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亲手松开好容易抓住的那束光。
“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他说。
“只要你能快乐,让我失去你也没关系。”
雪似乎越下越大,争先恐后往下掉, 蔓延的凉意更甚, 是钻入骨的寒。
这一刻,乔知吟能感觉到,苏祁尧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远到她抓不住他,远到心慌。
“阿尧。”
她只能抱住他,努力以这种方式确定到他的存在。
囔囔保证:“我不会离开你,我不离开你。”
“但是你不快乐。”苏祁尧揉着她的头发,尽管到如今也是商量的语气。
“我不重要,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
“……”
――会好起来吗?
乔知吟也不知道, 在这个浪漫的冬季里, 分明他们徜徉在意义非凡的国度, 看着最特殊华丽的景色, 可她还是感受不到最纯粹的快乐。
她以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不快乐。
但原来苏祁尧都能看得出来,并且在悄无声息中做出最大的让步。
分明两人相拥,用尽最大力道。
但这回,乔知吟是真的觉得。
自己抓不住苏祁尧了。
-
回国后生活还是回归正常,乔知吟习惯性发了很多条朋友圈,大部分都有苏祁尧的加入,如他所愿让她的世界里多了他。
乔知吟也发现自己犯了个毛病。
每回发朋友圈之后都会盯着点赞列表,直到苏祁尧点赞了她才安心,有时他稍微晚出现些她都会多想。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扪心自问,她有些朋友圈确实是为了苏祁尧而发。
自己的所思所想开始围着他转。
而苏祁尧的状态与她相反。
他在谋划分开,却舍不得,两个极端的思想藏在他的思维里,终日纠缠无法解开。
忆起在国外的那日午后,他靠在温暖的室内看书,抬眸是只身跑到雪地里与路过的几只雪纳瑞玩耍的乔知吟,他能清楚看见她的笑颜,这一幕足够记很久。
那时手上的书恰好翻到最后一页,阂上书籍的那一刻,他望着她,照常思考这本书内印象最深的句子。
他记着一句: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它。”1
这是乔知吟送给他的《基督山伯爵》。
仿若在送出这本书的时候就已经在暗示他这句话。
得让她自由么。
苏祁尧单手摘下眼镜站在窗前,那是枯燥乏味的阴天,当这个时候,他尤其怀念女孩开怀大笑的容颜。
身侧电话响起,他接通,同时看了眼时间,拎起架子上的外套往外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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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工作室,乔知吟填完杂多的心理测试问卷,安安静静等着james的答复。
她这次过来是苏祁尧的意思,不过她心思倒没有在自己身上,反倒找着机会打算从james口中探出些什么话。
“我没什么问题吧?”乔知吟试探性问道。
james头并没抬:“焦虑低谷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正常情绪,不用太紧张。”
“那就行。”乔知吟点着桌面,想了想才道,“阿尧的病一直都是你负责的?”
“是。”
“他具体是什么情况?病情有好转还是越来越差?”
james才停下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将注意力落在她身上:“老实讲,有好也有坏。”
“什么意思?”
“这段时间来苏受到的外界刺激太多,再这样下去有恶化的可能。”james认真回答,“好消息是,他已经能感知到部分情绪。”
乔知吟摁着手边杯壁,“真的?比如什么?”
“比如他学会换位思考。”james话里有话,“知道什么事能为对方带去痛苦,也能意识到焦虑、愧疚。”
“这难道不是好转的迹象吗?”乔知吟又问。
james才告诉她:“他很难治愈,通过长时间的治疗才有明显好转,已经经不起任何刺激。”
苏祁尧的病况比她想象中更糟糕,只是他从来没让她知道过真实的那面。
他其实有很强的耐药性,早在治疗前便已经被侵蚀五脏六腑,普通的药对他来说压根没有效果,所以为了治疗,他只能承受比正常更大的痛苦。
乔知吟指尖收紧,指甲处随她的动作泛着一圈白。
她追问:“那他平时通过什么方式治疗?”
james没答,恍若明白自己说了太多。
乔知吟已经捕捉到异样:“他为什么会经常头疼?明明之前不会的,难道跟他的治疗方案有关?”
james没明说,但用眼神给了她答案。
“难道他……”乔知吟好似才明白,“他离开的那半年,原来都在做治疗?”
“……”
谈话适可而止,苏祁尧推门而入,不知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但神色如常。
“怎么样了?”他问,奔乔知吟而来,在她身边仿若为她撑腰。
乔知吟也收起那闪过的疑虑,“没什么事,我好着呢。”
苏祁尧朝james投去眼神,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放心。
两人结伴离开,回家路上天边又挂着许久未见的晚霞,乔知吟趴在窗前望着,一回头发现苏祁尧还在看她。
她也收拾好自己那些混乱的情绪。
问他:“明明没有问题,但我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后的心情特别沉重,你之前的每次治疗过后都是这样的心情吗?”
“嗯。”苏祁尧牵着她的手,回答。
“那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苏祁尧没有回避,给与两个字:“硬熬。”
乔知吟看着他,声线中隐着几分揪心:“治疗过程痛苦吗?”
“痛苦。”苏祁尧如实回答,“开始前的半梦半醒最折磨人,结束后记忆开始模糊,短暂的昏迷后那些想忘忘不掉的回忆还是会想起。”
女声轻飘飘的:“那些想忘忘不了的回忆,是不是跟我有关?”
苏祁尧摇头:“跟你有关的是梦。”
在那段治疗过程中,只有身处于梦境里才是一种放松。
而她,就是能唯一让他放松的人。
心情还是酸楚的,乔知吟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
仿若知道她想说什么,苏祁尧表现出他极强的情绪管理:“不用觉得对我有愧疚,吟吟,你知道的,若没有你,我也活不到今天。”
“但如果没有我,或许你舅舅就不会对你有戒备心。”乔知吟还想出声。
但被苏祁尧打断:“与你无关,这些事总会发生。”
他们从来不会觉得这是对方的错,反之总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但其实这些事本不关谁的对错。
如今冷静下来,其实有些事也应该好好谈一谈。
苏祁尧已经避开她的视线,出声:“这些事不是你的问题,你没必要为了家庭被迫跟我这么一个疯子在一起。”
有句话排练了很久,始终没舍得说出来,但他现在必须出声,因为他怕拖得更久他更没有勇气面对。
所以此刻,他的语气还是冷静得可怕:
“我知道跟我在一起让你的压力特别大,我不想再伤害你。”
“所以吟吟,我们分开吧。”
毫无波澜变化的一句话,所带来的冲击性竟然那么强。
乔知吟死死盯着他,动作也与他的神态那般无动于衷,只不过是迟滞。
“我与你解除这段婚姻关系,不再强硬将你绑在身边。”苏祁尧的话还在继续。
喉咙与胃都在翻滚,激得她难以承受,这个时候的乔知吟已经丧失了冷静的能力了,只凭本能使几个字从漩涡中出现。
“我不要。”她说。
挽留的人成了她,委屈的人也是她。
苏祁尧难以控制心软,但他别无选择。
“再这样下去,对你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冷静到一反常态,决心坚定无法被动摇,可他明明不敢直视乔知吟。
乔知吟反握住他的手:“阿尧,我答应过你的,不会离开你。”
“我问你,你真的不想离开么?”苏祁尧试着将手抽出来,但还是贪恋她如此微弱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