实说,这种古人生活她初来乍到的时候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以前哪怕没有工作,也会打会游戏,再去论坛看一看关于她的各种帖子,哪怕真没有可看的了,也肯定要熬到半夜三更才肯去睡。
到这里之后,她九点多十点就开始犯困。
“对,现在。”他应道。
苏向晚确实有些累。
但那种累,并不是身体上的。
更多的来自于,想太多之后,精神上的疲倦。
只是这会,想出门的心情,战胜了这点疲倦。
她果断地下了榻,兴冲冲地点头道:“去。”
赵容显没有安排出行的人手,完全是说走就走的任性。
苏向晚是跟他翻墙出去的。
她落地的时候,还很不解:“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赵容显扶着她的腰:“不想被人跟着,如此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他们这回出来,是完完全全地没有带上任何暗卫。
说不危险是假的。
假如赵昌陵的人来个什么埋伏,全剧大反派就交代在这里了。
全剧终。
苏向晚看他驾轻就熟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不是第一回做这种事。
她忍不住问他:“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自己偷跑出去?”
他摇头:“不经常,这是第二次。”
苏向晚起了好奇心:“上一回是什么时候?”
赵容显没应她,只道:“抱紧。”
这话音才落,她都没反应过来,赵容显搂着她,带着飞身跳到了树枝上。
苏向晚重心不稳,像抱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不敢松懈。
拍电视剧的时候,起码还吊个威亚。
现在完全没有任何防护,她都怕自己掉下来。
这会她还真情实感地以为,自己要像电视剧里一样,体验一回被轻功带飞在夜色之中的感觉,苏向晚心里准备都做好了。
然而赵容显只是穿行过了几个屋檐,而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夜色太暗了,没有烛光照耀着的脚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苏向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听赵容显道:“到了。”
她环视周围一圈,愣是没看见什么类似美景之类的东西。
这地方除了黑暗之外,就是安静。
明明是入夏的天,风刮过来,却是有些凉的,苏向晚觉得自己背脊都有点凉飕飕的。
赵容显拉着她的手。
苏向晚手心出汗,只问他:“你偷跑出来?就是来这里?”
怪不得大佬性子孤僻成这样。
她在这里,觉得自己多待一点,可能会有点抑郁。
演员的想象力其实是很丰富了,别说她还是演过恐怖片的人,脑补什么的,还是挺可怕的。
赵容显没答,只是带着她继续走。
苏向晚觉得自己每一步都像踏在云朵里,她感觉到呼呼刮的风,第一感觉是,这里应该挺高的。
走了一小会,赵容显带她拐了一个弯。
这会苏向晚才察觉到明亮的光线。
但这光不在她这边,而是在河面遥遥相对的对岸。
一墙之隔的那边,是阴沉的黑暗,一墙之隔的这边,看见的是灯火嘹亮,繁花似锦的一派奢华。
――这满京城里头,没有哪个地方能比得上这里的矜贵。
说是花团锦簇,一派欣欣向荣也不为过。
“那是……皇宫?”
苏向晚站在远远的高处,隔着一条运河遥遥望去,能看到大半个皇宫的轮廓。
这种视觉效果没有经过修饰和打光,更觉得震撼。
因为太真实了。
“那是皇宫,也是京城权力的中心。”赵容显张开手掌来,视线里,他一只手似乎就能抓住全部,“可本王在这里看过去,它很渺小。”
风是凉的。
那些遥不可及的灯火,看起来火热,其实也是凉的。
凉得渗人,在暗夜里,像会化成挥舞利爪的魔鬼,等着将人吞吃入腹。
苏向晚觉得,赵容显找的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来这里看看,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
“你不把它当一回事,它自然就渺小了,大概不同的人看过去,会有不一样的想法,我现在望过去,觉得那里像一只长得漂亮的妖怪,勾引人过去之后,就把人吞进肚子里吃掉,这么一想,我就很清醒了。”
结局还没到来。
她还得继续努力啊。
不能被这点事困住啊苏向晚!
赵容显侧头看她。
他语气轻快:“你总是能把一件事,说得很有意思。”
苏向晚就只是笑。
演员毕竟是个全能的职业,上个综艺起码也要懂得接梗和玩梗,为了粉丝和路人缘她可是很拼的。
他们站累了,就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
苏向晚坐在赵容显旁边,脚就在墙边挂着。
她现在有种一不小心就要跌下去粉身碎骨的错觉。
这种踩钢丝的危机感,让她不自觉地往赵容显靠去。
“说说,你之前为什么溜出来?”
他语气淡淡的:“不记得了,只是觉得透不过气,那时候想着,或许跑了就好了,然后就跑到了这里。”
原来他也做过逃兵。
“然后你看见河对面的皇宫,就回去了?”
他依然是很平静的语气:“嗯,就觉得,也不过如此。”
苏向晚就摇头:“哈,你这也太自大了。”
他转过头来看她,目光里似盛着浅月,赵容显突然问她:“你信本王吗?”
苏向晚也看着他:“我该信你吗?”
“你可以信本王。”他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光影细碎,像在黑色之中铺开的梦网。
苏向晚这会是真的觉得累了。
她放松了精神,困意也随之而来。
原本她还觉得,今晚上自己会因为安继扬的事情,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回去豫王府之后,苏向晚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了。
她头沾了枕头,朦朦胧胧地说了两句话,就睡了过去。
赵容显帮她掖好了被子,看她睡得差不多安稳了,准备起身离开之际,衣角突然被扯了一下。
她脑子都迷糊的模样,“我有东西送你的。”
苏向晚睡着了,这句话也像梦话。
赵容显本来没当一回事,离开的时候,看见放在妆台上的盒子。
盒子精致,里头放着一根玉簪,玉料冰凉,微微散出盈光,玉料不错,做工也无功无过,倒是前头刻的小老虎,不知道是手艺精湛,还是手艺不精,本该是十分威武霸气的,却偏偏还看出了几分……
可爱?
他摸着那上面刻着的小老虎,正是细细看着,目光却陡地一顿。
玉簪上,有一条极浅极浅的裂痕。
赵容显没有用多大力气,只轻轻一按,簪子就断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