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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算数用上十个指头

娘子金安 白水煮竹 3749 2024-06-30 07:34

  言照清微微抬着头,瞧着阿弥。

  她的眼睛怎么这样黑?眼睛原本就比别的李朝女子大,还含着李朝女子没有的眼部线条和风情,瞳仁也大,颜色深,想两颗幽黑的墨玉镶嵌在里头,又像两汪深黑的黑水泉,有着湿漉漉的单纯和天真。

  像一头小鹿,像一只狐狸。

  像刚出生的小动物,凝望他的时候,饱含天真,摄人心魄。

  他甚至能在她幽黑的瞳仁里头看到自己,看到一时看怔了的自己的脸,十分小。

  山风从山上落下来,自她背后来,她的长发找了根树枝匆匆扎起,耳旁落了一些细碎的长发,风一吹,飘飘袅袅,不知为何叫言照清瞧得心惊。

  风又将她身上的味道送来,少女出了汗,不是男人的臭气,是带着奶香的。

  她究竟是个什么妖魔鬼怪?

  废太子党的余孽,怎的这么会蛊惑人心,叫人一时沉迷?

  “哎!你魔怔了?”

  阿弥被他这般冷目瞧着,心里不大舒服。

  她不爱人家盯着她看,从小到大玉娘子总是跟她说,人家盯着她看,是因为她长得很奇怪。

  她娘是北游人,她混着北游的血统,用阮如玉的话来说,是挑了她娘最丑的五官长的,不像李寻意,明明是同一个娘胎出来的,李寻意就长得十分像他俩的爹,除了同北游人一样高大,脸上一丝北游痕迹都没有。

  李寻意恰到好处地将李朝和北游两方的优点集合起来了,阿弥却没有,用阮如玉的话来说,是阿弥“长得十分奇怪,又矮又丑”。

  “你当然长得很奇怪,你见哪个李朝娘子长得跟你一样?真丑,丑死了。”阮如玉总是这样说,边说边鄙夷“呸”着看她,“你以为你出门在外人家看你,是看你长得好看?人家看你长得奇怪呐!你想想你自己在外头碰到长得歪瓜裂枣的、断手断脚的,会不会多看两眼?”

  阿弥想想也是,她在街上碰到同别人不一样的,有残缺的,总是会不自觉多看两眼。

  “那就是了,”阮如玉嫌弃看她,“人家看你,是觉得你长得丑,是在心里笑话你呐!”

  阿弥一直就不爱揽镜自照,她被阮如玉说的次数多了,出门在外人人都看她,那些细微的表情在她眼里全都变了味,叫她觉得――阮如玉说得对。

  她就是长得很奇怪。

  因此她不爱人瞧她,人家瞧她,她要恶狠狠地盯回去,想像人家此刻在心里笑她,自己也在心里恶狠狠回呛一句:看个屁!

  现在这执金吾的参将站着同她看了一会儿,其实时间很短,这直直的目光就已经叫阿弥受不了。

  看个屁啊?没见过长得奇怪的人吗?!

  阿弥湿漉漉的眸里一冷,含着嗔怒看言照清,言照清立即就醒过来。

  还真是……魔怔了!

  言照清唾弃自己轻易被阿弥的双眼夺魂,心头恼怒,将阿弥推开,自己走在前头,连阿弥提的两个问题都不想开口回答。

  有什么要紧?当然没什么要紧。大敌当前,不管是什么样的仇怨都应该要暂时放下,一致对外、共同抗敌为先,因此他什么力量都可以用上,哪怕是一个不听他话的小逆贼。

  魔怔了吗?当然是魔怔了,但只是一时的,他及时在陷入其中之前拔出来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也不会再发生。

  这只小狐狸长得确实好看,但李朝好看的女子多了去了,京城比她好看的女子比比皆是,也没什么好惊艳的。

  言照清走在前头,自我批评了方才的愣神,仔细瞧着地上的痕迹,寻找白狼的踪迹。

  这座成了孤岛的道观山说是有十三匹狼,他们上山以来,白狼一直在林间窜来窜去的,也没法数得清楚。

  “算上方才那匹,我杀了两匹。”

  清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这人还颇为骄傲似的,声音都带着傲娇。言照清不必回头,也能想想她得意洋洋的模样,一定是咧着嘴笑着,白牙隐隐,就好像法场劫囚那日,在马上得意回身,笑着看他。

  言照清不应。自然是想起了法场劫囚那日的挫败。

  “才哥儿杀了一匹,但没落到好,腿被咬了,走不动道儿,我把他藏在山洞里头了。”

  清丽的声音再在后头响,这句式并不是跟他汇报,闲聊天儿瞎扯淡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也不管他应不应。

  “我来的路上还见到两匹狼的尸体,猎刀砍出来的,可能是阿德和麻成业两兄弟干的。”

  言照清蹲下身,挑了一根树枝,翻找树叶里头的一堆狼粪。

  十分新鲜,约莫还没走远。

  “二加一,再加二,再加……”

  也不知道阿弥是什么时候找了根粗树枝做手杖,见言照清蹲下身子顺着地上的痕迹往前行几步,定在一堆树枝和泥土掩埋的……嗯,是粪便――前观察痕迹,阿弥好像个无所事事的人一样,大大方方将自己的行踪暴露着,完全没有戒备感,站到言照清正查看的东西旁边,树枝手杖一杵地撑着自己,示意言照清答一下他杀了几匹狼。

  言照清没个好气抬头瞧她,“两匹。”

  “哦,”阿弥百无聊赖应了一声,掰着手指头,“二加一,加二,再加二……”

  一个巴掌的手指头不够用,断手那只巴掌协助伸出两只来,阿弥口中念念有词,“七。十三减七……”

  言照清站起来,又仗着高度垂眸斜乜他,这斜着眼像傻子一样瞧着她的眼神,又叫阿弥心里烦躁起来。

  盯着她看干什么?还是斜乜着看的。

  “看个屁啊?”

  一个姑娘家家,将“屁”挂在嘴边,她也不嫌粗鲁。

  废太子党的余孽,真是粗鄙不堪!

  言照清强行在心中下这样的定义,冷笑一声,同阿弥道:

  “嗯,是啊,我在看个屁,看这个屁有没有十三根手指头能伸出来。”

  这个执金吾在嘲笑她!

  阿弥立刻知道了他话里的意思,又羞又恼,气急败坏,索性不算了,“哼”了一声,瞧了瞧言照清的身后,脸色倏地整肃,认真正经问言照清:

  “七要加一了,在你后头,弄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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