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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放开那个女巫 二目 8963 2024-06-30 07:54

  对方动作一顿,抬起头,随后露出了夜莺熟悉的笑容,“薇罗妮卡,欢迎回家。”

  温蒂是名极其善良的女子,也是共助会最早的一批成员。如今已经迈入三十岁的她脸上看不到一条皱纹,红褐色的直发几乎齐腰长,五官成熟而富有魅力,对谁来说都像是位大姐姐。她关心着共助会每一位姐妹,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心理开导,她都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如果不是温蒂,共助会没可能如此快便聚集起这么多女巫。

  夜莺正是因为遇见了她,才毅然从家族中脱身而出,和她一起踏上了寻找圣山的旅途。她也是为数不多知道自己原本名字的人。

  “说过多少次了,我已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懦弱的小姑娘,”夜莺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是一名强大的女巫,薇罗妮卡已经不复存在。”

  “曾经的你也是你,摆脱昔日的噩梦不意味着要和过去割舍,”温蒂柔声道,“当然,你喜欢就好。夜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路辛苦了。”

  “嗯,”夜莺走上前,和她拥抱在一起,“谢谢。”

  好一会儿,温蒂才开口问道:“那名女孩怎么样了,你……没能救下她吗?”

  说起这个,夜莺顿时来了精神,她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兴奋地说:“不,她不需要我去拯救,相反,她拯救了我们所有人!”接着她将边陲镇的经历详细讲述了遍,“那儿的领主叫罗兰・温布顿,是灰堡王国的四王子,他愿意收留我们。而且他还承诺,将来有一天,要让女巫在他的领地里,也能像自由民一样生活!”

  第五十七章 蛇魔哈卡拉

  但温蒂并未像她一样激动,而是带着怀疑的语气问:“他真的这样说了?”

  “是啊,在我到那里之前,他就已经救下了安娜和娜娜瓦,王子从来不认为女巫的力量来自魔鬼,他说这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夜莺忽然止住,她意识到对方并未相信自己所说的话。

  好罢,她想,这不是温蒂的错。换作是自己,恐怕也不会单凭一位女巫的描述而心生向往。女巫们被欺压太久,一路从东境行至绝境山脉,太多活生生的例子摆在她们面前,被出卖,被抛弃已是常有的事,早已无法轻信他人。

  想到这儿,她兴奋的心情逐渐平息下去,或许此行不会像她所想的那么顺利。

  “温蒂,你知道我的分支能力,除了能看到魔力的流动外,还能辨别他人是否在说谎,”夜莺认真说道,“我曾问他,为什么要冒如此大的风险,为女巫做到这一步,他回答我说,‘边陲镇不计较出身。’他希望所有的女巫都成为自由民。”

  “这样做的话,他将成为教会的眼中钉,”温蒂皱眉道,“就算王子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夜莺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最初的想法几乎和你一样,我问他说,这些真的能做到吗?结果你猜他怎么回答我的?”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不走出这一步,就永远不知道答案。’”

  “没有说谎?”

  “没有说谎。”夜莺肯定道。

  “听起来简直难以置信。”温蒂的口气稍稍松动了些,对于这位多年的朋友,她实在想不出对方欺骗自己的理由。

  “是啊。”夜莺深有同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外加有能力的验证,她恐怕也不会如此快就下定决心。现在回想起来,正如同罗兰在城墙望楼上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的确很少说谎。近两个月的相处中,除了在冰芒的用途上他没有老实交代外,其他都令夜莺十分满意。

  当然,她心里并不在意那一次小小的蒙骗。如果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女巫就完全敞开秘密,那才令人奇怪。

  “今天晚上,等大家都回来后,我要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姐妹们!”她望着温蒂沉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帮我说服大家。”

  当傍晚来临,在外忙碌的女巫们开始陆陆续续回到营地。见到夜莺安全归来,众人都很开心,围上来问东问西。看到她们手臂上缠着的白色布带,夜莺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随口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她举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接下来是一段较长时间的讲述,她从潜入边陲镇开始讲起,到遇上罗兰、安娜和娜娜瓦,再到建设城墙、组装蒸汽机,最后到抵抗邪兽,以及安娜成年。夜莺从怀中摸出那卷“巧取豪夺”来的蒸汽机设计图纸,向大家证明自己并不是在说谎。

  大多数女巫加入共助会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很难想象外界的生活,一个个听得聚精会神。当夜莺说出安娜未遭受任何痛苦,安然无恙地度过成年日时,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这可是困扰女巫一辈子的大事,她们忍受着食不果腹、衣不御寒的生活,跑到绝境山脉里来,就是为了寻找传说中的圣山。如果真如夜莺所说,有一块领地的领主愿意接纳她们,同时还有可能免受邪魔噬体之苦,岂不是比圣山居所还要完美吗?

  就在这时,人群中分出一条道来,一名满头绿发、有着半张蛇形纹面的女巫走到夜莺面前。

  “尊敬的导师,您好。”夜莺向她躬身行礼,来人正是共助会的缔造者,蛇魔哈卡拉。在会里,姐妹们都称呼她为导师。

  “我听到你说的那些故事了,”她的声音沙哑而空洞,“你想告诉大家,我们现在所做的,都是错误的吗?”

  “不,导师,那些不是故事,我的意思是――”

  “够了,”她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知道你这次前往边陲镇遇到了什么,能让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一个王子,却同情女巫?简直跟同情青蛙一般可笑,”她冷笑着转过身,张开双臂大声问道,“姐妹们!难道你们都忘记了,那些凡人是如何对付你们的吗!”

  没等夜莺解释,她继续控诉道:“没错,凡人,那群无能之辈冒充神的威名,将利刃和鞭子对准我们。没有神罚之石的话,他们凭什么将女巫踩在脚下?我们的能力不是来自恶魔,而是神明的恩赐,为神明代行职权的不应该是教会,而是我们!共助会的姐妹们!古书里记载的圣山,正是神明的居所!”

  什么……夜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她从前就认为共助会的头领性格有些怪癖,对寻找圣山有着超乎常人的执著,但距离疯狂还远得很。哈卡拉虽然不如温蒂那样平易近人,但至少对待姐妹的关心是真切而诚恳的。但没想到,她竟如此敌视普通人。

  这么说来,过去的数年里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的仇恨和愤怒?所谓的不插手世俗事务只是为了积蓄力量,以换取将来一日施以雷霆般的报复?夜莺暗想,那现在又是什么让她变得不想再掩饰自己?难道……

  “我们已经发现了圣山开启的线索,正如古书中的记载一样!只要再过二十天,当夜空出现滴血的红月,穿过那道从地底升起的巨大石门,我们将抵达最终的彼岸!”她转回身子,直视夜莺,“你被凡人蒙骗了,我们从生下来起就活在一个巨大的骗局中。成年日的苦楚是神明对我们精神和肉体的考验,只有意志坚定、顽强不屈的人才配获得真正的力量。至于教会,”她冷笑两声,“一群凡人也敢妄图借神明的名义行事,他们迟早都得下地狱。”

  “而你……孩子,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哈卡拉顿了顿,“忘掉你说的那些故事,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和过错,重新接纳你为共助会的一员,同我们一道,在圣山中寻得永恒。”

  夜莺的心已经完全冷却下来,苦楚是考验?那些在觉醒日遭受噬体之苦,没能撑过去的姐妹,都是不值一提的淘汰者?这说法简直和教会如出一辙。而周围的女巫们居然露出一副认同的表情,温蒂也没有站出来……她忽然觉得兴味索然,眨眼之前,眼前这名共助会的缔造者,女巫们的引路人,已变成了陌生人。

  她摇摇头,“既然如此,我会带走愿意跟我离去的姐妹,而决定留在这里的……祝你们好运。”

  就在夜莺准备告退时,一阵轻微的刺痛从小腿处传来。她低下头,发现一只闪耀着蓝色条纹的黑蛇咬在她的腿肚上――这是魔力之蛇,无声无息,能使用多种毒素,蛇魔哈卡拉的惯用能力。

  麻痹迅速蔓延到全身,夜莺张开口想说点什么,迎接她的却是一片黑暗。

  第五十八章 脱逃

  不知过了多久,当夜莺醒转时,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一根木桩上,腰部和双脚也被绳子一圈圈捆牢。试着挣扎了下,身子和木杆紧紧贴在一起,完全动弹不得。

  她想要使用能力,然而熟悉的感觉并未出现――她与魔力的联系仿佛被切断了一般。夜莺低下头,发现自己脖子上挂着一颗透明的菱形石头。

  “你醒了,”哈卡拉走到她面前,“石化毒液的感觉如何?说真的,我本对你寄予厚望,夜莺。然而,你却辜负了我的期待。”

  “……”夜莺深吸了口气,“你居然会藏有神罚之锁,哈卡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原本教会用来镇压女巫的枷锁,现在却被她们的导师,拿来对付她的同类!更令她恼怒的是,四周围观的人群一脸木然,似乎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该死的,夜莺在心底呐喊,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自己正在变为女巫曾经最憎恶的那种人吗?!

  “一个工具而已,偶尔也会有一些听不进教导的坏孩子需要被惩罚。”哈卡拉满不在乎道,“而你,夜莺,就是那个需要被惩罚的人。或者……我该叫你薇罗妮卡?一个出身贵族家庭,却沦落为女巫,至今仍想着爬上高位的女人?”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太让我失望了,当温蒂把你从贵族的魔掌中解救出来时,我以为你会坚定地站在共助会一边。看看你现在都做了些什么,就在大家即将找到圣山之际,你却想让这大好局面功亏一篑!”哈卡拉摇头嗤笑道,“带着姐妹们去投奔一个王子?要不你被人圈养太久,奴性已经根深蒂固,非要给自己找一个主人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要不……你就是想把她们都出卖给贵族,好换取你曾经的地位!”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共助会的姐妹们,”夜莺强压下愤怒,此时破口大骂毫无意义,“我希望她们不用再受觉醒日的摧残,希望她们能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我也无意阻拦你的计划,姐妹们应该有自由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边陲镇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带来的蒸汽机图纸便是其中之一,它能自行运转,并且力大无穷。有了这种机器,就可以直接从山涧里吊上水来,不必让人每天为此奔波。”

  哈卡拉冷笑两声,“你说的就是这个?”她转过身,从身后一名女巫手中抽出一沓羊皮纸卷,在夜莺面前扬了扬,“我虽然看不懂上面画的都是些什么,不过一堆冰冷铁块拼凑起来的死物能像生灵一样自主活动?你当我们都是三岁孩童吗!”

  她走到火盆前,将纸卷扔进了燃烧的木炭中。

  “不!”夜莺徒劳地喊道,眼睁睁地看着设计图在火盆中化为灰烬。

  “我的耐心已经用尽,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哈卡拉从火盆中抽出一根铁锥,铁锥前端已经烧得通红,“如果你向共助会全体姐妹们认罪,承认你受到了贵族的蛊惑,我可以饶你一条命,但鞭刑不可免,这是你轻信敌人的教训。若你仍执迷不悟,我只好用这根铁锥刺穿你的心脏,把你的尸体钉在木桩上,好让大家引以为戒。”她一字一句说道,“不要错失我最后的仁慈,说出你的决定吧。”

  夜莺望着一点点靠近自己的铁锥,甚至能感受到锥尖传来的灼人热气。如果是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恐怕早就低头认错了吧?但她已告别了过去,不再是那个胆小的姑娘。她是夜莺,一名强大的女巫,死亡也无法让她屈服。

  她闭上眼睛,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不知为何,夜莺脑中浮现出罗兰的身影。

  “住手!”有人大喊道,她微微一怔,睁开双眼。只见温蒂从人群中走出,对哈卡拉说道:“导师,看看您手臂上缠着的白布,我们已经经历了如此多的离别,您还想再添上一条吗?”

  “怎么,连你也被她欺骗了吗?醒醒,温蒂,那些都只是谎言!”

  “我不知道,”温蒂摇了摇头,“我也没打算同她前往边陲镇,但有一点我觉得她说得对,姐妹们应该有自由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她回过头,大声问道,“有谁想和她一起离开的吗?”

  人群中无人应答,现场陷入一片沉默。

  “所以让她一个人离开就行了,”温蒂说,“她并没有做出危害共助会的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杀死她。”

  夜莺至此已完全明白了温蒂的意思。她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哀伤,即使是温蒂,也没有完全相信自己。所以她才会在自己需要她帮忙说服众人时保持沉默。但她仍是那个心地善良、对谁都关爱有加的女巫,即使不同意自己的观点,她也会伸出援手。

  温蒂说出这番话后,人群中传来交头接耳的声音,随后又有几人站了出来。

  “对啊,既然她愿意回归俗世,就让她去吧。”

  “教会和病痛已经带走了我们太多姐妹,导师大人,请您三思。”

  “都给我闭嘴!”哈卡拉勃然大怒道,“就这样放任她离开,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夜莺怎么办?如果她把我们营地的位置卖给教会,我们就无处可逃了!”话音未落,她用力刺出手中的铁锥,而温蒂更快一步,抢先卷起一股强风,将哈拉卡吹飞出去。

  接着她抛出一枚硬币,抬手一挥,急促的气流包裹着硬币,朝夜莺呼啸而去。气流在靠近夜莺时瞬间消失,但硬币仍保持着惯性飞行,精准地撞在她颈脖前的神罚之石上。

  晶莹剔透的菱形石头应声而碎。

  “叛徒!”哈卡拉从地上爬起来尖叫道,她分别朝温蒂和夜莺伸出左右手,两条蛇影凭空出现,一条张开大口,狠狠咬在温蒂的手背上,一条却扑了个空。

  绳子滑落在地,仍保持着捆绑时的模样,但夜莺已不见踪影。

  想到对方的能力,哈卡拉出了一身冷汗,她调动全部魔力,闪烁着各色光泽的魔蛇从她胸口蜂拥而出,形成一道蛇墙,同时自身向后急退――

  然而夜莺比她更快。

  只一步……仅仅一步跨出,她就已经出现在哈卡拉身后。向前递出双手,那枚本应该刺入夜莺心脏的铁锥,就这么径直贯穿了哈卡拉的身体。

  第五十九章 探险家

  “导师大人!”见到哈卡拉倒下,众女巫慌张地围上前来。

  “蠢货!咳咳……”她捂着伤口,只觉得下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觉,“快,快去给我杀掉那个叛徒!”

  而此时夜莺早已携着温蒂一起,遁入迷雾之中。

  回到岔路口,她看到陷入昏迷的温蒂前臂已经变黑,毒液正逐步扩散,不能再犹豫了。她咬咬牙,撩起对方袖子,用布带将胳膊上沿扎紧,再从鞋底抽出一把无柄匕首,用力向下扎去。

  花了半刻钟,她才将温蒂的整只胳膊切下,脱下袍子小心翼翼包好,再抽出两根带子捆紧在背后。只要能活着回到边陲镇,娜娜瓦便可以让这条断臂完好如初。

  但……真的还能活着回去吗?

  自己一个人来这里花了三天时间,背着人行动只会更慢。如果走得快了,一不小心滑下小道的话,她没有把握还能爬上来。

  温蒂的手臂仍在渗出鲜血,这样下去撑不了三四天,但夜莺别无选择,她绝不可能丢下温蒂不管――对方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

  “需要帮忙吗?”

  听到陡然出现的询问声,夜莺几乎同时展开了迷雾,摆出防御姿势。

  但她的面前空无一人。

  “不要紧张,我不想和你打。”

  夜莺抬起头,发现对方竟浮在空中,“你是谁?”

  “我叫闪电,才加入共助会没多久,天天在外面跑,你不认识我也正常。”她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但我认识你,大名鼎鼎的夜莺,幽影中的杀手。”

  “哈卡拉派你来的?”

  “不,不,别误会,”闪电缓缓落下,单脚点地,“我想跟你走。”

  夜莺一时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什么?”

  “你说的啊,我们应该有自由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她顿了顿,“我选择跟你,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夜莺原本已经对共助会彻底失望,就连温蒂都无法完全相信自己,而眼前这名女孩――她确实还是个孩子,约摸十四五岁的年纪,和娜娜瓦相仿。一头清爽利落的金色短发,面容神采飞扬,言语里充满着和年龄不相符的自信。她没有穿着共助会发放的长袍,而是一套便于行动的贴身长衣长裤,外加一件满是口袋和补丁、陈旧得看不出年份的皮质短外套,最后配上腰间两条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粗皮带,乍看起来倒像是一副男子的打扮。

  “因为你说的那些,呼哧呼哧喷着白气的黑色机器,沾水就能变成石头灰色粉末,还有能爆发出雷鸣般巨响的雪芒,我想去看看。”她昂首道,“我可是立志要成为探险家的人,当然要去有意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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