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舒原先的羞涩忐忑期待如今全化为一场空,一颗心似被浸入冰水之中,过了良久方道:“下去吧, 我想睡一会儿。”
素梨总是那样洒脱,说走就走, 了无牵挂......
赵舒甚至有一种感觉,若是素梨去了临海的青州,见到了出海的大船, 她说不定立刻就会登上出海的大船远赴海外。
见王爷脸色苍白,阿长有些害怕,忙退了下去。
他越想越不对, 越想越担心, 最后忍不住去找阿保,把今日之事说了。
阿保一听, 不由叹气――秦姑娘可真是洒然啊!
得亏这秦姑娘不是男子,不然就她这儿女私情略不萦怀的性子, 她得敲碎多少颗女子芳心。
阿保悄悄去看赵舒, 却发现锦榻上空空荡荡, 便又去看床上,这才发现王爷在床上侧身向里躺着。
他知道王爷应该没睡着,便轻声试探道:“王爷, 您这几日睡眠一直不好,不如让沈太医来给您按摩一下?”
赵舒低低“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睡眠一直不好,记忆中有限的睡得好的几次,都有素梨在侧。
经过沈寒的按摩,赵舒终于睡着了。
阿保吩咐阿长和阿全守着王爷,自己悄悄去了外书房――王爷不好意思追着秦姑娘去京城,他是王爷的心腹,得给王爷寻个由头出来。
把发往京中的密信送走之后,阿保慢慢走回了后花园,却正好与阿喜走了个碰头。
阿喜一把拉住了阿保:“保哥,王爷交给我的事情我办完了。”
阿保想了又想,这才想起几天前,王爷让阿喜去劝说秦义成秦举人了,忙道:“秦举人呢?”
阿喜细长眼睛犹似没睡醒:“我把他送到了城外的永福寺。”
阿保:“他......出家了?”
阿喜摇头:“我带着他捉了满成娇和胡三泉的奸,劝他前往京城东郊的永福寺出家修行了。”
阿保大吃一惊,抬手在阿喜肩膀上拍了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义成那样利欲熏心的人,如何会愿意出家?
阿喜想了想,把自己劝说秦举人“向善”的过程说了一遍。
原来阿喜奉了赵舒之命去见秦举人,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发现秦义成病倒在床,已经烧了一天一夜却无人理会。
阿喜不敢让秦义成就此死去,不然秦姑娘要守她爹的孝,王爷岂不是也要跟着秦姑娘等好几年了?
他一边请了大夫去给秦义成看病治伤,一边把秦家的内情打听了个底掉。
待秦义成伤势好转,阿喜便带着秦义成去捉了满城娇李雪玲和胡三泉胡大官人的奸,然后又陪着秦义成饮酒浇愁,成功地把秦义成劝说得心灰意冷,想要遁入空门。
阿喜趁热打铁,直接带着秦义成去了京城东郊的永福寺――这永福寺是连贵妃出银子供养的香火院,专门为赵舒祈福,寺中主持乃是赵舒的人,这秦义成一旦进去,就别想再还俗出来了。
说完这些,阿喜依旧一脸懵懂感叹道:“秦举人可真是潇洒,说出家就出家,老母娇妻幼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索性成全了他。”
阿保瞅了阿喜一眼,想到同样潇洒的杳如黄鹤的秦姑娘,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若是说起秦姑娘,当真是善良、可爱、热情、开朗、大方,活泼、心胸宽阔......优点简直说不清,和她那个亲爹秦义成简直不像是嫡亲父女,只是有一点,足以证明秦姑娘的确是秦义成的女儿――父女俩如出一辙的潇洒劲儿,说走就走,毫不停留。
阿保抬手拍了拍阿喜:“这事我知道了,你不必再去回禀王爷。”
阿喜这会儿过去,白白触霉头不说,还让王爷难过,不如不去。
转眼到了十月底,这日赵舒正在阿乐的服侍下服用汤药,阿保走了进来:“王爷,蔡旭蔡公公给您写了一封信。”
赵舒恹恹道:“信里说了什么?”
阿保恭恭敬敬道:“蔡公公在信里说,近来天气寒冷,紫宸殿生了地龙,甚是干燥,陛下已经咳嗽了十来天了......”
赵舒听了,眉头紧蹙:“去叫沈寒之过来。”
太医院太医中,数沈寒之最擅长看咳症。
阿保忙道:“王爷,陛下龙体欠安,最想见的怕是王爷您......”
赵舒默然片刻,这才道:“吩咐人去收拾一下,我要回京。”
阿保答了声“是”,面上沉静,心中雀跃,欢欢喜喜出去了。
素梨和王四儿雇了船走水路到了京城码头,先在税关交了税,然后雇了几辆马车,拉着货进了京城,直往兰亭集而去。
从兰亭集出来,素梨背着给姨妈带的一竹箧礼物,带着王四儿去了樊楼,到底吃到了樊楼那道入口即化肉香浓郁的红烧肘子。
用罢饭,素梨和王四儿步行出了樊楼,寻了个洁净茶馆进去,要了一壶杏仁茶,一边饮茶吃点心,一边说生意上的事。
这次她从兰亭集收到的货款,刨去各种原料费用,刨去零头,足足赚了八百两银子,她和王四儿五五分成,一人四百两银子。
王四儿却不接银票,他认真地看着素梨:“素梨姐姐,咱俩说好你管账,这钱不必分,放在账面上,咱俩继续努力,想法子让钱继续生钱,银子继续生银子,好不好?”
素梨正有此意,当下便笑道:“我也是这个主意,既如此,我就记入账中,咱们继续赚钱。”
她想了想又道:“如今快要十一月了,这几日咱们去薛姨妈家先住着,你好好出去看看,看能不能寻到合适的梅园,咱们该制作红梅、 白梅和腊梅货物了。”
这次兰亭集又和她预订了一批用梅花做原料的货物,商定好腊月初交货,素梨和王四儿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王四儿满口答应了下来。
两人商议已定,把一壶杏仁茶喝完,点心吃了,便又去买了几匣子精致点心,预备雇马车往城外薛家堡去。
买罢糕饼点心,素梨见前面是一家书肆,不由想起了自己和赵舒雨夜看书之事,脸到底有些红:哎呀,真是教坏赵舒这小孩子了!
不过那本“杜工部集”她和赵舒只看了第一部 ,不知道第二部出来没有。
万一出来了呢?
若是出来了,就买下拿去让赵舒看,这本书虽然配图粗暴,内容却甚是深沉,读来如一幅俗世画卷在眼前缓缓展开,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等第二部 到了手,就把配图全用墨涂了,然后送给赵舒赔罪好了!
这样一想,素梨就让四儿看着竹箧和刚买的礼物匣子,自己大摇大摆进了书肆:“老板,《金屋梦》第二部 出来没有?”
老板是个年轻人,瞧着一脸正气,见素梨一个小姑娘来买话本也没有丝毫的诧异:“刚到。”
说罢,他抽出一本放在了柜台上。
素梨翻开一看,果真是《金屋梦》第二部 ,忙道:“第一部和第二部我都要。”
付了银子,素梨把书卷好,藏在衣袖里起身出去了。
王四儿正在外面看着礼物,见素梨满面春风走了出来,心中好奇:“姐姐,怎么这么开心?”
素梨笑眯眯道:“我喜欢的诗集到货了,所以开心。”
薛姨妈正在素梨的小庄园看着人在正房东暗间盘炕,见素梨来了,她自是喜欢,挽着素梨的手笑着问素梨:“姨妈送你的及笄礼物,你喜欢么?”
素梨的及笄礼,她没来得及去,托来往祥符县和巩县航船上的熟人送了套银镶绿玉头面过去。
听了姨妈的话,素梨笑盈盈把脸侧过去让薛姨妈看:“姨妈,看看我的耳坠!”
她又抬起春葱般的手指拨了拨堕马髻:“看我的银镶绿玉梨花簪!”
薛姨妈见素梨戴着她送的头面,心中更是欢喜,挽着素梨的手道:“走,看看姨妈这些日子给你拾掇得怎么样。”
素梨却笑眯眯道:“姨妈,还是先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吧!”
她从家里给薛姨妈带的礼物是素梨和娘亲从及笄那日赵舒命人送去的礼物里面选出来的,是一件银红潞绸立领对襟袄和一条宝蓝缎面马面裙,瞧着很是华贵。
薛姨妈见了,自然喜欢得很,手里摩挲着,口中却道:“哎呦,这料子,这花色,这做工,怕是要花不少银子......都能买两亩地了......”
素梨笑盈盈依偎着薛姨妈:“姨妈,这也是别人送的,我和娘瞧着好,特地挑出来给你的。”
姨甥俩又赏鉴了半日,这才收了起来。
薛姨妈又说起玉秀:“我不是把玉秀给了你么?以后你再走的话,就带上玉秀吧!”
素梨满口答应了,心里却计划着再给薛姨妈买个丫鬟使唤。
因为前世的记忆,她舍不得玉秀,却也不能让姨妈没有使唤的人。
这日薛春雨休沐,正在屋里与好友郭晓岑吃酒说话,谁知阿保却来了。
阿保自是带着礼物而来,聊了几句就把话题转移到了素梨身上:“薛都头,怎么不见秦姑娘?”
薛春雨不提防,当下便道:“素梨带了四儿去兰亭集送货了!”
阿保又笑着和薛春雨聊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了。
薛春雨的好友郭晓岑,正是福王府的吏目,方才薛春雨与阿保说话,他没有出来,待阿保离开了,郭晓岑这才走了出来:“春雨,你怎么与福王府的保哥熟识?”
薛春雨诧异道:“保哥?什么意思?”
郭晓岑笑了:“方才那位就是我们王爷的心腹阿保,王府里人人敬他,都尊他为‘保哥’,难道你不知道?他可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王爷轻易不回王府,我们这些长史吏目什么的都不知道王爷的行踪,也就阿保知道了。”
又道:“我们王爷身边的那几个心腹,阿保阿寿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等闲进士也不如他们出路好,将来一旦外放,都是国之栋梁......”
薛春雨心下吃惊,思索了一下,道:“许是你认错人了吧,我怎么会认识你们福王的心腹!”
他揽着郭晓岑:“走吧,继续饮酒!”
素梨把货样交给了兰亭集的朱掌柜,一共六盒红梅香膏,六盒素梅香脂,六瓶腊梅香油,另有红梅香胰子、素梅香胰子和腊梅香胰子各六块。
朱掌柜一一试用了,很是满意,笑道:“先前送来的货卖的很好,赶紧把上次订下的货做好送来,我们赶着卖呢!”
素梨早算好时间,材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自然答应了下来,又和掌柜商量起了明年春天订货之事。
素梨谈好生意,心里暖融融的,带着四儿出了兰亭集。
一出兰亭集的门,素梨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觉得寒风刺骨,身上的月白绫绵袄和玫瑰红通袖袍被风吹透了,脸也被吹得有些刺痛。
她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彤云密布,天上早纷纷扬扬飘起雪花来。
这时一顶暖轿停在了素梨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今日推荐我的完结古言《农门命妇》,妈妈寻找小蝌蚪的奇妙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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