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陆东深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
一下子激活了夏昼的好奇心,“什么什么?”
陆东深抬腕看了一眼,“30秒。”
果真,没一会就见窗外的整个高尔夫球场亮了起来。
匿在草地里的星灯闪耀,组成了“marryme”的字样,紧跟着有无数的孔明灯徐徐升起,每一只上面也都写有“marryme”,摇曳着朝着夜空深处去了。
夏昼瞪大双眼,情不自禁起身,看着窗外闪烁的地灯和孔明灯,心头就如炸开的烟花,绚烂喜悦。
陆东深起身,“想去看吗?”
夏昼眼睛一亮,头一点,紧跟着就像喷射机似的冲出去了。
陆东深哑然失笑。
置身其中,方觉壮观。三年前她放过孔明灯,那是心灰意冷后的最后一搏。不大的孔明灯,被她写上满满的期许,希望养父母能挺过这一关,可最后,医生还是告诉了她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是啊,她拜过神明。
可就连神明都选择放弃的事,凭着一只孔明灯能改变吗?偌大的草坪,数千只孔明灯,数千句“marryme”,另一面还写着她和他的名字,也是数千遍。从没这么近身看过,置身其中,如在灯海,那鹅明的光虚幻着他俩的名字,如此,竟是百般美好。
夏昼突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这么被感动过了,鼻腔就发了酸。
转头去看陆东深。他伫立在灯影间,身后是冉冉而生的孔明灯,夜色与光色交织的影子落在他含笑的眉梢,几多温柔几多伟岸。幸福就这么来了,但也许,从遇上他的那一刻,她就清楚知道幸福的模样了。
他问,“喜欢吗?”
夏昼点头,她是真心喜欢,胜过一切花枝招展形式的喜欢。孔明灯摇曳的身影承载了他们的名字,就连天地都知道,她是属于他的。
陆东深走上前,从身后将她轻轻搂住,低问,“嫁给我吗?”她的呼吸一下紧过一下,心脏更是跳得空前厉害,就像是在嗓子眼,又像是随时都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还是像平常那样搂着她拥着她,可此时此刻她就觉得他的体温、他的呼吸都比平时来得更加亲密。是啊,只要她点头,他就成了她在这世上最亲密的男人,从今以后的一生岁月里,她就要跟他一同携手走过,不,也许一生不够,时光游走极速,认识他都恍若只在昨天,跟他在一起,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
陆东深收紧了手臂,低头贴着她的脸颊,低喃,“你欠了我三个要求,如今还了两个,最后一个要求就是,你嫁给我。”什么时候开始动了结婚的念头,就连陆东深自己都说不清楚,就像是他无法判断从什么时候爱上她的一样。他没恋爱经验,也从没让哪个女人走进他的生活,遇上夏昼,
这一切的“从来没有”就不复存在。
他想她。
见了她一次面后还想见第二次,然后第三次……再然后,他就想天天见到她,甚至,夜夜见到她。冥冥之中,他就似乎在有意将她拉进他的生活里。
杨远说他鬼迷心窍,受了夏昼的蛊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他以为自己对她只是想得到。所以,在沧陵他破天荒地进了谭耀明的地盘公开跟他争女人,借着打击谭耀明之举、利用保护她的借口将她留在身边。得到她的手段并不光彩,至少搁在从前,陆东深绝对鄙视这样的自己。
他也的确想得到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起了心思,最开始都源于女人的外貌。夏昼漂亮,是不同于其他女人的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美惑得很,又媚人得很,他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动了占有她的心思似乎就变得合情合理。
可得到之后他还想得到。
他像是陷入了泥潭里的人,动一下牵全身,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越陷越深却甘之若饴。
他愿意为她承担风雨,愿意为她挡下流言,愿意为她做上一切只为博她一笑,这种心甘情愿他从未有过。所以,他对她一开始就不是想要得到,而是想要爱她。
杨远说对了,他是被她蛊惑了。但杨远也表达错了,他是心甘情愿受她蛊惑,因为,这就是爱情。早在夏昼提及结婚这个字眼前,他就自然而然地将她视为这辈子唯一的女人,他跟她有着肌肤之亲,有着相濡以沫,有着耳鬓厮磨,有过一切亲密的亲密还不厌倦反而依恋,这种纵容,他只给他的妻子。
在他心里,她早就是他的妻子,相拥而眠晨起早饭,这不就是他想跟她生活在一起的模样吗。
夏昼于他怀里,气息短促,“欠了你的就得搭上一辈子来还?”
“不行吗?”陆东深低笑,“你欠我的可是一条命,现在我不要你的命,要你的人,一辈子。”她觉得耳畔痒痒的,勾着心揪着肺的痒,一时间喉咙发紧什么都说不出来。陆东深的薄唇在她脸颊游走,头顶是一只只忽明忽暗的孔明灯,衬着他眼角眉梢的温柔多情。“
囡囡,我想成为你丈夫。“夏昼只觉气息更促了,转过头看他,被他目光里的坚定烫了一下。稍许她转过身,手指搭在他衬衫的扣子上,低着头,”以前我也有想过未来的丈夫会是什么样,我将会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我想,他会很爱我,很包容我纵容我,会无条件的相信我信任我……“她的目光延着衬衫的衣扣一点点上移,掠过他的喉结、薄唇、高挺鼻翼,与他目光纠缠,”我有点语无伦次……”
陆东深笑了,环紧她的身子,低语,“囡囡你要记住我一句话,无论任何时候你都要相信我相信你,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夏昼的手指在微颤,心也在荡,她看着他,心底的爱意就如藤蔓蔓延,填满了荒芜,爬满了桑田。她情不自禁地圈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胸膛,“东深东深……”她喃着他的名字,一遍遍都刻在心尖上。
有时候幸福来得太满,她总会心生惶恐,她想牢牢抓住陆东深,又怕抓不住。
“我们以后真的不会分开是吗?”她问。
“不会。”他答。
“你会不要我、负了我吗?”她又问。
“不会。”他又答。
夏昼抬眼看着他,眸波粼粼,不知是被孔明灯映得还是有了湿意,“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改变主意了,突然不爱我了,那我……”
“你想怎样都行。”陆东深轻声打断她的话,“囡囡,不会有那一天,我不会改变主意,不会突然不爱你。如果你真认为会有那一天,那我任凭你处置,行吗?”
夏昼笑了,但很快眼眶就红了,搂住他,紧紧的。
陆东深的一颗心也是被她搅得又疼又暖的,他问,“想成为我妻子吗?”
夏昼用力点头。
陆东深心花怒放,微微拉开她,一手控着她的头命她看着他,他道,“说你想嫁给我。”
夏昼咬着唇笑,然后一扬下巴,“我想嫁给你!”
陆东深就喜欢她这种洒脱劲,忍不住吻上她的唇。她呜呜抗议:戒指,你还没给我戴戒指呢……
第272章 你还有我
陆东深求婚一事很快人尽皆知,毕竟数千只孔明灯缓缓上天,只要眼睛没瞎的都能看得见。
媒体闻风而来。
夏昼最怕的就是记者的镜头,一时间做起了鸵鸟。陆东深虽没主动面对媒体,但也放风出去,声明婚期订了会通知大家。天际酒店目睹当晚求婚盛况的工作人员也有绷不住的,悄悄透露给媒体,说那每一只孔明灯上的字都是陆总亲自写上去的,包括两人的名字。那可是上千只的孔明灯,据说陆总完成了好久,然后盯着手工艺人把孔明灯做好。
所有人都说这两人的婚期不远了,陆东深的求婚仪式这么大的阵仗,自然早就动了结婚的念头,婚期绝对不会一拖再拖。
这件事在天际传开时,夏昼有一瞬是忌讳陈瑜的,但陈瑜听闻后显得挺高兴的,问她,“求婚当晚的烛香怎么样?是我亲手调制的。”
夏昼闻言震惊。
陈瑜解释说,陆东深每天腾时间在孔明灯上写字被她无意间看到了,方知他在为求婚做准备,她算是友情帮忙。
许是也看出夏昼的心思,陈瑜说,陆东深是让女人很难忘记的男人,但也是一个让很多女人有自知之明的男人,蒋璃,因为对方是你,所以我才希望你俩能幸福。
她信誓旦旦的言辞说得令人感动,但夏昼总习惯在背后插刀,慢悠悠地问她,“恋爱是忘记前任的最好方式,我说得没错吧?”
陈瑜双眼一瞪,“我一心一意为你,你拿我开涮?”
夏昼走到她跟前,往前一凑,陈瑜惊喘一声,夏昼笑,“陈楠楠,你当我鼻子退休了是吧?身上有剃须水的味,你是生理结构变了还是拿着剃须水刮腿毛?”她现在愈发喜欢调侃陈瑜,看着她红一块白一块的她就特有成就感,当然,夏昼也在暗自分析陈瑜背后的男人,联想到她之前是通过邰业帆知道邰国强的病况,那么十有八九邰业帆就是那个男人。
素叶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笑得阴阳怪气的,“我就知道你肯定逃不过陆东深的手心,他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光是色诱你就够了。”
夏昼回了她一句:不要脸。
逃离北京纷扰时是在周一上午,没雾霾,空气指数显示为优,阳光出了奇的好,云层绵延千里。
幸好出京的人不多,一路畅通。到服务站的时候,夏昼下车去买了两瓶水回来,陆东深靠在车子旁抽烟。衬衫笔挺,身形也修挺,洇在耀眼的阳光里,她其实挺喜欢看他抽烟时的样子,吞吐烟雾时微微眯眼,英俊成熟得很,也man得很。
她上前将其中一瓶水递给他,他一手夹烟接过,一手拧开瓶盖,将打开的水又递还给她,将另一瓶拿在手。
夏昼喝水润喉,说,“我真没想到你会知道。”养父母的忌日到了,这也是她那晚拒绝饶尊的原因。养父虽说大半政绩在北京,但心里还是念着家乡的。二老离世后,她婉拒了饶瑾怀的帮助,将他们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
远离都市纵情山水,其实这是养父母都喜欢的,只是,每逢忌日拜祭起来不容易,通往墓园的山路十八弯,十分陡险。
这三年来她虽藏身沧陵,但每逢忌日的隔天她都回来,避开熟悉的人。墓碑总是被擦得干净,碑前放满了白菊和马蹄莲,外加一瓶二锅头。
白菊是饶瑾怀准备的,乔臻最知养母梅初的喜好,每次跟着饶瑾怀来祭拜就会准备一束马蹄莲,酒是饶尊备下的,养父有小酌的喜好,但唯独就爱二锅头。
陆东深知道忌日的事让夏昼多少感到惊讶,这件事倒是不难查,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的细心和体贴。就在周日当晚,他拥着她说,明天祭祀的东西我都备好了,我陪你去。
她才知道,原来那晚他是真知道内情。
陆东深笑了笑,掐了烟,揉了揉她的头说,“走吧。”
上车一路驶往老家的方向,天稍稍沉了些,不知哪飘来的乌云,浅浅地遮了阳光。
入山之前陆东深问她,“这么多年,你真没有打听过你亲生父母的情况?”
这个话题以前涉及过,她就是寥寥几句带过,但今天闻言后她沉默了半天,才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亲生父母的情况。”窗外树影匆匆而过,就如逝去的岁月。夏昼看着外面的如画风景,眼里多了一些沉霾,“我亲生父母背井离乡到外地打工,父亲遇上矿难身亡,母亲把我生下之后就直接扔在医院里走了。我能理解,一个女人孤身一人再带着个孩子的确很艰难,我又只是个丫头。”她苦笑,摇摇头,“我养父母很早就寻找我母亲的下落,后来才知道她另嫁他人后没多久就生了场重病离世了,那家人也不怎么样,将人火化后依着当地的习俗把骨灰往山野河流一撒就算完事。我养父母不敢告诉我真相,希望能在我心里留下个念想,直到养父母离世前,他们说,夏夏你要记住,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他们并不知道,其实我早就清楚这件事了,在他们调查的时候我也听得一清二楚。”“早几年我挺恨,恨我亲生母亲为什么把我扔了,可后来经历得多了也就理解了,人活不易,也许当初她扔我的时候心里也是流着血淌着泪的。”夏昼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我虽然没有亲生父母,但养父母对我的好就跟亲生的一样。他们给我起名‘昼’字,就是希望我的生命里充满阳光,日出而生,积极向上。他们不求我大富大贵,只希望我能幸福快乐,像是这种期许不就是亲生父母的祝福吗?”
陆东深一手操着方向盘,一手拉过她的手,轻声说,“生养之恩,养者为大。”他也私下查过她亲生父母的情况,毕竟这世上没有哪个孩子不希望见到亲生父母的,原想着如果能找到会给她一个惊喜,不曾想查到当年夏运城夫妻二人也追查过这件事。他查到的情况其实跟夏昼所讲的一样,父亲下矿遇难,母亲再嫁离世,查清楚后他就在迟疑要不要告诉夏昼,没想到她竟是很早就知道的。这么一来,他更是对她心疼,攥紧她的手送至唇边,“囡囡,你还有我。”
第273章 会认为我不详吗
即使酷暑的天,墓园也是瑟瑟。
夏运城和乔臻是合葬墓,落在众多合葬墓里也没因身份的问题而特殊,不大不小不奢华。
墓碑上也是两人的合照,生平恩爱的夫妻,死后也没单独放照片,两人相互依偎,就像生死相依。
墓碑上的字是当时饶瑾怀亲自刻上去的,当时刻完后他就像是忽而老了十岁。
有人早夏昼之前祭拜。
白菊、马蹄莲和二锅头都一如往年那么摆放整齐,香炉里有香灰,酒杯也是满的。
夏昼备了不少金箔纸钱,在临上山前的焚炉里烧完了,除了烧给夏运城和乔臻外,还有两人。
墓碑很干净,但夏昼还是又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然后挽着陆东深的胳膊,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说,爸爸妈妈,我找到幸福了。
陆东深对着墓碑鞠了躬,则说,“叔叔阿姨,我是陆东深,囡囡的未婚夫,囡囡交给我你们放心吧。”
夏昼转头看他,他英俊的侧脸洇在阳光与树桠交织的光影里,一句“未婚夫”令她心生悸动。
夏运城和乔臻合葬墓旁还有座墓,也是合葬,但上面没有照片,只刻着两人的名字:夏豪,方婉。
墓前也放着大把的鲜花。夏昼坐在两人的墓前,将也是干净的墓碑擦了再擦,陆东深在旁看得清楚,夏豪和方婉这两人的名字他不陌生,所以刚刚在下面烧纸钱的时候,他也猜到多出那两人的纸钱是烧给谁的了。“这下面是空的,我找不到他们的遗物,所以只能在我养父母过世后,我在这给我的亲生父母立个碑。”夏昼擦着碑文上的每一笔画的隙缝,寂寥地说,“本来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公子哥,去下矿不就是找死吗?青梅竹马本是好,另嫁他人几多哀。”
陆东深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就有数了,看来她不但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也查清楚当年亲生父母的情况。夏豪的确就是夏昼口中所讲的公子哥,夏家家世不错,是当地的大户,夏豪跟方婉更是青梅竹马,直到两人结婚后夏家突遭家变,死的死散的散,夏家老太太在临终前指着方婉的鼻尖骂她是祸害、是妖媚。夏豪带着方婉远走他地,为了生计只能下矿,但平日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能做得来那种粗活累活,终究还是遇上了矿难难逃一死。方婉那时已经大腹便便即将临盆,当她发现自己生下一女儿时,毅然决然舍弃离开。方婉为了生计再嫁,对方不过乡野村夫,娶方婉一是图她漂亮,二是要传宗接代,可方婉到了那家不到半年就离世了。原因在于她生产时损耗了身体,又没有好好坐月子没调养过来,另嫁他人后就病怏怏的,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被那家视为不详,就这么方婉郁郁而终。
夏昼擦干净墓碑后起身,看向陆东深,眼底哀伤,“东深,你会不会也认为我是不详的?”
陆东深眼底是心疼和宠溺,“傻瓜,我怎么可能这么想你?你母亲的遭遇只能怪当时的年代。”陆东深在调查的过程中得知,方婉是当地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尤其是那双眼睛会勾人,可这么一个美人最后被人视为不祥,原因是方婉有个与众不同之处,这种与众不同就造就了当时那个年代别人对她的误会。
这个与众不同方婉有,夏昼也有。
就是嗅觉异于常人的灵敏。
她们能闻到常人闻不到的气味,所以一些表现就会让人感到诧异和误会,这种天生的能力只在方家的女性身上遗传,所以,方婉见生下的还是个女孩,便忍痛舍弃。
当时接生的医生只知道这孩子姓夏,其余的就都不知道了,也因此夏昼在孤儿院的时候名字只叫夏夏。“真正不详的是人心。”陆东深轻声说,“如果当时夏家没有家破人亡而是人丁兴旺,那夏家就会认为你母亲是福星,相反就会认定是祸害。所以,祥和不详只是人们用来宽慰自己不幸的借口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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