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这匕首不管是别人送的,还是裴敬自己的,都不能否认他是个暗杀高手的身份。
如果苏向晚没想清楚,估计就会被这话给绕过去了。
“那恰恰能证明阁主你的身份,你说这匕首千千万,怎么你这个故人恰好就送给你这种暗杀专用的匕首呢。”苏向晚很快道。
裴敬似乎恍惚了一下。
然后他点头附和道:“有道理,你说的不错。”
这是承认了?
苏向晚试探地看着裴敬。
他面色不变,依旧淡然:“就算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我已沉寂多年,这些勾当也早已不做,你找我,也是无用的。”
苏向晚来之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说服裴敬出手杀人,肯定不容易。
这种隐匿在尘世里的人,大多都是决心要摆脱从前过往,没理由走出来了,又踏回一只脚去。
她想不到剧本里赵庆儿是通过什么方式收买了裴敬,但此下她除了匕首的这半个人情,好像也没什么能说服裴敬的理由了。
苏向晚想对裴敬打感情牌,说些动听煽情的话,但后来还是放弃了。
她虽然会演戏,但不想对着这些帮过她的人演戏。
“我希望你能帮我,但我不想勉强你。”苏向晚很老实地出声道:“事实上我来找你之前,也有些忐忑,因为我让你做的事并不容易,是去杀一个很难杀的人,若然失败了,你可能会因此受累,我也怕害了你。”
当然,如果裴敬肯帮忙,苏向晚是哪怕自己丢了性命,也绝对不会让裴敬因她出事的。
只是这些矫情的话,说出来有些太假。
让一个跟过去决心告别的人,重回过去,是一件挺不厚道的事。
只是剧情里原先就是这么发展的,苏向晚才会找上来。
“死我倒是不怕。”裴敬也很坦白,“我并非不想帮你,而是我如今……”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如今已经不会杀人了。”
不会杀人了?
这是什么意思?
苏向晚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好细问别人隐私,也就没出声。
裴敬看着那把匕首,期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这才开口道:“抱歉了,这个忙我帮不上。”
苏向晚心中有些许失望,但面上没展露出来。
她起身, 同裴敬低头行了一个礼:“那我便再想想办法,夜深了,阁主早点休息。”
她说完,准备离开。
裴敬忽地喊了她一声:“等等。”
苏向晚本来以为他是改变主意了,没想到裴敬只是指着匕首道:“既然帮不上,这匕首你也暂且取回去,等哪一回你想到了我能帮得上的事,再来还我。”
她想了想,还是把匕首取了回去。
木槿同她一块回房,她并不知道苏向晚拿着匕首来找裴敬做什么。
她心中好奇,只是不好过问。
苏向晚心中知道,也不瞒着。
“我去找裴阁主,我想让他帮我杀一个人。”
木槿走着的步子,就停了下来。
苏向晚看她的表情就清楚,她是知道裴敬身份的人。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于关心裴敬的人而言,挺过分的,所以很抱歉地又出了声:“不过我并不是想害他,我心中有了计划,能确保他性命无忧我才去找他帮忙的。”
木槿摇了摇头:“姑娘会找上阁主,想必也是深思熟虑过的,你定然不会害他。”她似乎已经知道了结果,“不过阁主应该没有答应吧。”
苏向晚点头道:“这个忙,的确有些强人所难,我也想过了他不会答应,其实他答应不答应,我心中都不舒服,如今也好,我也还有另外一条路可走。”
只有这么一条路走了。
天际如墨,看不见半点星星,连月光的影子也看不见。
她回了房,也不着急睡。
窗户外头,正对着大片湖水,此刻倒映了零星半点的光,晃晃荡荡的摇曳着。
苏向晚拿着匕首,站在窗户边上看着。
木槿担心她身体撑不住,上来同她道:“姑娘莫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想,这会先去休息吧。”
苏向晚想起裴敬的房间装饰,出声对她道:“你知道吗,我发现这匕首,跟裴阁主房间摆设的喜好,是一样的。”
一个人的品味,同一个人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她从前拍戏的时候,遇见过很厉害的剧组,每一个细节都尽善尽美。
什么性格的人,会住什么样的房间,穿什么样的衣服,永远不是千篇一律的。
木槿脸色暗了一下,这才道:“那是前阁主的房间,他走了之后,阁主才搬进去的,不改变摆设,也只是缅怀故人的一种方法吧。”
“这匕首也是老阁主送他的?”
木槿就笑了,“前阁主不过二十有余,姑娘怎的喊得他这么老。”
苏向晚就惊了。
“这么年轻?”
她一直以为这个前阁主是个老头子,结果原来才二十来岁?
等等。
苏向晚寻思了一会,想起裴敬口中赠匕首的故人,还有去祭奠过的故人,兴许就是同一个。
而且他说的人,说不定就是这个前阁主。
“冒昧问一下,前阁主……还健在吗?”
木槿倒没有什么顾忌,“自然是不在了,他死了之后,阁主才接手的听风阁。”
“那这么说来,死了很多年了……”
木槿年纪不大,她自打来听风阁就是跟着裴敬,对过去的事也是一知半解的。
“是吧,死了很多年了,具体怎么死的倒是不清楚,反正他死了之后,阁主就留在此处了,阁主记性也不大好,只记得当年跟前阁主下棋的事,他输棋之后,卖身在听风阁,后来前阁主死了,他就接管听风阁,这匕首若非姑娘你找到,他兴许都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这么奇怪?”
明明是对他而言很重要的一个人,他能记得那个故人曾经说过的话,记得他的祭日,记得他们下过棋,住在故人的房中,时时缅怀,却不记得这把这么重要的匕首?
苏向晚摸着匕首上的锈迹,开口问道:“有醋吗?”
木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醋,我想要打磨下这把匕首。”苏向晚就着夜色抬起匕首来,“你看这匕首清理过,已经不怎么脏了,只是上头有些锈迹,而这些锈迹也只在表层,里头一点也不曾腐蚀到,打磨打磨,应该还是能看的。”
木槿忙就道:“那我现在去取些醋来。”
醋并不难找,没一会,木槿就拿了醋过来,还拿着小小的木盆。
匕首没进醋里,酸意扑鼻,呛人得很。
苏向晚寻思着要泡久些,就放在一边不管它,准备去睡觉,明日再来看了。
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带着湖水的湿气,凉凉的。
她闭上眼睛,心中平静。
明日应该会更好的。
一定会。
苏向晚第二日是被一些奇怪的杂响吵醒的。
外间有人,她神色定了定,而后下床披了披风走出去。
裴敬在外头,木槿也在。
两人专心致志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连她走出来了都不曾发觉。
还是她走近了,木槿才发觉的她。
“姑娘醒了。”
裴敬依稀头也没抬。
苏向晚就问:“你们在做什么?”
木槿看着裴敬手中的匕首,应道:“姑娘昨日把匕首泡在醋中,今日铁锈已消退了很多,阁主这会在打磨之中,看着估计很快要好了。”
裴敬打磨得专心,旁若无人的模样。
苏向晚没打扰他,随着木槿悄悄地退下去洗漱。
这么一个上午的时间,裴敬没有动过。
苏向晚收拾好了行李,就着此前的境况,重新再琢磨了一回,准备离开。
等她收拾完的时候,裴敬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连带着匕首也不见了。
她想了想,没去打扰,只是让木槿代为转告。
马车备在门口,她打算先找顾婉。
最不容易打草惊蛇的方法,是先找上许和珏。
他对顺昌侯府有些另外的企图,是个可以合作的人。
木槿送她出门,同来时一样,走得也安安静静的。
苏向晚同木槿告了别,这便上了马车。
听风阁屹立于山水之间,春日风光,美不胜收。
她收回目光来,对着车夫道:“走吧。”
帘子放下,马车开始走动。
轮子一阵一阵地发出声响,走了约莫小半会,就忽然不动了。
苏向晚还未掀开帘子看个究竟,就听见裴敬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
“我可以帮你的忙,你要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