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白砚很快就睁眼,却张嘴吐出一口血在地上。
“怎样?”季遥歌忙问道。
白砚面色比刚刚还差,气息虚弱,摇了摇头,道:“经脉堵塞,真气逆行,我没办法。”
季遥歌闻言眉头大蹙,抓起他的手腕,探入一丝神识。
果然,经脉被堵,真气难以运转,情况极为严重。
“这伤势,要是有通天丸就好了。”她忖道。
白砚虚软倚着墙,目光垂在自己吐的那口血上,唇张了张,欲言又止:“通天丸……罢了……”
那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最好的丹药,在万仞山上就已是稀缺丹药,在这里就更别提了,整个藏玲阁,也只有一枚。
“藏玲阁里有颗通天丸,我能拿到。”季遥歌把着他的脉门道。
白砚又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却听她又道:“白砚师弟,你是不是很想听到我说这句话。”
他有些惊讶,漂亮的眼睁大。
季遥歌将他的手放到他身侧,站起,居高临下:“别演了。你经脉逆行的伤,不是因为阴尸所导致,是因为你强行用药物提升修为所至,你早就不是炼气期,已经突破到筑基了,我可有说错?”
白砚沉默,目光却渐渐冰凉,浅淡的唇扬起抹笑,从前那些或款款深情,或温柔讨好的种种面目,如枯萎的花瓣,片片剥除,露出里面淬了毒的尖刺。
伤人伤己。
第22章 至伤
季遥歌静静站着,等他开口。
崖顶晚风刮得呼呼响,吹得白砚鬓边发丝凌乱不堪,未曾黑透的天幕上,月芽淡淡挂着,像他失色的唇。
他似不堪发丝的凌乱,抬手将落下的发尽数拨到脑后,手插入发间却未放下,额头抵着虎口,笑出声来:“师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白砚,经脉堵塞,真气逆转,会引至爆体,你想死?”季遥歌不急,也不怒,心境平和。
白砚往后一倒,彻底靠在崖壁,捋到后脑的发又散下些许,他并无被人揭穿的恼火,笑得愈发灿烂,唇上染得几丝血红得妖异。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还是说你记忆恢复了?”他不再伪装。
“没有。”季遥歌淡道,“从我发现藏玲阁里失窃的丹药开始,我就在怀疑。”
丹药是从前的季遥歌偷的,“季遥歌”既非拿去售卖,亦非自服,那只能是为某个人偷的。“季遥歌”是低修,为人沉默,身边亲近的朋友不多,从她到这里这段时间观察来看,与她真正要好的也只有娇桃与白砚二人,但他们的修为都不对。失窃的丹药需要修士道行至少在炼气期第七重以上才能服用,可他们都不到这一境界。
所以她虽怀疑白砚,却无法确定,直到白砚向任仲平出手,那并非炼气期的修士可以拥有的道行,而刚才她查探他的身体,才真正确定,他的道行早就突破筑基,却一直对外隐瞒修为。
他入仙门才短短十二年,十二年筑基,这速度几乎赶上当初的她,可她当时是天赋异禀,又有宗门扶持,而他……他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解释,他是用药物强行提升修为。
“十二年筑基,这个速度放眼整个修仙界,都没多少人能超越。为了避免同门嫉妒怀疑,你选择了隐瞒修为,本来一切很顺利,可你不知道……强行用药物提升境界,你的修为上去了,但是肉体却没脱凡胎,过大的灵气会让你经脉堵塞,引发真气逆行,有爆体之忧,所以你打起通天丸的主意,那是你最有机会接触到的,唯一能克制此症的药。”他不反驳,季遥歌就慢慢揭穿。
“那又如何?我与师姐从前两情相悦,早已决定结为道侣,师姐替我盗药是心甘情愿,你想说明什么?我利用师姐?”白砚咳了几声,无所谓地看着她。
季遥歌想起从前万仞山上不服管教的师弟,即使被责罚了,也是这样吊儿郎当的模样。
说到双修……那是她第二个怀疑。
从认识白砚起,他待她就格外亲厚,前些日子更是说要与她结为道侣,一切看上去像那么一回事,他对她有感情,有情人间的亲密,也有男人的嫉妒……可他不知道,从前的季遥歌,没有感情。
高八斗提过,那个季遥歌,是双绝体。
她更加不会爱上白砚。
既无感情,那么要结双修道侣的原因,只可能是为了修炼,但季遥歌体质不行,无法修行,不会有男修愿意娶她,她唯一有用的地方,在于她能出入藏玲阁。
“双修也许是真的,但绝非出于两情相悦,这只是一场交易。”季遥歌道。
她帮他盗药修行,他与她结为双修,赠她一世平安。
如此而已。
从前的季遥歌不傻,甚至可以说是个很聪明务实的人,这从她将藏玲阁打点得井井有条,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药之上可见一斑。这么个聪明的女人,如何甘心一辈子卑微地活着,但她真的无法修行,只能另辟奚径。
娇桃说过,如果境界低微,又想活得好一些,就只能努力找个靠山,就算仍旧修炼无望,起码在有限的寿元里,可以生活无虞,但季遥歌又太平庸,她没能力找到大靠山,她只能自己养……
她帮他修行,他给她庇护。
所谓深情,不过是各自野心与目的的幌子,那些藏在深处的,都是世俗又功利的心计。
不论是他还是她。
这个世界比季遥歌想象得要残忍。她从前的日子太优渥安逸,所以想不明白,为什么百里晴为了一具肉身能彻底背叛她,为什么为了几颗丹药,白砚能将感情视如武器……
但现在,她渐渐明白。
妖兽之险,不及人心万分之一。
通天丸是他们这场交易出现罅隙的原因。
以“季遥歌”务实的性格,如何肯冒那么大的风险,替白砚去盗那整个藏玲阁都只有一枚的通天丸?
可不盗通天丸,白砚性命堪忧。
“这时候,我受伤失忆,你觉得机会来了。”季遥歌蹲到他面前,澄澈的眼中不再是他熟稔的目光,“单凭利益很难维系这种关系,你也无法控制我,所以你趁我失忆,打算利用感情,让我真正爱上你,再找机会要我去盗通天丸,比如刚才的苦肉计。白砚,其实阴鬼那一击,你本可打掉,不用以身相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