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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回到明初搞慈善 蜀七 6779 2024-06-30 07:53

  ……

  “你们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女人四十多岁,面黄肌瘦,她穿着布衣一脸愁苦,原先只是麻木的听着,此时才疯了一般大吼起来,“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看到我儿的尸骨了!你们就把他丢在野外!我去摘野菜的时候看到了!我儿只有十二岁!你们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畜生!”

  旁边不是教徒的人问她:“那你怎么不跟旁人说?”

  “就是,儿子死了,当娘的竟不给他寻一个公道?”

  女人太瘦了,瘦脱了形,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她嘴唇颤抖地说:“我说了,我跟我家的说了……”

  旁人又问站在她身旁的男子:“那可不仅是她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当爹的,竟不把儿子的命看在眼里?”

  佝偻着腰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像个老人,他的两鬓斑白,若是不说年纪,看上去竟像年六十的人了,他嘴唇微微颤抖,不敢抬头见人:“哪个敢说呢?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是小白莲教的教徒,他们都信教主,哪个会信我?村里一个读书人,说小白莲教只是装神弄鬼,当天半夜便没了,我家……我家连读书人都不是啊……”

  “我还有两个女儿三个儿子……”男子眼眶落下一滴泪来,“死了一个,总不能一家子都下去跟他作伴。”

  人们目光怜悯的看着这家人。

  信徒中也有人大喊:“我儿呢?”

  “我女儿在哪儿?我连嫁妆都给我女儿备好了!”

  鲍江河又说:“生得好的,大多都还在我那些亲信的院子里,生的不好的,要么死了,要么被卖到了窑子里。”

  那些年幼的童男童女,以为自己被送到了教主身边就能去过好日子。

  只是去了才知道,那是处于人间的地狱。

  鲍江河:“鲍某错了。”

  他看着那些泪流满面的教众,看着那些一无所知的百姓,慢慢屈膝,跪在了众人面前。

  他原先也只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从何时开始,也已经不把人命当做人命看了呢?

  又是从何时开始,觉得把教众献上的童年童女送给亲信是理所应当呢?

  鲍江河低下头颅。

  等他死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第93章 093

  “那小白莲教哪里是神教, 简直就是邪教!里头一堆腌臜事,简直闻所未闻。”

  读书人聚在一起闲谈, 茶馆里现在有不少人, 他们在这边高谈阔论, 旁边也有不少人竖着耳朵在听, 读书人是风向标, 一般来说, 读书人推崇什么,百姓就算不懂, 也会觉得他们推崇的东西是好的, 他们贬低什么, 百姓也会觉得那样东西不好。

  “大人们就该把他们全杀了!这样的人活在世间只叫人作呕。”

  “也有人不信呢,听说那些小白莲教的教众, 都以为他们教主是被威胁了。”

  “有些人啊, 哪怕亲眼看见,亲耳听到, 只要不愿意相信, 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可怜可恨。”

  “这世上的人大多如此,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渊坐在茶馆的屏风后,手边一壶热茶, 茶博士的手有些颤抖,他没料到这样的大人物会到他们的茶馆喝茶,而自己还能过来伺候,茶博士斟茶的时候手一抖, 茶水洒在了桌面上,他呼吸一窒,身体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跪下了。

  “嗯?”林渊莫名其妙。

  茶博士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一说话牙齿就打架,颠三倒四地说:“南,南菩萨恕罪……草民、草民……”

  林渊却只是站起来,似乎没有看到桌上的茶水,对茶博士说:“下去,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茶博士手足并用,几乎是爬出去的。

  再差一瞬,他估计就憋不住了,等离远了,茶博士一模裆下,他的裤裆湿透了。

  “一股尿骚味!”

  “谁尿了?尿都兜不住还出来干什么?”

  茶博士连忙躲出去,他现在脸庞涨红,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

  林渊难得出来走动,身边跟的人都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这些人相当于保安,但跟保安不同的是,如果真遇到危险,这些人恐怕宁愿自己死也会保护他。

  但林渊其实觉得不用这么警惕——毕竟没几个人见过他,不会把他的脸和身份结合起来,他要是自己一个人出去,最多也就是被当做有钱公子哥,反而每次带着这么多人出门,一看就知道有身份。

  可关于他出门这件事。

  宋石昭宋濂以及罗本吴长青他们的意见都是一致的,大意就是他现在身份尊贵,如果他除了意外,那所有这一切就都完了,所以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最好一直待在府衙里,在重重保护之下,这样臣子们才能够安心。

  林渊这次出来都是一意孤行,他觉得自己再在府衙里闷下去,一定会闷出毛病,每天面对着一堆公务,眼睛总是又干又涩,这个时代又没有眼药水,他许多次眼睛酸涩的直流眼泪,有几次被宋石昭看见,还以为他是看到外地百姓的惨状难过的泪流。

  不知道为什么还传了出去。

  说他看着百姓的惨状不忍,天天哭,夜夜哭,哭的眼睛都快瞎了。

  林渊好几次都听到自己已经哭瞎了的流言。

  不少百姓都真心实意的相信他已经瞎了。

  林渊也不好为了这个事去解释,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百姓们似乎觉得他就算瞎了也能处理好政事,换个方向来说,百姓对他还挺有信心的。

  他现在坐在茶馆里,听着外面的读书人高谈阔论,读书人里也有聪明的,他们看得书多了,有些不是死读书的读书人想的也多,比别人更明智,更有远瞻。

  “我看那南菩萨是要整治下面的乱象了。”

  “说直白些,也就是怕那些教真的鼓动教众造反。”

  “就是不知道要弄多久。”

  “我觉得这是好事,百姓那般愚昧,若是上头的人再睁只眼闭只眼,这世道就更乱了。”

  “那狗朝廷不就是这样的吗?皇帝天天在宫中酒池肉林,他管什么民间疾苦,管什么邪教害人?我看啊,他只关心今天的美人美不美,明天的美酒醇不醇,要我说,皇帝做成那样,也就跟猪差不多了。”

  “还不如猪呢,猪好歹可以杀了吃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读书人对大元皇帝的敬畏就消失了。

  但这样的读书人还是少数,大部分读书人哪怕知道头上的皇帝的荒唐,也不敢说什么,君就是君,皇帝是不会有错的。

  有错也是臣子的错,臣子没有劝诫皇帝,在他们看来,哪怕臣子把头磕破了,把命磕没了,也因为劝阻皇帝才对。

  林渊在隔间里听着,手里还端着茶杯,他听得津津有味,在上面待得久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些话了,现在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人精,每个都有十八弯的肠子,说话滴水不漏——哪怕是刀哥,也很少再想以前一样和他闲谈了。

  君臣之别越来越明显。

  这虽然不是坏事,但林渊有时候还是会觉得寂寞。

  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林渊活了两辈子也是头一次感觉到。

  在这样一个位子上,他就没有朋友了,地位差距太大,他手里还掌握着生杀大权,没人会那么想不开去跟林渊做朋友。

  林渊有时候想一想,觉得做皇帝也挺惨的,为了做明君,所以每天忙得天昏地暗,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有那么多臣子,但每个都有自己的花花肠子,有那么多妃子,躺在同一张床上,却连对方对自己是否真心都不知道。

  有那么多子女,可孩子们生长在充满权欲的环境之中,每个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最大的好处。

  这样的日子……好像也挺惨的。

  所以才有那么多昏君,昏庸一点,就能过得幸福一些。

  可以罢黜自己讨厌的臣子,提携自己喜欢的,宠爱自己喜欢的妃子,疏远自己厌恶的。

  现在听着这些读书人闲谈,林渊觉得挺有意思的,嘴角还带着笑,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穿着便服的守卫们看着林渊的表情,心里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这些读书人出言不逊,到时候惹怒了南菩萨,这些人倒霉不算什么,要是把南菩萨气坏了可怎么办?

  如果说林渊的脑残粉哪里最多,一定是他身边的人最多。

  有时候林渊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些人天天跟在他身边,知道他也要一日三餐,也要上厕所,怎么还会真心实意的觉得他是神仙呢?这也太玄幻了?

  读书人们已经从邪教的话题转移到了民生上。

  其中一个说:“你们说,那南菩萨把精力都花在低贱小民身上,他可知道治理国家靠的是士人?我原先就想说了,如今这平江是个什么风气?读书人把精力放在拉帮结派,讨好姓吴的上头,乱得不成样子,可曾见有一个真当上官的?”

  另几个读书人不说话,林渊也很有兴致的听。

  那人又说:“我看啊,那南菩萨就是由着他们斗,等他们斗累了,斗烦了,他再出来,那时候那些人就听话了。”

  “你说的怎么瘆得慌?”

  “就是,这看着不像选官,这像养蛊。”

  “不过我也觉得,那南菩萨看着礼贤下士,也只是嘴巴上说说,到底没做出实事来。”

  “这话怎么说的?难不成叫士人去要官?大家可还要脸呢!”

  最开始说话的人又说了:“最先倒是封了官,叫出去好听,两个礼官,挂个名头,甚事也不用干,就这,都被逼死了。”

  提起死的那两个,读书人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有点兔死狐悲之感,可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

  他们都知道,南菩萨是一定会用读书人的,只是不想叫人看着他是被读书人的力量威胁。

  所以他们什么都不用做,静静等待就是了。

  有想出头的人自去出头,等那些人撞得头破血流了,他们不就得利了吗?

  林渊听着读书人们谈论,心底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要是在现代,读书人那么多,公务员遍地走,可不会有人有这样的想法。

  究其根本,还是这个时代能读书的太少了,少的每一个都很珍贵,他们习惯了被捧着的日子。

  “杨兄说的这么多,可有什么好计策?”有人忽然提问,语气并不怎么好。

  那位杨兄说了:“走那位吴大人的路子是走不通的,若想再进一步,我们还不如求找宋知事。”

  宋知事就是宋濂。

  有人嗤笑:“那宋知事都是刚来,自个儿都立身不稳,怎么管得了我们的事?”

  杨兄:“鄙人短见罢了,兄台信是不信都与我无干,诸位慢用,先行一步了。”

  林渊转头对身边的护卫说:“那个姓杨的,你们留意一下。”

  护卫连忙说:“是。”

  有护卫已经跟着那杨姓男子走了出去,估计要跟到别人的住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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