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是,竟然是景泞打电话通知了蒋小天。
“看样子是情况紧急,她在电话里只是说要你在沧陵千万要注意安全,尤其是饶尊回国之前。”蒋小天同蒋璃讲。
从工厂回来后,蒋璃就在林客楼外面挂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把蒋小天和白牙留下。
蒋璃问蒋小天,“她在电话里是怎么说陆东深情况的?”
蒋小天照原话复述,“陆门生物实验室爆炸,陆总无法顾及其他人和事。”
白牙闻言道,“也没提到陆总生死未卜啊。”
“我是打听了美国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陆总被炸伤。”蒋小天补充道。
蒋璃相比咋听到消息时已经冷静了,但不代表心静如水,相反,寒意在一层层往后背上爬,侵入毛孔,她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出了奇的冷。
白牙安慰他说,“要照景泞的说辞,陆总也未必像小天说的那么严重。”
蒋璃瞅着窗子外沉默。窗外直对古城的青石板路,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本地人,夕阳将上,烧了半边天,有些店主开始收拾店铺关门,有些是住在古城里面的,后背背着竹篓子,篓子里装了菜、鱼肉等吃食。
祥和、安静,最适合发呆和生活的地方。
许久后蒋璃才开口,“不,陆东深一定是出事了。”
景泞想要找到蒋小天的联系方式不难,毕竟她曾经跟着陆东深在沧陵待过。如果没问清楚电话内容,蒋璃势必要怀疑景泞打这通电话的问题。
她不信景泞。
甚至说她厌恨景泞。
恨她跟陆起白同流合污。
那段时间她在饶家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时候就在琢磨这件事,景泞既然是陆起白的人,曾经冤枉她跟长盛关系的照片,十有八九也是景泞对外散布的。
可是,景泞在打给蒋小天的电话里只提到了陆东深无法顾及其他人其他事,就是这句话,令得蒋璃心有不安。
景泞身在陆门,目前的情况她是再清楚不过,也许她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有心补偿,但话又不能说得太明,只提醒她在沧陵注意安全。
如果陆东深目前是囫囵个的安好,景泞还需要说这话吗?所以,景泞这话是藏着意思的。
更让蒋璃脊梁骨发凉的是饶尊。任建祥敢大张旗鼓抽血换人,想来背后的人不是陆起白也是陆门其他想要夺陆东深产业的人,恰恰就是等到杨远和饶尊都不在沧陵、陆东深还出事无法顾及的时候,这时机掐得如此之准,想必饶尊在国外也是受阻了。
饶尊的安全蒋璃不担心,毕竟他是华力的人,陆门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但拖延他回国的时间,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蒋璃心里明镜。如果沧陵工厂这边没有她的人,那些老实巴交的人必然就吃了任建祥的亏,那么,杨远就是生生丢了沧陵这边的项目,而饶尊就算再想管,但碍于对华力投资无影响的原因,也拗不过华力董事局的施压。
这一盘棋,一步踩着一步,时间分秒不差,背后就是陆门里的博弈,虽没明刀明枪大张旗鼓,却令看得懂的人不寒而栗。
全都是高手过招,杀人于无形之中。
**
没过两日,国内果然炸开了消息。
相比前两天的百般猜测,现如今的情况更明朗了。陆门生物实验室发生爆炸,陆门长子身受重伤被隔离治疗成了大大小小媒体的头版头条,甚至还有媒体挖出消息说,全程治疗都是集团副总陪同,对外不透露伤情如何,
可见,情况不容乐观。
报道中提到的副总,蒋璃知道就是杨远。
杨远迟迟没打来电话,蒋璃猜着,陆东深的伤势肯定不轻。陆门接二连三爆出消息于人前,先是三年前工厂药气毒气泄漏出了人命,后是现如今实验室爆炸陆家长子伤势严重,曾经义愤填膺的键盘侠们又开始全新一轮的幸灾乐祸,都道风水轮流转,只不过这次的出事人并没勾起他们的同情和惋惜。
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尤其是爆炸源的追查,一切都做封闭处理。
美国这边热度不减。
夜深,可话题还在不断翻新。
陆起白关了电脑,坐在椅子上,面容冷得很。
陆振名进来书房的时候,瞧见他一脸冰封,笑呵呵道,“越是到这个时候就越要沉住气,千万不能乱。”陆起白抿着唇,好半晌手攥拳狠狠锤了一下桌子,狠道,“陆东深这么狠的招都能使,可真有他的!现在charlesellison以陆东深受伤为由想要搁浅基因科学项目,这就是他们打的如意算盘!”陆振名点了支烟,不紧不慢道,“三年前的事我摘出来了,陆东深受尽千夫所指无路可走,他不出面道歉,想要坐上项目负责人的位置就名不正言不顺;他出面道歉,那他更没机会碰这个项目。实验室爆炸,别管是不是陆东深一手策划的,总之,他算是金蝉脱壳了。”
陆起白冷哼,“除了他,谁还能对自己这么狠?”“那可未必。”陆振名沉得住气,“毕竟你没抓到是陆东深一手策划爆炸的证据吧?是不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继续促成这个项目,至少目前陆东深不管受没受伤他都不会这么快露面,总要等风头过去了才行,所以,你也算是有机会。”
“charlesellison油盐不进,这个老东西,我好不容易拉拢来的那几位股东,发生这件事后又调转枪头看着charlesellison眼色行事了。”陆振名笑,“把利益得失掰开了揉碎了讲给董事局听,陆东深现在露不了面,陆门其他人是有心要夺位置,但有几个能强过你?大家都是明白人,总不能一直等着陆东深吧?”
陆起白皱眉,“也未必那么容易说得通,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想不到陆东深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想不到就不想。”陆振名说的直接,“就像是说不通的话干脆也就不说,如果让他们失去了等待的希望,他们自然也就不坚持了。”
陆起白手一抖,惊愕地看着陆振名,他是聪明人,自然是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压下心头惊涛骇浪,开口道,“我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我并没有对陆东深动杀心。”
“那你认为他有彻底除掉你的心思吗?”陆振名看人看事很毒,“你其实在犹豫,你拿不准陆东深到底最后能不能动了杀心,所以,你才拔掉你心里唯一的那么一点情。”
陆起白忽而窒息。
“你是我儿子,知子莫若父,同样的,陆东深是陆家儿郎,我也了解他。”陆振名慢慢地吐着烟雾。“陆家儿郎虽狠,但其实骨子里都是深情种,陆东深也一样,如果他真的笃定了你没有杀心,又何必一把将姓夏的姑娘推到沧陵去?起白,当时我提醒过你,不要动恻隐不要犹豫,现在姓夏的女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壮大了自己的势力,在沧陵把那工厂看得严严实实的,你想分心再去拿捏陆东深的软肋没那么容易了。”
第398章 就在沧陵待着
股东大会再召开时,陆起白重点申述了基因科学项目继续的必要性,强调需要用利好消息来稳定目前动荡不安的股价。
在坐的部分股东同意陆起白的说辞。
还有少数人是沉默的,例如始终保持中立态度的许董事,再例如一些个陆姓儿郎,他们虽有心跟陆东深争长短,但不代表他们会支持陆起白上位。charlesellison一如既往地反对陆起白的提议,他的理由很充分,“项目继不继续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必须要等到陆东深出面一起商议才能决定。而且,现在实验室损失严重,重建也需要时间。”有支持陆起白的股东不同意charlesellison的看法,“实验室爆炸当天,有不少人看见陆东深是被担架抬出去的,一直到现在,过不过得了危险期还说不准。陆门是整体的利益,虽然说发生这件事我们都很难过,可是总不能无限期地等下去吧?”“就算无限期等下去又怎么样?整个陆门还只靠着生物产业活了?”charlesellison不悦,敲了敲会议桌,“你也是集团老股东了,集团成立到现在,什么风浪没经历过?陆东深是晚辈,可以说是在我们眼皮底下长大的,你说这话,是不是目的性太强了?”
那人被说得脸色难看,几番想反驳,但又碍于charlesellison的身份,毕竟是元老级里的重量人物,直面冲突只会让人看笑话。
这场股东大会陆振扬没露面,秦苏是名义上的主持会议,但实际上,重点决策落在charlesellison身上,毕竟这件事涉及到自己的儿子,秦苏过于表态就显得刻意。
实验室出事后,秦苏马不停蹄地赶回陆门,一路上担惊受怕,现在看上去也是忧心忡忡,脸色憔悴。
她出现在股东大会时,所有人自然第一件事就是向她询问陆东深的伤势,秦苏只是告诉大家目前还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具体的就不多说了。陆起白开口圆话,“陆门的确盘根错节,一个项目甚至是一个产业暂且搁浅,也不会说令整个陆门翻船,但问题是,这个项目是三年前项目的延伸,大家做了三年的筹备工作,说停就停,实在对不住三年来的心血和付出,所以我认为――”
“只要付出努力心血就不会白费,至于由此造成的损失,我们完全可以从其他的项目里找补回来。”一道清朗嗓音打断了陆起白的话。
众人愣住,纷纷朝着会议室门口看去。
高大挺拔的男人,三十出头,商务装整装,他风眉星目,棱角外捉,仔细看这长相,跟陆家儿郎是承着一脉的英俊。
有认出他来的老股东,愕然。
其他陆姓的人则是震惊,尤其是陆起白,见着门口之人后,惯是冷静的面容也起了波动。
charlesellison也是瞪大了双眼,起身,指着他,“你、你……”
“好久不见,charlesellison。”男人微笑,目光又扫了一圈会议室,补上句,“还有在座的各位。”
一句话引来众人在私下窃窃言语。
秦苏是整场最淡定自若的一个,她坐定主席位,朝着事先留好的空位示意一下,“北深,进来坐,就等你一人了。”
全场人这才知道,原来空着的座位就是留给陆北深的。
陆北深顶着大家伙的目光倒是从容淡定,径直进了会议室后,在空位坐下。那位置很靠前,一看这里头就大有文章。
“秦董,这……什么意思?”有股东忍不住问。秦苏坐直,面朝大家,“陆北深,我想在座的大多数都认得,他手持陆门部分股份,从今天起,正式成为董事局一员,并调任陆门集团副总、天际集团总经理职位。至于具体细则,会后我会命助理拟份详细邮件通报给各位董事。”
众人哗然!陆北深,陆振扬第二任妻子生的儿子,那个阴晴不定的孩子,曾经一把火差点把陆家烧个干净又神秘失踪,不曾想多年后离奇出现,竟一跃进了陆门董事局,甚至还顶替了陆东深的位置?
对于诸位的震惊,陆北深只是轻轻一笑,道,“日后我会多向叔叔伯伯们学习,请各位长辈指教。”
**
陆起白在洗手池洗手的时候,正巧陆北深进来了。
他只是微微抬眼扫了陆北深一眼,没说话,态度十分淡漠。
倒是陆北深主动上前,伸手,哗哗水流,他洗了手,暂时也没说什么话。
陆起白洗好手后,接过旁边保洁人员递上来的干毛巾擦了擦手,有离开的打算。
陆北深叫住了他。
“我跟堂兄虽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也没有敌对的意思。”
陆起白知道他在解释刚刚在会上的情况,冷笑,“一个养在外面的逆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回陆门,你以为陆姓的人能承认你?”
陆北深面色未变,接过毛巾慢悠悠擦手,“堂兄说笑了,再不济我也姓陆,如今陆门掌舵人的儿子,陆姓的人再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他始终面含微笑,将毛巾往竹筐里一扔,走上前。
两男人在身高上势均力敌。
“我这个人,跟我大哥陆东深行事作风可不大一样,日后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要请堂兄多多包涵。”
**
沧陵工厂这边情势胶着。工人中的平头百姓都被蒋璃打发了,她手底下的兄弟们开始跟任建祥死磕到底,任建祥一怒之下报警,但警方来了查明情况后说得也是在理,“那些人一没砸你厂子,二没威胁你家人的,你该开工开工,该招人招人,有影响吗?再说了,当时可是你先派人动手打人的,对方要真追究起来,是你的责任。”
任建祥真是一肚子窝火。是没砸厂子也没威胁家人,但问题是总在厂子这边转悠啊,而且这件事在整个沧陵都传开了,就算开工了那些工人们也不来上班,招人?怎么招?从外地引入?那来了一瞧见蒋璃那伙人都吓跑了。
任建祥又调了不少保镖,跟蒋璃拉起了战线。蒋璃有恃无恐,并且饶尊知道这件事后,虽说人还在国外,但二话没说生生从北京调了一队人过去,各个都是好身手。
蒋璃是知道饶尊的,想来这伙人是他动了私人关系,这种事自然不能明着不能走公司脸面的。
有了饶尊的人坐镇,任建祥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甚至跟华力交涉。华力董事局闻言这事后震惊,一个远洋电话联系到了饶尊。饶尊耍起了无赖,“我的人?他们说是我的人了?真有意思,那个姓任的管理不当,手下伤了人,就算有从北京过去的人,那也都是冲着夏昼手底下那群兄弟们去的。闯荡江湖的,五湖四海皆兄弟,见兄弟们挨打,他们还能坐视不理了?这件事我可管不了,我是走白道的,插手去管道上的事儿我不是找死吗?再说了,咱们华力当初同意参股那都是因为陆东深,现在那个姓任的把沧陵那头弄得一团糟,华力也得讨个说法吧?”
任建祥急赤白脸的时候,蒋璃落得清闲,后来,任建祥试图找蒋璃和谈,蒋璃关门不见,只留了两个字给任建祥:晚了。
蒋小天这些天心都快操碎了,不停问蒋璃,“姑娘,你要不要去美国啊?要不要去啊……唉,也不知道人是死是活啊。”蒋璃回了自己远在城郊的住所,有几天没去临客楼了,总是背着竹筐上山采摘的,整个成了隐世隔绝,蒋小天就跟在她后面粘牙,每天都念叨这点事,并且十分不理解她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摆弄花草。
蒋璃将一篓子鱼腥草倒出来,在阳光地下晒,回了句,“没死,死了的话会有消息出来。”
“那更要去看看了。”
“不去,就在沧陵待着。”
蒋小天听了这话震惊,连连道,怎么能这么冷血呢?唉,姑娘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蒋璃听着耳朵烦,头也不抬,一个竹篓甩出去,正中蒋小天的脑门。这一幕被刚进门的白牙看见,把蒋小天拉到一边,压低了嗓音说,“你怎么就知道蒋姑娘她不着急上火?你看她眼底下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晚上睡不好。咱们姑娘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嘴硬心软。”
“都人命关天了……”
“姑娘肯定自有打算。”
就这样,晃眼过了半月。
沧陵成了百般颜色,花开成串,香满深巷。蒋璃真成了闲游散人,将手里的权力如数分摊给蒋小天白牙等五人,也分了部分场子交给印宿白,自己每天背着竹筐上天周山,一走就走数天,偶尔也去祈神山,但从不入山腹。
沧陵的气温稳定,除了隆冬和倒春寒,年平均气温都保持在二十四五度,倒是怡人。
马克总是跟着蒋璃,他不入场子,也不去其他地方,就做蒋璃的保镖,蒋璃心里明镜,他那是瞧上芙蓉了,只有通过她这关,才好有人帮他去跟芙蓉讲情。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