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无知民众太多,他们不懂的事情就用妖魔之说来解释。
晚上,高殊第一个连夜来探监。
高殊也是焦急如焚,又略带自责,在牢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叹息道:“表妹,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非得要你那副画,也不至于会发生今天这种事。”
慕含娇点头同意:“嗯,都是被你害的!”
高殊一愣,差点被气笑了:“你放心,我绝对会查清楚真相,把你从这破地方捞出去!你现在稍微委屈一下,外头流言蜚语也不知道谁传的,现在大家都说你是妖女,闹得人尽皆知,暂时交你到大理寺也实属迫不得已……”
慕含娇看着他问:“三表哥,你信我不是妖女?”
高殊失笑:“哪有妖女放火烧自己的,你当时也在火里不是么?”
慕含娇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就是啊,如果不是魏浟把她救出来了她自己也要被烧。
高殊才又询问:“他们都说,你是用妖术让画发光的,现在可以告诉表哥,你到底如何让它发光的了吧?”
慕含娇坐在石床上,用手捧着脸,叹息道:“与夜明珠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夜光粉而已。”
“原来如此。”
慕含娇问:“云轻怎么样了?”
高殊让她放心,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碍。
后来高殊再三保证,一定会救她出去,并且买通了狱卒务必照顾她,这才离开。
当天晚上,慕含娇真的是在牢房里冰凉的石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没有合眼。
她没想通,怎么她就莫名其妙成了妖女,被抓进监牢里来了?琢磨着,莫不是有人故意纵火,烧了那酒楼然后嫁祸到她头上来?
如果是真的有人会这么害她,慕含娇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就是高云旖。
可是,她和高云旖无冤无仇,高云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来还以为,她和高云旖之间没有魏浟这个矛盾,应该不会再像前世那样了,没想到竟然变本加厉?
*
慕含娇入狱的第二天,大理寺就提审了她,问的无非就是火灾、妖女、妖术、发光的画、灯笼怪,诸如此类,慕含娇照实回答。
她努力辩解自己不会妖术,并且好好解释了画为什么会发光,以及灯笼怪就是水母,跟火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放火,纵火的肯定另有其人,她就是被诬陷的。
还好,高家暗下做了嘱托,大理寺没有太为难慕含娇,照例提审之后,就给她送回了牢房,罪名没落实下来,也没人敢对她用刑什么的。
中午,来给慕含娇送吃的人竟是高颢。
慕含娇很是不待见,没好气的询问:“你来做什么?”
高颢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模样,把他送来的食盒里头的饭菜一个个拿出来,一面道:“大理寺的监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你那婢女在外头进不来,只能我帮她把东西带进来了……表妹也饿了吧,先吃饱再说。”
慕含娇现在这么惨,昨日到今日确实也还没吃过东西,监牢里的馊饭真不是人吃的,闻着都想吐。
也只好凑上去,挑起筷子,吃着母亲准备的饭菜,当时都委屈得快哭了。
“外头现在如何?”
高颢勾了勾唇,温润道:“虽然三弟拼了命想帮你洗清罪名,可是那阁楼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根本留不下什么证据……询问在场的人,许多都因为恐慌妖术,又火灾受惊,不愿意配合,一口咬死了就是你那幅发光的画引起火灾的。”
说着,高颢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询问,“那日,我和昭王都能证明绝不是你放的火,所以,你觉得会是谁放的火,嫁祸给你?你才来洛京两个月,可曾与谁有过节么?”
慕含娇苦笑,说出来可能你不信,就是你那个宝贝妹妹,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
等等,慕含娇灵光一闪,倒是突然想起来,或许真的另有其人,因为高云旖最擅长的事情,向来都是唆使自己的狗腿子为非作歹,自己总是一副两袖清风,事不关己的样子,从来也不亲自动手。
所以这次纵火,很可能也是高云旖唆使别人干的!
慕含娇当时就拍手道:“是周琼!二表哥,是周太傅家的周琼!”
这个周琼,连续两回见面都给她找不痛快,前天因为那幅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出糗,她最有纵火的动机!
高颢当时也在远处看了一些,点头道:“确实极有可能,她那日将你的画批得一无是处,结果自己却低声下气的道歉,心里有气,完全合理……”
慕含娇皱眉:“不过,光凭猜测,又没有证据……”
高颢得意的笑了笑:“要证据还不简单?呵,表哥现在就去找证据,你先想一想到时候如何感谢我!”
慕含娇放下筷子,询问:“你有办法?”
高颢神秘兮兮的,也不说他有什么主意,只给慕含娇使了个眼色,随后就这么离开了。
*
从牢房出来,高颢刚走到外头要上马车,却迎面碰见魏浟骑马而来,威风凛凛的坐于马上,蟒袍猎猎随风,眼睑低垂,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
高颢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昭王殿下。”
魏浟故意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冷冷询问:“你在此地作何?”
高颢依旧不卑不亢,如实回答:“表妹蒙冤入狱,我见犹怜,下官不过来送饭而已,总不能让人家当真吃牢饭吧……”
说话间,魏浟垂眸,无意间就瞄见,高颢的广袖之下,腰间正别写一把匕首,只是露出熟悉的一角而已,足以让他认出,那是他的匕首,给慕含娇那把。
所以她那日去买匕首,就是为了私相授受,送给高颢?
问题还把他给的见面礼转送别人,就有点过分了。
魏浟拳头缓缓握紧,“前日我说过的话,你可别这么快忘了。”
高颢失笑:“殿下切莫多虑,我们只是兄妹之情……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把小表妹救出来。”
魏浟从马上一跃而下,都没说话,带着一阵疾风,自高颢身边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直往大理寺监牢去了。
高颢看着那背影,莫名觉得背脊发凉,好似隐隐感觉到一股杀意是怎么回事?
无声无息的,黑影慢慢靠近牢房,隔着铁门上的小窗口,往里头看了一眼。
少女身着月白色交领琵琶袖上衣,下身及腰枣红绣蝶戏芙蓉散花裙,衣着稍微染上污渍,疏着少女垂挂髻,那抹身影娇小纤薄,孤零零的一人,正身处冰凉彻骨的牢狱之内,蜷缩在石床的角落里。
平静如水的眸子里,映出她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周琼,只是想烧了那幅画,结果不小心引起火灾,又想逃避罪责。
高云旖,被抢了风头,加上也看娇娇不顺眼,想借机整她。
本来都是小心思,最后却酿成大错,唉……
第20章
许久,叫人打开牢门,魏浟缓步入内。
慕含娇听见动静抬起头来,见是魏浟进来,起初目瞪口呆,随后才想起来上前行礼。
他竟然也来探监,有点受宠若惊。
想起来,好像是魏浟把她从火里救出来的,慕含娇又欠身行礼:“前日还要多谢殿下相救。”
魏浟面上平静,不知在想什么。
慕含娇见他不说话,有点窘迫,转而问:“监牢这种地方,不知怎劳殿下屈尊亲自过来?”
魏浟才回答道:“小姨去求母后救你,母后便将这麻烦事交由我,让我来问问案情经过。”
麻烦事……慕含娇苦笑:“案情经过,殿下不够清楚?”
当时她可是一直跟他在一起,什么都没做过,更不可能去放火。她知道的也不比他多。
魏浟自然知道,要不是他救她,恐怕她自己都会葬身火海。
“怎么也要有个经过,总不能叫我跟母后说撞破了你与某个有妇之夫卿卿我我?”
“殿下答应不会说出去的。”
虽然她跟高颢也没什么,但是当时都鬼使神差承认了。
魏浟问:“那你觉得,我该如何说。”
“当然是,我独自一人在客房睡觉,我都是这么跟大理寺交代的!”连高颢都知道怎么说,按理说魏浟不需要她来教。
魏浟点点头,“可这么说就没人给你作证了。”
慕含娇道:“放火的另有其人,若是能捉拿归案,我自然能洗脱冤屈!”
“呵,你以为真有那么简单?这可不是谁纵火的问题,而是有心之人顺水推舟,在背后操纵言论,要置你于死地,顺势将矛头指向高家……”
慕含娇心下一沉,面色发白,道:“这么说,我死定了?”
毕竟,历朝历代对待巫术妖术什么的都颇为严厉苛刻,许多不管是真是假,一摊上就无法洗脱罪名,最后很多都是被当众活活烧死,除了妖孽,以泄民愤。
慕含娇死过一次,很怕再死一次的,因为害怕再回到那种漫长无尽的混沌里头去,不知等到何年何月,所以觉得还是活着的感觉好……
魏浟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死倒是不必,高家若不想被牵连,自会救你。”
想救她很简单,就看用什么方式。
如果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出去,就算是清白无辜的,可妖女的名声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她这辈子都会背负骂名,受世人唾弃,对于女子而言,肯定一辈子就这么被毁了。
不知有什么方法,既能洗脱罪名,又能保证名誉不受损。
“别怕,我会想办法。”他声音温和了几分,声线如林籁泉韵般好听,钻进耳朵里,让慕含娇耳朵都是痒痒的。
她抬眸偷瞄他一眼,魏浟也正垂目看下来,那凤眸之中薄雾朦胧,总让人觉得看不透他想些什么……
两人目光撞上的一瞬间,恍如隔世,瞳孔之中都映出对方的模样,顷刻间死一般的静寂。
这般四目相对,惊得慕含娇连忙后退了步,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魏浟下意识抬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给她扶正身子。
慕含娇感觉到手臂和魏浟的手掌隔着衣裳接触,捏得她胳膊都生疼,更为惶恐,连连后退,挣脱他的掌心,躲到了一边墙角。
魏浟愣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差点就以为自己做了什么禽兽的事情,让她突然这般惊慌逃避。
想起她跟高颢几乎抱在一起那小鸟依人的模样……
本来也看不顺眼,此刻魏浟愈发嫌弃高颢,又看看慕含娇,问道:“那日不是还唤我阿浟表哥,现在又怕成这样,我有这么吓人?”
慕含娇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来,一时心下不解,她什么时候这么喊他了?完全不记得。
虽然前世她是这么喊魏浟的,没人的时候,就自己死皮赖脸的喊人家昭王殿下喊表哥,还特别不要脸,为了显得亲热喊人家“阿浟表哥”,不知道多肉麻。
不过现在她可不敢这么喊了,她不想显得亲近,越远越好……千万不要亲近,特别是不要身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