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全脸色煞白,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腿开始打颤。
这事他只告诉了爹,旁人再也没说过。到现在他都记得六姐最后看他的眼神,那么彷徨无助。别的事这小姑娘可以打听,这事只有他和他爹知道,连他娘都瞒了一辈子。
“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孟鱼:“你爹现在就在你身后。他说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他就直接把你带走,省的祸害村里。他老人家一辈子不做亏心事,唯独生了你个龟孙子丢脸!”
这话简直就是他爹的原版。老头在世的时候,天天拿这话念叨他。
吕全头上的汗开始往下淌,“我爹他……他还说啥?”
“你爹说,他不投胎就是不放心你,生怕你哪天把自己送进大牢里,丢了吕家全族的脸。要你和这几个地痞无赖断绝关系,从此不再来往。不然,现在就带你走!”
吕全浑身一颤,好像看到了他爹临死前的模样。旁边那几个大汉都听愣了,这话老吕没少当面对他们说。
“我爹太狠了!”吕全抱起拳头,冲哥几个点点头:“对不住了,以后你们就当没我这个人,江湖不见!”
几个地痞骂骂咧咧的走了。孟鱼见事儿差不多了,又加一句。
“你爹还说,他在那边打听到吕超喜家坟地不好,让你帮忙去挪坟。不然,现在就带你走!”
这话是孟鱼自己加上的。吕全连忙答应,冯小翠傻傻的看了孟鱼一眼,擦干脸上的泪。
在村子里,谁家迁坟是大事,冯小翠孤儿寡母的更让人可怜,几个村民扛着自家的铁锹来帮忙。
月色下,围观的村民看热闹,孟鱼却是感觉心惊。六七座坟上的邪气比白天更重,还带着不易觉察的戾气。
孟鱼给帮忙的四个村民和冯小翠一人一张驱邪符,保护他们不被邪气伤害。晚上十点多,吕超喜祖父的棺木被抬出时,一阵阴风突然袭来,带着刺鼻的腥臭。
村民不知怎么回事,可孟鱼看的清清楚楚,一股戾气在埋葬棺椁的地方,正冒着黑气上涌。
“咦?下面有东西。”冯小翠打着手电筒,看到一角红色。
村民们听说下面还有东西,都十分好奇,三两下就挖了上来。
是一具半米长的血色棺木。
棺木上有奇怪花纹,周身的红色在月下反光。说不出的古怪邪气!
吕全满满的好奇心,又有些害怕,凑过来问:“大师,我去把这个打开看看行不?”
“还是别了吧,棺椁里是一具侏儒尸体。”
那具侏儒跟两三岁的孩子差不多大,身穿一身红袄红裤,正坐在棺木上与孟鱼对视。
“你能看见我?”
孟鱼:“你是谁,为什么在血棺里?”戾气太重了,血棺的血往地上流。
周围的村民见孟鱼看着前方自言自语,吓得纷纷往后退。冯小翠手拿铁锹,浑身颤抖。要是这东西再敢祸害他们家,她就一铁锹拍过去!拍成泥巴!
侏儒看看天,看看地,尖利的大笑几声,比哭的还难听。
“听过童蛊吗?”
孟鱼心中一颤。这次阴司有一道考试题关于“童蛊”,孟鱼之所记忆深刻,是因为过程太过残忍。
主家四处搜集小幼儿,将幼儿自小放在罐子里长大。缺衣少食,外表跟小猴子差不多大。待五六岁时高价卖出,身量越小越值钱。或卖给杂耍艺人赚钱用,或卖给阴邪恶人做童蛊害人。
童蛊被杀死时心有不甘,戾气比普通人大得多。邪修用童蛊埋在去世之人的坟墓中,用戾气和邪气影响他们的子孙后代。轻者子孙有损伤,重者绝户。
很显然,吕超喜一家人被霉运缠身,就是童蛊所害。也不知道吕超喜的祖父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下这样的狠手。
“你知道什么人把你困在这里吗?”
“不认识,只知道死后不见天日,太痛苦了。”侏儒跳下棺木,冲着吕全扑来,尖利的喊道:“我现在只想要一副漂亮健全的身躯。”
眼看要扑到吕全身上,下一秒就被“驱邪符”发出的金光弹回棺椁旁边。侏儒大怒,露出死前狰狞的模样,爆发出浑身力气又向吕全扑来。
孟鱼将剩下的三张“驱邪符”齐齐掷向侏儒,左手用力卡住他的身体。眼看侏儒张开血盆大口咬来,孟鱼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扔向棺椁。
只听“砰”的一声,侏儒带着棺椁灰飞烟灭……
吕全在地上缩成一团,刚才明显感觉一道阴冷的邪风向他冲来,是旁边的小姑娘替他挡了下来。那种感觉太可怕了,比他爹拿腰带抽他都吓人。
围观的村民也感受到了阴风,亲眼看见一道黑乎乎的东西随着血棺炸的无影无踪。再看向孟鱼时,神情都不一样了。
这哪里是大师……明明是仙女本人!
吕全哆哆嗦嗦的向孟鱼道谢:“多谢救命,请问仙女我爹走了吗?”
他爹一见到侏儒早吓走了。孟鱼顿了顿,一脸严肃的看向他:“你爹让你改邪归正,多做善事,不然立刻现在马上就把你带走!”
吕全扑腾跪在地上,哭唧唧道:“爹你太狠了!我听您老的话,别着急带儿子走!”
嗯,这样最好……
孟鱼回到家已经是半夜,前脚进门,司徒渊舟后脚跟了进来。
“又消灭一只恶鬼,不错不错,估摸着奖金明后天到账。”
孟鱼都佩服自己的心里素质,蹭蹭蹭往上蹿,远不是第一次见到恶鬼时的样子。
“谢谢,司徒先生来有事吗?”
司徒渊舟敛起笑容,一脸严肃的盯着孟鱼:“来跟你说考试成绩。”
看他的神情,孟鱼心里咯噔一下……
小心脏怦怦跳,又想起了那几道模棱两可的题。孟鱼抿抿唇,垂下脑袋。
“唉,就知道考得不好,不会……不会被开除吧。”说是定期筛除员工的。
司徒渊舟食指敲击桌面,发出“咚咚咚”脆响,神情十分纠结。
“开除……就算了,毕竟是第一名。”
什么什么?
孟鱼猛地抬头,“第一?”
司徒渊舟看她傻傻的样子很可乐,大笑几声又去照镜子。
“是啊,第一名。考试不光看三科试卷,还要看你们平时的表现,实践很重要。你消灭恶鬼和邪修,满足吴子宣心愿让他投胎,这在新职员里是头一份儿。”
发型没有乱,司徒渊舟挺满意,回头又道:“综合试卷的确丢了分,不过你的论述题写的很好,新职员里唯一一个满分。”
作文一向是她的强项,孟鱼喜滋滋的,没有给外婆丢脸。
“记得那个程序员吧?就是你说人家大和尚那个。综合试卷第一名,满分。”
见孟鱼一脸羡慕,司徒渊舟笑笑:“你本科是吧?人家理工科博士后,秃顶不是白秃的。”
好厉害!
孟鱼:“他的实践拉低了成绩?”
“可不?”司徒渊舟说起这个有点烦恼,“工作太忙,天天在屋里加班,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能有个屁实践!”
“又差点忘了。”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本书放桌上,“这是第一名的奖励,好好学,我走了。”
孟鱼送走司徒渊舟,转身拿起教材书。土黄色封面上写着《面相是门大学问》,里面文字图案比较多,公式比黑色教材书上少一些。
今天斗败一只恶鬼,考试还得了第一名,孟鱼心情倍儿好。进屋给外婆烧了三炷香,叨叨几句,这才上床去睡觉。
梦里又到了高考的那天,外婆早上起来给她做的大葱炒鸡蛋,用单饼卷起来,蘸着黄豆酱,祝她考个好成绩。她揽着外婆的脖子,高兴地说自己得了第一名……
第二天一大早居然是笑醒的,孟鱼起来打扫完卫生,从鸡笼拿出两枚热乎乎的蛋,做了跟梦里一样的大葱炒鸡蛋。
“降暑符”的反响很好,天天有人上门买,小店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订单已经排到了一周之后。
姚奶奶上午来串门,脖子上挂着好几个符咒,还拿来两个鹅蛋让她煮煮吃。
“小鱼啊,‘降暑符’真好用,我带着去跳广场舞,别人都羡慕我。你再给我画五个吧?那群老姐们儿都想要。”
“行,这就给您画。”孟鱼现在画符速度越来越快,一枚“降暑符”也就几分钟时间。
姚奶奶喝了两盏茶的工夫,孟鱼已经把符咒准备好。姚奶奶要给钱,孟鱼说什么也不要。
“这孩子,给你你就拿着!符咒可不白给她们,我这可是卖老脸插队才买到的‘降暑符’。”姚奶奶笑得一脸开心,脸是不能白卖的,“我每个符咒多收她们五十块钱插队费。”
一转手就是二百五十块钱!
姚奶奶这账算的叮当响,后面还有二十几个广场舞大妈也想要,抵得上大半月退休金了……
硬是把钱塞给她,“快拿着,明天奶奶还来哈。”
送走老太太,孟鱼直乐。不一会儿,孙萌萌打来电话,奉她土豪爹娘的旨意给孟鱼寄来几箱水果,半下午就能到。
孙萌萌家舍得花钱,家里的水果都是进口的,在超市里都见不着。
“鱼鱼我跟你说个事,你别生气。”
嗯?
孟鱼刚画完一只符咒,停下笔,“什么事?”
孟鱼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轻易不生气,可是孙萌萌在电话那头还是磨叽了一分钟才开口。
孙萌萌他妈在朋友圈里炫符,把新到手的五十张“降暑符”摆了个“iloveyou”造型,还把孙萌萌和孟鱼的合影贴上去――我家姑娘和著名玄学大师是闺蜜。不巧,被大学同学迟晓虹的妈妈看到了……
孟鱼替她往下说:“迟晓虹把我回家开香火店的事儿发朋友圈了?”
“嗯,我妈也没想到后面会那么多事儿。”孙萌萌鼓起勇气,“那个傻x还把这事放校友群了。”
孙萌萌觉得太对不起孟鱼了。这事儿往校友群里一发,再加上迟晓虹添油加醋,全校所有人都知道孟鱼搞封建迷信,情况十分被动。
孟鱼也怔了怔,迟晓虹太小心眼了。其实她和迟晓虹原来没有交集,所有的恩怨来自一个叫岳东升的男生。当年身为学校男神的岳东升无比高冷,多少女孩子倒追都追不上,可他偏偏喜欢上了孟鱼。
又是校园里点蜡烛,又是大礼堂上送花,还有遥控飞机隔空送钻戒……男神手段层出不穷,孟鱼不堪其扰!
孟鱼是真的不喜欢岳东升,那时候天天跟孙萌萌在一起很开心,干嘛要想不开谈恋爱!
迟晓虹喜欢岳东升,曾经公开表白,为这事把孟鱼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处找孟鱼麻烦。只是学习考试迟晓虹被孟鱼碾压,撒泼被孙萌萌碾压,迟晓虹多少年来都没法释怀。
毕业后岳东升建了校友群,多次邀请孟鱼加入,孟鱼不想跟他打交道,更不想被迟晓虹骚扰,连群都没进。
这回迟晓虹终于有机会了!
被老师期望进外交部为国效力的孟鱼,居然灰溜溜的回村儿里卖香火纸钱,这是多么令人惊爆眼球的事!
就连当年最喜欢孟鱼的班主任,也在群里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学以致用”,失望之心不言而喻。
孙萌萌听电话那边没声,都快哭了,“鱼鱼,真对不起,我真没料到事情会这样。”
“别和她一般见识,说就说吧,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不怕别人说。”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