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苏长宁是不疑,叶回甚至都未曾想。他向来是专心一意的剑修性子,无论偷袭者是谁,自一剑破之便是,心湖之中,纹丝未动。
二人合力对付一具行尸并不难,数招之后,那行尸便被苏长宁冻入冰层之中,下一刻碎裂成无数小块。
将行尸解决,没等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空中便传来一道苍老语音:“入阁弟子,跪。”
这语音听入耳内,竟有种直入心魂之力,令人不由自主地双膝发软,想要就此跪下。好在苏长宁与叶回都不是能被轻易动摇之辈,故而仍是站得笔直。
但那语音仿佛并不知他们没有下跪,而是顿了顿续道:“入阁弟子,心性坚定,当受传承,延续我派。”
语声才落,一道紫光便由苏长宁储物囊中浮现而出,悬入半空。
竟是她在小千世界历练中随手买下的那块小小紫玉。
因其上禁制繁多,苏长宁本准备闲时加以破解祭炼,尚未加以着手,没想到此时突地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只见在被一道光芒照下后,紫玉上的那些禁制就自涣然而散,看来竟是与此处蕴宝阁外的一般,皆是幻象。
禁制除去后,小玉上紫芒大作,片刻后浮现出“周凌翠”三字云篆,这才又跌回苏长宁掌中。
“寂灭宗二十七代弟子,周凌翠听命。”那苍老声音又道,此时其中那股威压却已然消失,“天道以下,顺为人,逆为仙。我寂灭宗立宗万年,受承天魔主道统,以窥伺人心窍要、动摇他人坚定己身为通路,穷历代祖师之力,终成就一本镇派之法。未料此法甫一出世,便受天道之罚,宗门濒危。今你有缘能入阁中,又为我宗弟子,现将此镇派功法传授于你,望你善加修习,重振我派声势。”
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那声音便一直说了这么一长串,苏长宁颇为无奈,不过心中已有了些头绪。
原来那枚紫玉令事实上是寂灭宗的弟子名牌,是以其上禁制才会与此处一脉相承。
而曾经盛极一时,传承千万年的寂灭宗,则似乎在一部功法出世之后,因为过于逆天而被天道降罚,以至于如今传承断绝的局面。
说话的那道语音,应也是先前便留存下来的影像,连神识都算不上,是以在驱使行尸试探、激发出苏长宁身上的紫玉弟子令后便只剩下够交待来龙去脉的极少力量,连他们未曾如言下跪都不曾发觉。
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何寂灭宗宗门会落入矿脉之内,其中更是空无一人的缘由。
将凭空落下的两枚紫玉简收入手中,苏长宁轻轻吐出一口气。
修者皆知天道存在,但如此切近地体察到天道之力,她也是只见过寂灭宗这一回。
回想起一路来楼台空置,灵气死寂之景,又想到从前就连在外行走的寂灭宗修者也是那般地煊赫一时,苏长宁不由暗自摇头,这便是天道之力,无论你修至元婴化神,在其之前,却始终如同蝼蚁。
然,天道,当真就如此不可违逆?
待紫玉简被苏长宁收入囊中后,这间“疑”之室中灵气一阵动荡,真正地失去了最后的一缕灵力。
还未等他们松出一口气来,身后又是一阵术法交击声传来!
与叶回一同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道身影正极快地缠斗在一处,其中一道身影正是先前凭空消失不见的易凡!
而与他交手那人,看起来仿佛是个容貌清秀的女修,虽样子与常人无异,但动作间总有些许僵硬凝滞,被易凡重拳击中身体,也是恍若未觉,却似又一具行尸。
在行尸凌厉攻势之下,易凡渐渐已是落在了下风,一身本就破败不堪的衣物上满是血污,唯凭一股意志之力,方才支持到了现在。
见易凡的攻击落在那行尸身上皆如泥牛入海激不起丝毫波澜,眼看就要被她一抓抓中,苏长宁真武镜就手,旋身掩上援护,色泽银白的冰灵之气自镜中激射而出,挡去那行尸一抓之力后,余势未歇,复而又打在她胸前。
但那行尸早已失却痛觉,竟丝毫不管不顾,转而低吼一声那就就向苏长宁攻了过来。
苏长宁这一路来手下料理的行尸不知凡几,见状并不慌忙,真武镜向半空一抛,只见万道银光自其中射出,打在那行尸身上,竟发出烈日融冰一般的滋滋之声。那银光中所含道家清正之气,正是阴煞死气的克星,令那本该无知无觉的行尸,脸上也因痛苦而变得扭曲起来!
看着那行尸原本清秀的面容全然扭曲成可怖形状,苏长宁正想驱使真武镜打出最后一击还她清净,但是银光才射至半空,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青光拦腰一挡,晃了几晃后擦着行尸脸颊落空散去。
“叶回?”
苏长宁并未想到,出手之人,竟会是他!
行尸无知无识,苏长宁那一击并未令她感到丝毫戒惧,而是又合身向她站立的方向扑了过来。
没等苏长宁出手,一道青色剑光又自她身前腾起,架住了行尸的攻击。
目光在眼前行尸脸上扫过,苏长宁顿时心中一沉!
甫成为“苏长宁”时,姜萍一句无心之言此时由心底浮现。
“……要是交不出灵谷,我们说不定就要去做矿奴了,就跟,就跟那时候的叶师姐那样……”
叶师姐……
叶回?
但见眼前又是一道青色剑光腾空而起,抖落千万朵青莲,纷纷然裹住那行尸身周,片刻之后,那行尸重重落地,青莲亦随之消散不见。
叶回收回手中青剑,然后一步步向前行去。
此时,倒地行尸的脸上已没有了方才的那般狰狞,恢复了平日的秀丽,唯有双眸微闭,恍若沉睡。
默默行至她身边,叶回伸出手去,却在便要触及她一侧衣袖时又生生顿住。
苏长宁在侧看着,无声一叹,脚步亦随之在她身侧停下,俯身替了他未完的动作,一一将那尸体身上的衣饰整理妥当,又小心地避开了颈子处由青剑斩出的那道血线,将她散乱的发重新挽起。
看着眼前的人一点点变回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叶回向来毫无波澜的眼中,终是闪过些许微光。
收回已有些僵硬的手,十指翻飞间,却是捏出了一道火诀。
看着一切可焚的灵火席卷吞噬着眼前的身体,跳跃的火光映在叶回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作者有话要说:扔了个关于结局的梗噗……
大家表羡慕嫉妒恨某人给君女主的那个看起来很厉害的xx令了
长宁这个也是一样滴,而且传承只有一个……xd
还有这个叶师姐,大家还记得咩……
这个副本结束后过度下就进入喜闻乐见的tj漱月章=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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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开始上班星人血泪留qaq
第50章
矿脉异变(六)
叶回始终一言未发, 待火光散去后,方才小心地将余下灰烬收入一个青玉小盒之中。
苏长宁一时之间亦是默然。
她虽不曾对挚友亲人有如此决断, 然彼时夙洄加身之感, 即便是如今回想起来, 亦是如此明晰。
回想起紫霄秘府中那道令她心怀大乱的气机, 苏长宁双眸微垂。
当年那位功力尚在她之上,与道合真也不过只是一步之遥,若是早对她动了杀机,自不必等到那时。
但……
“这是家姐。”此时叶回将青玉小盒仔细收入储物囊中,方才开口说道。
易凡在这矿脉之内早已见惯了如此场景,闻言不过是有些恍然。
苏长宁点点头,道:“节哀。”
“继续前行。”叶回脸上神色不动,只是说道。
此时苏长宁方才有时机问起易凡先前经历,听他说来, 却也是在一息间发现自己独身一人, 尔后便遇上了那原本是叶回姐姐的行尸。
如此说来, 三人本该仍还在“疑”之间内,为何却丝毫未曾感觉到对方存在?
苏长宁的目光,又一次在周遭景物上缓缓扫过。
整齐划一的白玉架, 其上堆叠着的玉简,看起来与先前并无不同, 可……
难道是?
觉察到她视线所落之处,叶回上前随手取下一枚玉简,以神识入内查探后, 神色也是不由一动!
“此处已非‘疑’之间。”两人的答案,正是相同。
虽然摆设一般无二,但是那些玉简之中所记载的,已非是心魔功法,而是一些炼丹炼器的窍要。
这些倒是不如待回去派中上禀后,由门派处置来得好。
也不知此间是“贪嗔痴慢”之中的哪一间,好在先前为传功法,寂灭宗中所余下控制各室之力已寥寥无几,即使他们如今身在此间之中,心神之上也未受到太大影响。
此时他们所要的功法已然到手,在此处多留一刻,外间各处矿脉之中便有可能多一名弟子成为心魔流布下的牺牲品,是以虽知剩下几室中或许另还有异宝,但苏长宁仍决定先行离开。
再次循路而出,不曾再遇上多少危险,那些楼阁之中,依旧香炉烟在,灵茶未凉,仿佛主人下一刻便会归来。
由此观之,“天道”竟像是在一瞬之间,便抹杀了寂灭宗的存在,在蕴宝阁中留下那一脉传承的苍老声音,当年修为只怕还在化神之上,竟也只来得及做下这一线布置……
思及至此,苏长宁顿时觉得储物囊中的紫玉简着实有些烫手。
三人循着原路回到矿脉,待重新在甬道中站定,果然随着寂灭宗内那股气机的消散,原本混杂在灵气间的那股令人不由自主心生烦躁的意味亦是减退不少。
事情已初有端倪,苏长宁与叶回自然要回派复命,至于易凡,则坚持留在了矿脉之中。
事后紫霄派定会再派弟子过来处置寂灭宗一事与矿脉善后,若是他在,也好说明内情一些。况且经此一役,苏长宁也知他本心未失,仍是当年西林中那对化蛇坚辞不受的少年,事事自身自有决断,故而便未再说什么,直接告辞而去。
等回到紫霄派中,苏长宁与叶回自是先向古掌门禀明了其中原委与自己的推测。
“……如此说来,太清脉中之所以出现如此异状,竟是由那受天道所罚沉入其中的寂灭宗宗门禁制损坏破裂而来。”听完苏长宁的陈述,古掌门抚须道,“只是,若寂灭宗宗门是在太清脉内,为何我派其余矿脉又会受池鱼之殃?”
苏长宁早知他会有此一问,便答道:“各矿脉之中,皆有传送阵法系联,故而心魔之力由此流布而出,动摇其中弟子神智。亦因为如此,所以太清脉中异变,最为严重,其余诸脉要好上一些。”
“原来如此。”古掌门颔首道,“今次当真辛苦你与叶师弟了。待此事端平息,门中定另有嘉奖。”
嘉奖什么的,苏长宁并不在意,此时她心中所系念的,却是在疑之间中意外得到的那两枚玉简。
此事她并无隐瞒之意,只是方才正想要对古掌门说出,话到嘴边,竟是无法宣之于口,脱口而出的,成了另外言语。
如此身不由己之感着实怪异,又思及寂灭宗正是因它惹上了天道之力加身,此事无论如何都必须深思。
于是在向古掌门禀明完了,向鸿逢真人归还一念瓶与慈航玉叶,又回峰向师尊、师兄报过平安后,苏长宁当即闭关。
转眼,十一年已过。
倾宫峰一处洞府静室中,紫白衣袍的绝丽女子盘膝而坐,身前两枚紫玉简凭空浮起,正自发出耀目光芒。
但见她脸上神色虽平静无波,额上汩出的细汗却昭示着此时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甫一将神识注入紫玉简中,苏长宁便觉身体一轻,再回过神来时,周遭景物已全然变幻,八方尽是黑暗,唯有自己独身一人,盘膝悬空坐于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间。
此处,正是她的识海。
此时,识海之中,竟有一道熟悉的苍老语音缓缓道出:“神满太虚。”
四字才落,苏长宁便觉心神之间一阵巨震,恍若神魂要与自身生生裂散开来!
只听那声音又续道:“亦无所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