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妄咬着烟,垂下眼看她,漫不经心问:“所以呢?”
他是不在乎的。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肺好不好!
孟婴宁心都凉了。
孟婴宁抬起头来和他对视,满目苍凉。
陈妄:“?”
陈妄没看明白她这看死物一样的眼神究竟是何种意义。
“陈妄,”孟婴宁认真地说:“活着是很美好的事情。”
陈妄:“……?”
孟婴宁刚喝了两听啤酒,这会儿话有点多:“无论我们遭遇了什么样的挫折都要积极的活着,你明白吗?”
孟婴宁给他灌鸡汤,“无论你是肩周炎还是老寒腿,只要活着就有治愈的可能,人生在世,总会失去一些什么,但是只要我们还在积极面对生活,生活就会给我们补偿。”
孟婴宁眼睛亮亮地看着他:“陈妄,我们拥有的其实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
陈妄默然。
酒精作用下,孟婴宁胆子比之前大了不少,她见他没反应,也没犹豫,二话不说从椅子上蹦下来,光着脚颠颠朝他跑过去,抬手拉住陈妄手腕。
陈妄垂头,看了一眼她抓着他手臂的手。
孟婴宁把男人拉到窗边,指着外面:“你看这万家灯火!”
陈妄跟着侧头,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半点儿光亮都没有的破小区居民楼群,沉默了。
孟婴宁鼓励他:“总有一天,总有一盏会为你点亮!”
第二十二章
蒋格十四五岁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混,常年过看别人脸色的日子,人聪明又机灵,别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的能耐基本上是练了个炉火纯青。
陈妄刚一把孟婴宁给带回来,蒋格就看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电话接起来转身就走,接一妹子,还给人带回来了。
蒋格当时站在楼上窗边,看着陈妄和小姑娘下了车。
女孩儿身上披着件很大的男款外套,原地愣了一会儿,小跑过去一蹦一蹦地给陈妄遮了半个肩膀。
从蒋格的视角,能够很明显地看见陈妄为了配合人姑娘放慢步子,甚至不易察觉地微微矮了矮身,好让姑娘搭他肩膀搭得没那么吃力。
朦胧雨幕里,小姑娘拽着外套专注地往前走,男人低垂下头,唇边带着很淡的一点笑,眉眼冷硬的线条被融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蒋格差点以为自己瞎了,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看着陈妄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一件很惊悚的事情。
蒋格听着开门声,迅速躲进卧室,门开了点儿缝,暗中观察。
结果这一晚上观察下来,蒋格可太失望了。
你妈的陈妄是个傻子吧。
就这样儿的,还能找着对象?
蒋格觉得他这张脸真是白瞎。
而且这小姐姐明摆着多少肯定也是有那么点儿意思的,不然人一姑娘,真对你没意思谁能大晚上的老老实实跟你回来。
蒋格转念,从冰箱里掏出几听啤酒,决定帮大哥一把。
蒋格第一次见到陈妄是在一家极限运动俱乐部,蒋格被一哥们儿介绍进去干活儿,老板是个富三代,还是个疯子,不喜欢女人,没事儿就爱蹦极玩儿找刺激。
陈妄也是个疯子。
他来那天下午刚好有个攀岩比赛,俱乐部内部的,四辆越野车刹到野外岩场,俱乐部刚开发出来的天然生成岩场,岩壁很陡。
肉眼估摸着就是掉下来脑袋胳膊腿儿能摔稀碎分家那种高度。
陈妄那会儿上得很干脆,连安全带和保护绳都不系。
蒋格还以为他是忘了或者不懂,特地给送过去,人瞥了一眼,轻描淡写说了句不用。
蒋格当时觉得这哥们儿其实就是来找死的。
他跟孟婴宁说的,其实都是实话。
虽然有夸张和后加工的成分,但他真就是那么觉得的。
蒋格料理完一切以后,留下一脸还没回过神来半信半疑的孟婴宁默默退场了,深藏功与名。
孟婴宁不知道陈妄都经历了些什么,又不敢问,但就这么放着不管,她有点儿于心不忍。
她采取了比较委婉的方式,给陈妄灌鸡汤。
这个世界总归是充满了希望与爱的!
没有什么困难和痛苦是真的过不去的,如果实在过不去。
那就慢慢过。
她对自己这通发言还算满意,说完,她抬起头来想看一眼陈妄的反应,顺便再加把火,说点儿什么热血台词。
回头的同时,男人俯身,垂头,靠近,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到几乎没有。
孟婴宁瞬间僵硬。
夏夜寂静,蝉鸣声却聒噪,雨已经停了,风带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陈妄手腕被她拉着,人倾身凑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磁,缓声:“你又喝酒了?”
黑夜惑人。
孟婴宁站着没动,看着他的眼睛。
他睫毛很浓,但有点儿短,眼窝深,山根特别高,鼻梁笔直一道齐刷刷地刷下来,干净利落得像雕塑,没有一刀多余的线条。
孟婴宁无意识地吞了下口水,手指忽然有些痒。
她抬起手来,指尖落在陈妄鼻梁上,又往上,摸了摸他的眼睛。
陈妄僵了僵,抬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嗓子发哑:“干什么?”
力道没控制好,孟婴宁吃痛,皱着眉“嘶”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疼……”
陈妄撒开手,直起身来:“孟婴宁,你别一喝酒就发疯。”
“我还不至于两听啤酒就醉了,”孟婴宁说,“我这不是安慰安慰你。”
陈妄侧了侧身,人靠在窗台边儿,垂着眼,眸光敛着。
他把手里燃了一半的烟掐了:“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的。”
孟婴宁仰着脑袋望天,假装没听到。
“陆之州跟你说什么了?你知道――或者你以为自己知道了什么,”陈妄平静地说,“让你能这么委屈着自己,连想我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什么叫,这么委屈着自己。
孟婴宁直直盯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不看他,心里难受得发酸。
“我也不知道什么,就知道你退伍了,”她使劲儿眨了眨眼,觉得得还无辜的陆之州一个清白,“不是陆之州说的呀,他什么都没跟我说,他不是那种背后说别人的人。”
陈妄沉默了下,表情淡下来:“这么维护他啊?”
他靠着窗,耷拉着眼睨着她:“就那么喜欢么。”
孟婴宁愣了下,有点茫然,似乎没听懂。
“不是从小就喜欢?陆之州。”陈妄说。
孟婴宁明白过来了。
他以为她是喜欢陆之州的。
孟婴宁睁大了眼睛,声音陡然高了:“我没有!”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仰着头看着他,急急解释,“我没有喜欢,我不喜欢他的。”
她反应激烈,看起来像个情窦初开被人撞破了心事的少女。
孟婴宁也意识到了,越这样越会被误会。
她闭嘴不说了,深吸口气,舔了舔嘴唇,平静下来。
陈妄看着她,忽然问:“要我帮你么?”
孟婴宁抬眼。
“我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孟婴宁听明白了,睫毛颤了颤,不说话。
陈妄没什么情绪地说:“用不用我帮忙?可能你就能变得让他喜欢你了。”
孟婴宁看着他,还是不说话,那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不用啊?”陈妄懒洋洋笑了笑,“他不喜欢你也没事么?”
孟婴宁抿着唇,眼睛终于红了。
陈妄怔了怔。
孟婴宁意识到了,她匆匆垂下头,声音特别小地骂了他一声:“王八蛋……”
她声音有点儿发抖,像是压抑着什么,带着不易察觉的一点哽咽:“你就是个王八蛋。”
“啊,”陈妄唇角垂着,淡声,“可能是吧。”
孟婴宁倏地转过身去,抬手捂住了眼睛,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
难堪的一面,出丑的一面,不洒脱不漂亮不好的一面,她统统都不想让他看见。
明明开始都是好的。
明明今天晚上一直到刚才,都还是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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