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指往脸上一处指:“这什么?”
谢三思答:“眼睛。”
江随又指向一处:“这呢?”
谢三思答:“耳朵。”
“傻儿子,”江随语重心长, “所以爸爸看得见也听得见。”
谢三思:“……”
江随腰弯下来,两手撑着膝盖, 修长的手指插|进短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后捋动。
谢三思抹把脸,他觉得随哥这样儿,不知怎么的,有那么一点儿悲苦的意思。
就像个辛辛苦苦耕耘了一个季度的老农,眼看产量丰厚,只等收成之日,没想到一场暴风雪降临,颗粒无收,一片狼藉。
怎一个惨字了得。
谢三思被自己的脑补虐到了,他在路灯底下走走,找着小石头子踢飞,唉声叹气:“随哥,你不去吗?”
江随按着头皮:“去哪?”
谢三思懵逼:“当然是第一画室啊。”
江随眼皮不抬:“去你妈,你随哥是个菜鸡。”
“别啊随哥,别这么说,千万别说这么说,”谢三思惊悚的说,“你要是菜鸡,那我是什么?”
江随唇一扯:“菜鸭?”
谢三思打着商量:“能不是鸭子吗?”
江随道:“那就菜鹅。”
谢三思刚想说行,话滚到嘴边,他反应过来,不是,这都说到哪儿去了。
“随哥啊!”
那语气,好似一个老太太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大腿喊,我的儿啊。
江随一脚让他滚了。
小广场就剩江随一个,形单影只。
秋风那个吹,枯树叶那个飘,凄凄惨惨戚戚,要是来个二胡,绝了。
江随按了会头,越按越疼,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生疏地用牙咬住,在浅黄色烟蒂上碾出一圈印子。
一缕烟草味顺着那个印子钻进他口中,迅速与他的呼吸融在了一起。
“妈的,这么苦,有什么好抽的。”
江随嫌弃地叼着烟,啪嗒扣打火机,没出火,他再用拇指按着扣一下,“嗤”地窜出一簇小火苗,没等他靠近就灭了。
搞什么几把玩意?打火机也跟老子作对?
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江随不熟练地用手挡风,低着头把烟卷凑上打火机口,火苗一窜出来,就燃了上去。
一团烟雾慢慢腾起,江随扣上打火机,拿在手中百般无聊地耍了几下,后仰头看夜空,眼帘微微眯起,似乎看的很入神。
然而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沾,脑子放空了。
说白了,就是在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对儿年轻情侣从小广场边经过,前一秒还黏黏糊糊的,走路没个人样,摸摸搂搂亲亲,下一秒就吵起来了。各种带爹捎妈的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你扇我一次,我还你一次。
每一次都不放水,动作幅度很大,结结实实甩上去,啪地一声响,直击心灵。
空气里仿佛都带着爆破声。
江随嘴边的烟抖了抖,差点儿掉下来,他吸口气,匪夷所思地“啧”了声,谈恋爱玩儿命啊。
还好老子不谈。
江随这么想着,感觉烟不好抽了,不对味儿,他把烟夹在指间,低眉看了会,掐了。
正当江随准备起身走人的时候,那两人抱在了一起。
并且开始舌|吻。
“……”我操。
连女孩儿手都没牵过的随哥受到了暴击。
江随回画室的时候,眼睛是红的,配着凌乱搭在额前的发丝,有那么一丝消沉颓废感。
谢三思惊呆了:“随哥,你的眼睛……”
江随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他的想法,太阳穴忍不住一阵狂抽:“烟呛的。”
谢三思深呼吸,一副艰难消化消息的样子,欲言又止:“我懂。”
“就跟沙子进了眼是一样一样的。”
江随微笑:“你过来。”
谢三思浑身起毛,干笑两声:“不了不了,我还要帮我姐数画纸呢。”
江随的目光扫过去。
女孩背对着他蹲在地上,面前散落着一堆半新不旧的零散画具,她正在一件件收拾整理。
画架上的画板已经拿下来了,搬家的痕迹极重。参杂着怪异的分道扬镳感。
江随倚着门框,漫不经心地眯了眯眼,搞什么呢,不就是从第三画室搬到第一画室吗?
还在一个房子里,天天从一个大门进出。
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写生还要在一起,至于这么大阵仗?
江随抬脚走过去:“要走了?”
陈遇把铅笔头丢进一旁的垃圾篓里:“等会。”
“挺隆重的啊陈同学,”江随看她的发顶,“那说点什么?”
他嗤笑:“苟富贵,莫相忘?”
陈遇侧仰头。
江随垂着眼眸跟女孩对视,看着她的平静无波,语气越发恶劣:“看你这股子劲,还是说换一个,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
谢三思一直在尽心尽力充当背景板,这会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他快速放下画纸,抽搐着脸尿遁。
顺便拦住要搬进来的几个哥们。
房里静下来。
持续了不到十秒,就被陈遇的声音打破,她看着江随:“你眼睛怎么那么红?”
江随两手插兜,懒懒散散地往凳子上一坐:“看热闹被一口烟呛到了,咳出来的。”
陈遇蹙眉:“你抽烟?”
江随下意识摇头:“不抽。”
陈遇动动鼻子。
江随被她的小动作逗笑,有一点无奈:“闻什么闻,老子就抽了两小口。”
烟他就不喜欢,那根烟跟打火机还是从别人兜里要的。
“今天两小口,明天就是两大口。”陈遇继续收拾工具箱,“烟抽了上瘾,很难戒。”
江随假模假样地拍拍手,似笑非笑:“哇哦,我们陈同学真善良,棒棒的。”
陈遇转头瞥他,冷冷道:“你在楼下吃了枪子?”
江随:“……”
接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陈遇按上工具箱,准备起身走了,耳边冷不丁地响起声音:“搬出去了,就别再搬回来了。”
她一愣。
“这回你去第一画室,多少人看着呢,不服的都在等着看你笑话,再搬回来,你这脸怕是要丢到你姨姥姥家了。”
江随剥着绿箭的包装纸,上挑的眼尾下垂,眼半睁半闭,声调疏懒:“就在第一画室待到统招吧,加油啊陈同学。”
陈遇沉默了会:“你什么时候过去?”
江随顿了顿,眼皮猛地一撩:“怎么,还想老子给你改画?”
陈遇尚未言语,就听他讥笑一声:“你那个排第一的好朋友不是在那吗,你去了,还怕没人教?”
“……”怎么这么大火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遇深呼吸,心平气和的说,“我是认为,你早晚会去第一画室。”
江随的眼睑轻动。
良久后,他咬了咬绿箭,不耐烦道:“行了,赶紧走吧你,罗里吧嗦的,烦得很。”
陈遇没再说什么,她把画板搬到凳子上面,将四个边都摸摸擦擦,动作很仔细,饱含对画板的珍惜。
江大爷翘着二郎腿:“还不走干什么,想让老子帮你搬?”
“我有手,不需要你帮我。”陈遇说完就把画板往腰间一夹,提着工具箱走了。
江随的:“……”
他嚼嚼绿箭,绷不住地站起来,叉着腰在房里来回走动,一两分钟后,一脚踹在了旁边的画架上面。
“操。”
第一画室原来的六个女生里面,有一个被挤了出去,换成的陈遇。
除刘珂外的其他四人都在看她,眼神里各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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