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德拉蒙德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是因为最近为了给她塑造形象,在她看见兔子要吃麻辣兔头时,我们制止了她。”
“……”
尤利塞斯气得两眼通红,他使上力气挣扎。半个月以来,他就被关在这间书房里,好在他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为了寻找逃走的机会,他有在好好用餐积攒力气。但是王室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他这半个月的饭每一顿都是白水煮青菜。
他桌子上摆着一束百合花,半个月里没人换过,花瓣已经枯萎了。
他想让人换一束新鲜的花过来,但他不敢开口。也许他一旦把这话说出口,国王陛下就会立即让人把花撤掉,换一株夜来香过来。
*
在坐了半个月的轮椅,又拄了一礼拜的拐杖之后,克洛伊终于伤势大好,可以甩脱这个玩意儿了。他发誓,下次打起来时绝对不跳楼,被人摁着垫底的感觉实在是太疼了。
他发信约见魔神,并且很快就得到了回信。
魔神表示乐意相见。
克洛伊拿着信的手不自觉地抖,他自嘲道:“我真怕他觉得我身上还有哪里能腾出点空来刻印魔术回路,再抓我一次。”
诺亚的傀儡坐在盒子里,说道:“事实上,他对你和爱丽丝展现出来的兴趣,完全大过我掉的角……哦对,当年我那两个被你掰弯的哥哥,很快就要回到花园了。你千万别被抓进来,他俩也许还念念不忘你的女――”
剩下那个字还没吐出口,爱丽丝就一把摁住了小傀儡。
“你怎么讨好小神女的来着?”爱丽丝拎着他的后颈,十分有兴致地羞辱道,“吐个金币看看,小精灵?”
在入睡的时间到来之前,克洛伊带着一只木匣,来到了日蚀之国边境的河岸边。
他到达的时候,固定住面具的绳子忽然断开,遮住他上半张脸的面具坠落进河流里。克洛伊反射性地拉扯着帽子遮了遮,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这张脸在这里没什么好藏的。
约定的时间一到,魔神的身影出现在了河的对面。他踩着河面,一步步地走过来。
魔神洛佩兹对他伸出手:“本座还以为,你得到自由后,就一定不会再回来了。本座再想见到你,得亲自找上门去。”
“别误会,我是来和你谈一笔交易。”克洛伊疏离地笑了笑,说道,“你把我想要的东西交给我,我欠你一份人情,怎么样?”
魔神嘴角勾起,他问道:“未来的天神的人情,可以等到你死后成神了再兑现吗?”
克洛伊说:“有兴趣吗?”
见他主动承认这一点,魔神忽然有些失望,问道:“你想要什么?”
克洛伊明白他在为什么失落。魔神仍想着找回乐子,从他还未现身就要摘掉克洛伊的面具起,这一点意愿就显露无疑。但是克洛伊现在的实力,并不是起初那个毫无还手能力的未完成的实验品了,他拿不回这件玩具了。
“傲慢之王的命。”克洛伊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不介意为此与你合作一次。”
魔神终于有了兴致,问道:“我记得你们的关系还不错,但我还听说,是你让他重伤沉睡了三百年之久?你为什么不在三百年前让他死透彻呢,给他留了命,如今却又要来取?”
克洛伊抬起头,恨意漫上双眼。
“去年夏天,他害死了我最爱的人。”他愤恨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给他留下了一条生路。”
诺亚的小傀儡正茫然地坐在木匣子里,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你没有这么热血,克洛伊,你在撒谎。”魔神揭破了他,“你只为活人尽力,从来不会为死去的人动干戈,这是你冷漠的本性。”
克洛伊咬了咬牙,攥紧了拳头,他说道:“他玷污了我唯一的至亲。”
诺亚:“……”
等等,这事他是怎么知道的?所以那天突然就动手,是为了这件事?
还待在花园里的本体立马跳下床收拾箱子,他此时才切实地感觉到了危机。他总觉得,在算计魔神的时候,克洛伊那家伙也许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他收拾箱子的动作忽然停住,他想了想,还是有哪里不对。
大概是诺亚当年拒绝恋爱拒绝上床的态度过于认真,导致了他这方面的品格尤为可信。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回到花园时,对这方面态度有些反常――要知道,他如果真的和对方毫无牵连,别说半数财产,他连一枚金币都不会送出去。
结合诺亚那憎恶又嫌弃的态度,魔神从这话里理解出了另一层意思:“哦,让他失去恶魔之角的,是他深刻厌恶着的人类?”
克洛伊怒道:“闭嘴!”
“是你的姐姐还是妹妹?”魔神玩味地问道,“真是抱歉,我忽然想起来,她们全都死了。那么,是你的女儿,还是你隔了数代的孙女?纯粹的人类,还是半人半精灵的混血?”
克洛伊一瞬间就震惊了,这家伙怎么能一下子脑补出这么多东西?
魔神洛佩兹了然地笑了:“看你这反应,我似乎没有猜错?”
诺亚把箱子塞回了床底下,他真想为克洛伊的精彩表演鼓掌。
这么一闹腾,魔神在对他命运的另一半追根究底时,就不会牵连到神女了。
第61章
半夜时分, 诺亚被奇怪的动静惊醒。他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但隔着天花板传来的声音一直没停过,就好像有人在地上打滚似的。
他楼上住的是刚回来没几个小时的一位兄长。
诺亚拿起挂在墙上的剑,准备上楼去武力压迫他哥。
他上了楼才听见,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声和粗重的喘息。
诺亚:“……”
十分钟后,诺亚孤零零地坐在自己卧室的地毯上沉默着。
楼上的声音还没停,隔壁又响起了动静。这回听得就很清楚了, 什么污言秽语都有, 那些淫x荡又下x贱的词汇正在不断地脏他的耳朵。
诺亚从床上拽下一只枕头, 绝望地抱着枕头滚了一圈。
*
洛蕾塔把诺亚留下的唯一一件风衣洗了。
黑色的衣服泡进水里以后,整盆水都变成了红色。洛蕾塔挽起袖子,在衣服上搓了两把,怪不得摸着衣服有点黏,这得是流了多少血啊?
还没等她研究出来怎么把这件衣服清理干净, 神女殿下坐在树屋后面洗衣服的事就已经传出去了。
爱丽丝和艾拉文西亚一人拎一只手,把她一双沾血的手从盆里捞出来了。戴维拿着一块毛巾过来帮她擦手, 擦完以后毛巾一起放进盆里,让跟着一起过来的精灵把盆端走了。
洛蕾塔哭笑不得地伸出双手, 问道:“你们是不是还要把我抬回树屋?”
从她那天晚上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以后, 这些人就把她当做易碎的陶瓷娃娃。她也就吃了两三天的青菜豆腐,戴维就从外面请了人类厨师过来。她吃完饭要去洗干净自己的盘子的时候,艾拉文西亚会顺手连她的盘子一起收走。
她偶尔睡在精灵树下小憩一会儿,醒的时候人已经在树屋里面,周围围着一圈人, 让她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病逝。
她向克洛伊抱怨过。
谁知道对方淡淡地给她来了一句:“您确实很不好养。”
洛蕾塔知道,其实自己就没有好养过。
十四岁之前身体健康的时候,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不会做家务活,从小到大只会拾掇自己,连个苹果都要等着别人给她洗好了削皮。
她如今好不容易想试着去洗个衣服,连盆都被抢走了。
*
洛蕾塔半睡半醒时听见有人敲门,她睁了睁眼睛,就看到克洛伊拿着风衣走进来了。她接过风衣,应该是刚刚用火烤过,压在胳膊底下暖乎乎的。诺亚离开的数日以来,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心安。
克洛伊看了看还没有熄灭的烛台,问道:“这么晚了,还不打算睡吗?”
“我很困,但是实在睡不着,烦心事太多了。”洛蕾塔笑了笑,“您呢,怎么还不睡?”
克洛伊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是烦心事太多了。”
“我总觉得又回到以前的时光了,我病恹恹的,什么都做不了。”洛蕾塔说道,“你们总是在背地里一边搞小动作为我铺路,一边又把我排除在外。”
克洛伊摇了摇头,叹气道:“又猜出来了。”
洛蕾塔的勾起唇角,金绿色的眼睛弯起,敛着一湖水光,笑意盈盈。
“没办法呀,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会背叛我。”
克洛伊没说话。
少女收起了笑容,说道:“我认为我很失败。”
“我怎么会让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替我豁命呢?我以为我为守护而生,可我不止守不住你们,还要让你们一次次陷入危境。”洛蕾塔痛苦地捂住头,说道,“我就连死,都会拖走我最爱的人。”
克洛伊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年纪轻轻的,不要总是把‘死’字挂在嘴上。”克洛伊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存在是否有意义,但在此时就轻而易举地下判断,肯定是不对的。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到走完的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你的功过哪个更大。”
洛蕾塔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我总觉得前路无光。”
“你也曾信誓旦旦要改变世界。”克洛伊轻轻地戳了下她的额头。“伊莎贝拉,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而且又都不是什么好事,这才让你觉得一切都糟透了。”
事实上,就是一切都糟透了。
从她知道她十四岁那一年成功活下来,让克洛伊支付了怎样的代价之后,她就一直在责备自己。别人又不欠她什么,凭什么要帮她到这种地步?
还有诺亚,一个人见人怕的魔王,现在都被她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命运被和神女绑在一起,对恶魔来说必然是很大的负担。而她还偏偏为此高兴着,她愈发觉得,她的爱情也许是种病态的情感。
洛蕾塔皱着眉头叹气的时候,忽然有什么在她脖子后面猛锤了她一下。她被吓得几乎要跳下床,伸出手在自己脖子后面摸了好半天,才从头发丝里逮出了凶手。
小傀儡坐在她手心里,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坏事,他的兜帽上被缝上了一对毛茸茸的黑色耳朵。
“好久不见。”诺亚淡定地抬起手打招呼,头顶的耳朵还抖了抖。
洛蕾塔两只手掌一合,把他团进了手心里:“我真不知道这是个惊喜还是惊吓,我都做好分手的心理准备了。”
克洛伊看了看手里破了个洞的木匣,挑着眉道:“这件小礼物能哄你入睡吗,我的小公主?”
“睡个屁!”诺亚鲜少地骂出了脏话,“十八岁的小姑娘,毛都没长齐,怎么张嘴闭嘴就是死?”
克洛伊:“口下积德,魔王……”
“我忍了一年多没骂过她,还不够积德?”诺亚质问道,“从小在蜂蜜罐子里被人哄着长大,真的养成小公主性格了?当初傻兮兮地说着豪言壮语要拯救世界,现在遭遇挫折就要痛哭流涕感慨前路无光?世界围着你转吗,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洛蕾塔:“……”谁痛哭流涕了?
“负面例子在莱拉城的时候还没看够吗?对什么是你的错,什么不是你能够决定的,还是没有半点数?”
爱丽丝推开门撞进来:“你说谁是负面例子,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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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轰走了这群人后,洛蕾塔终于得到了清净。
被这么一闹,她心底的焦虑反而减轻了不少,这才是他们的常态。
洛蕾塔一手支着头,侧躺着看那个背对着她、还在生气的小小的傀儡。她伸手捏起傀儡头顶的耳朵,提着他给他转了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