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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渊 第54节

溺渊 池总渣 6036 2024-06-29 11:41

  可是那一个瞬间,来得很突然。

  就像是夕阳坠入黑夜,最后的光芒彻底消散。

  十年的时光犹如结束的电影尾声,亮起的黑幕上,谢幕的名单只有穆于一个人。

  结束的瞬间,没有眼泪与绝望。

  没有撕心裂肺,痛苦与崩溃。

  什么都没有。

  直到穆心兰带着护士进入病房,穆于听到有人在按他的手,在呼唤他的名字。

  穆于看到自己指甲上有血迹,才意识到自己将脖子抓出了血。

  很奇怪,为什么不疼?

  他甚至笑着同护士说:“我没事。”

  然后穆于在护士悚然的目光,以及穆心兰慌乱的双眼中,缓慢转过头。

  他在窗户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悄无声息地眼泪,将他的面容划得支离破碎。

  他麻木地抬起手,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我真的没事。”

  穆心兰抓住护士的胳膊,嗓音绷得很紧:“护士小姐,那种止痛泵不是有吗,可以给我儿子上一个吗?”

  穆于缓慢地躺在了床上,他无力地闭上眼,巨大的疲倦感让他想要陷入不再醒来的沉睡。

  护士处理好他的伤口,重新给他输上液,这才离开。

  穆心兰看着病床上这个状态明显不正常的穆于,几次张口欲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生硬问道:“想吃点什么吗?”

  本以为穆于不会回答,没想到穆于安静了一阵,轻声道:“芒果。”

  穆心兰想起医院大门有卖水果的地方,离开了病房。

  她买了点穆于喜欢的芒果,又去一旁的便利店买巧克力,糖果与饼干,还有住院用的洗漱用品。

  穆于幼时,穆心兰管得严厉,不允许他吃这种垃圾零食。

  穆于一直很听话,她不让吃,他也就不吃了。

  她不让做的事,穆于也不会做。

  提着几袋东西,穆心兰回到病房前,她拉开了门。

  哗啦――

  是袋子散落一地的声音。

  病床上洁白的被子褶皱地耷拉着,触目惊心的血液溅在上面,晕开点点痕迹,拔掉的输液针被丢弃在了地上。

  本该躺在病床上的穆于。

  不见了。

  第48章

  半个小时前。

  离开病房以后的陈路,想起穆于的神情,心中始终放不下,他没有走,而是坐在楼下给曲悠然发消息,编辑到一半,就收到穆于的电话。

  电话里他让陈路帮忙租一辆轮椅,他需要离开医院,越快越好。

  陈路没有多想,租了轮椅就上楼。

  他看着穆于干脆利落地拔了输液针,血液溅在了被子上,惊吓道:“你出血了!”

  穆于按住手背上的纱布贴止血,虚弱地笑了笑:“没事,麻烦你扶我一下,我现在动不了。”

  陈路犹豫地说:“非要这个时候出院吗”

  穆于有气无力道:“再不走,我妈就要回来了。”

  陈路对穆于母亲的印象不算好,一听这话立刻下了决定,将穆于扶到轮椅上,推出病房,前去办理出院。

  离开的路上陈路心跳得极快,生怕在哪个回廊里见到穆于的母亲,被抓到现行。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一番折腾后,总算上了出租车。

  路上陈路看到穆于的手机不断震动,一直有人在给他打电话。

  余光里是穆于毫不犹豫拉黑来电号码,然后他又切出微信,继续拉黑删除。

  等手机安静下来,穆于才放松地靠在座椅上,疲累地阖上眼。

  陈路迟来地发现穆于脖子上狰狞的血痕,瞧着像被指甲用力抓破,皮开肉绽,看一眼都疼。

  他甚至以为穆于在病房里被母亲家暴了,但他没敢问,怕揭露了穆于的伤心事。

  等把人在另一家医院安顿好了,陈路拨通了曲悠然的电话。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下意识地找起了师兄。

  曲悠然来得很快,他来之前就跟圆一的老师联系过,圆一道场今年也送了不少棋手来定段,有成功的,有失败的。

  发过来的成功名单上,没有陈路和穆于。

  曲悠然揽着陈路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心:“没事,明年可以继续。”

  陈路定段失败的沮丧早已被这场意外事故给冲散,他像个孩子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一下午的惊险,说穆心兰,说他将穆于从医院里偷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眼圈都红了:“师兄怎么办,小于真的好可怜。”

  曲悠然思考了一阵:“你等会,我先去打个电话,再跟穆于谈谈。”

  通过话后,曲悠然进入病房,映入眼帘的是穆于憔悴的侧脸。

  穆于听到动静,转过脸来,看到是曲悠然,还冲他笑了一下。

  只是这笑意很浅,如一闪而过的涟漪,撑不住一秒便散了。

  病人的气色总归是不好的,但曲悠然却觉得眼前这人像是碎了,只剩皮囊勉强兜着那七零八落的内里。

  这种状态很危险,曲悠然对穆于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了解不多,只能靠着陈路的口述知悉些许。

  进来前还想了许多安慰的话,但见到穆于的状态,曲悠然选择直白明了地问穆于:“还想下棋吗?”

  穆于灰暗的眸子微动,他没说话。

  曲悠然拉开椅子坐下:“我看过你的排名,离定段只差一名,确实有点可惜,不过就算定上了,排名也太低了,不仅难签约,还参加不了几场赛事,进了战队也只是给人当替补。”

  他用温和的语气,陈述客观事实,无一句安慰话语。

  让在外面偷听的陈路气得只咬牙,不知道为什么惯来贴心的曲悠然要在这种时候,对穆于说这些话。

  他觉得穆于需要的是安慰,不是要曲悠然在这理性客观地分析这些。

  令陈路意外的是,穆于竟然出声了。

  他回答的是曲悠然上一个问题:“我想下棋。”

  曲悠然温声道:“有你这句话就行,师父一会就到。”

  穆于在病床上不安地动了动,他没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曲盛。

  “师父怎么会……”穆于颤声道。

  曲悠然忙道:“是我给师父打的电话,他听说你进医院了,要来看你,你别多想。”

  曲盛匆匆赶来,一进病房看到穆于的模样,不由眉头紧锁。

  穆于还以为是自己定段失败,让曲盛失望了。

  不料曲盛竟用有些心痛的语气劝他说:“下次记住,身体不舒服得第一时间去医院,不要硬撑。你年纪还小,想要下棋有的是机会,用健康为代价不值得。”

  曲盛看着严肃,实则也爱唠叨。

  说了穆于快十来分钟,缓了口气,才道出早已和曲悠然在电话里商量好的事。

  “你想去港城棋院吗?”曲盛终于抛下了自进来后,第一个重磅炸弹。

  港城棋院培养了不少职业棋手,绝大多数棋手如果想要进修,都会优先考虑去港城棋院。

  只是进入港城棋院的条件苛刻,学费颇为高昂,棋手没有一定条件的经济,很难支撑下去。

  穆于听到港城棋院,自然心动,只是他囊中羞涩,穆心兰绝无可能同意他去。

  自从他逃离医院后,就已经将穆心兰的联系方式尽数删除拉黑,这何尝不是一种决裂。

  看出穆于神色,曲盛猜到他的顾虑,他笑了:“你是我徒弟,只要你想下,那就继续下,什么也阻止不你了。”

  穆于嘴唇发颤,眼眶骤然滚烫,几乎要忍不住泪意,千言万语只能凝成一句:“谢谢师父。”

  “客气什么。”曲盛摸了摸他脑袋:“师父就是用来麻烦的,不然怎么对得住你喊的这声师父。”

  “等你去了港城棋院,对你小师兄也不要客气,有什么困难记得找他。”曲盛叮嘱道。

  病房外跟陈路一起偷听的曲悠然,对陈路说:“你今年也不许偷懒,晚上练棋时间翻倍。”

  陈路抓着曲悠然的手,弯着眼开心道:“知道了!”

  曲悠然把人拉着:“我看你啊,输了比赛也不见难受,听到穆于能去港城棋院,就这么高兴啊?”

  陈路亲亲热热地挨着曲悠然走,像没了骨头,恨不得挂人身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当然要为他开心啊。”

  曲悠然不冷不热地觑他一眼,陈路半点也不怵,搂着曲悠然说:“你是我最好的师兄!”

  穆于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江莱听说他肋骨骨折,自告奋勇地过来照顾他。

  到底是男女有别,很多事江莱都帮不上忙,好在穆于虽是肋骨骨折,行动间有些不便,但也不是完全生活无法自理。

  江莱平日里就陪穆于聊天下棋,打发时间。

  她知道穆于跟母亲闹翻以后,担心道:“那你出院之后怎么办,要不来我家住吧。”

  穆于下意识拒绝:“住你家不方便。”

  江莱客观地给他分析:“你看啊,你现在身上钱也不多,学校宿舍也不能住,道场宿舍你妈肯定是知道地址的,你不怕她找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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