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放你生路,不是让你毫发无损地走。”
烈火熊熊燃烧,阻住了他们一群人的路。
冲天火光映亮了她冷淡的眉目,在卢家人眼中比恶鬼还要可怖。
“跪着,把你走过来的路都擦干净。”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卢家十九少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这些卑微的体修,这个不知所谓的城主,还有那个做丹药的人这些人在今天晚上把他的全部尊严踩在了脚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我喜欢你的眼神。”
木九薰笑了笑,一条巨大的火蛇陡然出现,把卢震宇卷到了天空之中。
心知十九少死了他们都活不了,卢家的修士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你的骄傲是骄傲,别人的骨气你就当狗屁,既然这么有种,那就炸一下吧。”
炸?什么炸?
宋丸子仰望着火蛇,只见那火蛇从红变金又变白,越来越耀眼,也越来越危险,才明白了木九薰的“炸”是真的“炸”。
嘴里急急地咬碎一个丸子,宋丸子的双手一展,那头正煮着丸子的锅猛地飞了起来,一脚踏在锅边上,宋丸子俯身用漏勺把里面的丸子舀出来往下一扔,自然有一堆修士去抢。
而她则踩着大锅的边儿冲到火蛇头上,手上闪出一个蓝色的星海光阵,将那火蛇圈在了阵中。
“小姐姐,你这么漂亮,又是城主,随便说句话别人就会听的,何必打打杀杀呢?”
木九薰看着她手中的术法,说道:“你不是自称凡人么?怎么就能制住我的火蛇呢?”
“嘿嘿嘿。”
想要“抗爆”一条金丹期法修以火灵所塑之蛇,对于如今的宋丸子来说实在是气力难继,她笑得不怎么好看,只是一口牙够白,被火光映得闪闪发亮。
“漂亮的城主小姐姐,不要在乎这种细微之处,说不定我天赋异禀,今天是法修,明天是体修,后天是凡人呢。倒是这个人,心肠不好,血黑肉脏,真炸了也不过是脏了咱临照城的地界儿,您看看下面这些买丹的人,大家大半夜开开心心地买丹药,万一被溅了一身血肉渣,多败兴啊。”
木九薰冷淡高傲的脸庞上浮现一丝笑容:
“你这说法有点儿一丝,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炸的干干净净……”
被宋丸子一打岔,原城等体修终于回过神来,卢家这个少爷不能死,不能死在临照城,不能死在临照城城主的手里,更不能死在他们这些体修的面前。
他们连忙向木九薰求情,说卢震宇罪不至死。
起先是几个体修,后来请求木九薰高抬贵手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天他们恨极了的时候确实想过,终有一日要让这些法修们尝尝他们所受的苦楚。可是亲眼看着这个始作俑者死去,于私心,于公理,他们都做不到。
人命至贱,也至贵。
宋丸子撑到脸色发白的时候,在场的体修已经有大半恳请木九薰饶了卢震宇的死罪。
“记住,你的这条命是从临照城体修手里赊来的。”
说完这句话,木九薰手一扬,火蛇消散在空中,卢震宇重重地落在地上。
“以后再在城里闹幺蛾子,我就把你和卢家当年那个小可怜儿一块儿挂在城门上炸了……”
至于卢震宇请来的那些法修,即使里面有金丹修士,木九薰也不放在眼里,爽快地让所有人一并在黑狱里关上一个月。
“想扶卢家在临照城里称王称霸,你们怎么不先把我从城墙上炸下来弄死呢?卢家给你们的丹药能让你们一步元婴么?既然不能……这临照城就还得听我的。”
几丛火苗突然从那几人身上着了起来,连着头发胡子甚至身上的衣服都烧了起来,偏偏那些修士根本挣扎不得,等火焰熄灭之后,他们各个身上衣衫褴褛乌漆嘛黑,头上光秃秃的。
在放火的那人眼里,这“很衬他们的狱囚身份”。
简单粗暴地料理完了这场愈演愈烈的“丹体之争”,木九薰打了个哈欠,低头,又把手里的另一个丸子塞进了嘴里。
转过身,她远远就看见了那个一口一个叫自己“小姐姐”的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了人群后面,站在桌子上搓着丹药看热闹,那大锅也窝在一旁继续煮着,瞧见了自己看着他,姓宋的小子居然还很活泼地招了招手。
“那小子,你过来。”
宋丸子从桌上跳下来,哒哒哒跑了过来。
“这事儿我处理完了,明天日落之前,你给我弄好二十种不同味儿的丹药,若是少一种……”
“城主小姐姐,你放一百个心,二十种……丹药,我肯定一样都不缺!”
宋丸子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落进去似的,看起来别提有多乖了,仿佛刚刚强行锁住木九薰火蛇的是另一个人。
这幸亏是个长得丑的黑孩子,要是再好看点儿,活脱脱一个祸害啊。
木九薰来时无声无息,走时却声势浩大,从城门上垂下来一道无数道火焰组成的金色吊索,它们勾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华美又危险的床榻,她懒懒地依靠在上面,招了招手,刚出锅的几个丸子就被她拿在了手里。
“那二十个里面不算这个。”
“是,漂亮的城主小姐姐。”
金红色的床榻飞回了城门顶端,长出了一口气的宋丸子转身一撸袖子:
“诸位,我有点儿事儿要请你们帮忙啦。”
……
“宋道友,你看这个圆角羊怎么样?”
一个身高近丈的猛汉两手抓着一只羊的四肢,倒拎到了宋丸子的面前,那羊还活着,咩咩地叫了两声。
“法修们拿俺们这羊的骨头和血去炼丹的。”
瞅瞅那羊圆滚滚的屁股,手上还在搓丸子的宋丸子点了点头:
“看着还不错。”
她在坐忘斋的玉简里见到过这种羊,羊血带一股清甜味道,有生肌驱寒之效,是炼制避风丹和生肌丹的辅料,羊角则能镇惊安神,做一种叫“清神丹”的丹药。
想到这么好的羊的人们只用它的一点角和血,摒弃它的肉,不知道浪费了多少顿红焖羊排、扒羊蹄、涮羊肉……
宋丸子只觉得胸口处一阵揪疼。
其实羊血也不错,几种香料碾碎在锅里焙出浓香气,翻炒几下再添水烧开,切成麻将块的羊血噼里啪啦倒进锅里,最后加点儿小火特调的料油、一点儿芫荽、一点儿青色的蒜苗,若是有点儿豆腐和粉丝那就妙极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胸口更疼了。
原城在旁边记下了宋丸子收下了一头圆角羊,心里琢磨着:要是宋道友会炼制生肌丹,那他们这城里有积年旧伤的几位老友可就有救了。
“这羊杀了之后去皮,羊角你们自己留着,剩下的都给我。”
“好咧!”
那壮汉把羊夹在腋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种草叶子:
“宋道友,俺家羊吃这草长得忒快,您说牲口吃的您也要,这个您看看要不?”
……
临照城里来了一位古怪的炼丹师,这事儿不仅体修们知道,法修们知道,就连凡人在城门口进进出出也都看见了。
同寿客栈的老板娘听说之后立刻就想到了她家住过的那位背锅修士。
原来那些香味就是仙丹啊!
哎呀,我这是仙君炼过仙丹的地方,以后可得涨房价了!
又听说那仙君在城门口一边炼丹一边用丹药换稀奇古怪的东西,老板娘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让伙计照应着前面,她自己则换了身端庄点儿的衣裙,加了件外罩棉斗篷,又在头上添了朵儿掐金丝的小粉花,迈着小步子去了城边。
临照城周围多是密林,凡人轻易不敢出城,贴着城外边儿走了两刻,她气喘吁吁地找到了一间小木屋。
“林、林仙君?”
站在小木屋的门口喊了两声,见着门开了,老板娘右脸的唇边立时现出了一个小梨涡。
“林仙君,城里来了一位给体修仙君们炼丹的仙君,说是还要收稀奇材料,您、您种的玉谷要不要拿去给那仙君看看。”
一个黑瘦的汉子从幽暗的木屋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黑沉沉的目光看着那沐着晨光的娇小女人,微微点了点头。
……
有葱味儿的草,有茴香味儿的树叶子,看起来能吃的阔叶菜,看起来很好吃的瓜菜……
短短一上午,宋丸子就弄到了二十多种能吃的东西,看着她数着灵材笑眯了眼睛,原城还提醒她一群体修昨天半夜就回去找灵材了,估计过了中午就能赶回来,他们住得远了些,手上的好东西可比这些住在城里城外的修士们更多。
正说着呢,又有一位铸体境后期的体修扛了一座肉山从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那有些熟悉的黑白花色,宋丸子很快就认出了它是什么――她现在做的肉丸子,可不就是这种牛身上的肉做的?
原本还担心自己剩下的这点儿牛肉不能让自己赚够路费了,又来这一头牛,可真是老天爷都要送她发财!
正午时分,宋丸子架起了一口小灶,从一个凡人家里借了烧水的锅来熬猪皮冻,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冒泡,那帮忙的小体修口水横流地问她:
“宋道友,这也是水炼法么?”
“……啊!对对对。”差点忘了自己前一天吹过的牛,宋丸子愣了一下才支吾了过去。
“水炼法是用水炼去了灵材中的杂质,那我们为什么连煮肉皮的水也要用呢?”
瞪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体修一脸的天真。
“咳。”宋丸子险些把手里的赤磷虾当壳给丢出去,“那个……水炼法的水有两种功效,若是用大火,就是将肉……灵材中的浊杂之物排入水里,若是用小火,就是消解灵材中的灵气,使之化入水中……”
越说越溜的宋丸子很想为自己瞎编的本事鼓个掌了。
“小东!”
听见那小体修竟然向宋道友问起了炼丹之法,原城大声呵斥道:“安心做事,别人的炼丹秘法岂是你能随意问的?!”
女孩惊觉自己的无礼,缩了一下肩膀退到了一边。
编的有点儿上瘾的宋丸子咂咂嘴,不说话了。
“宋道友,我们这些老粗人大大咧咧惯了,若有无礼之处您尽管开口说他们便是,千万别闷在心里。”
我不是,我没有……
原城的神态极是认真,宋丸子见状只能点了点头,继续低下头剥赤磷虾。
这时,有一男一女越过长长的人群来到了宋丸子的面前。
“仙君,我当初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天天在我客栈里炼丹,光是香气就能让我们延年益寿,哪能再收您的房钱呀~”
那女人宋丸子还记得,正是她之前住的客栈老板娘,另一个人,则是个跛子。
临照城里里外外住了几十万人,真正的修士不过两千,那老板娘还真是生平第一次站在这么多的“仙君”中间,尽管没露怯,说话的时候嗓子到底是绷着的。
“这位是林仙君,他之前救过我,我今天跟他遇到了,闲聊了两句,说起了仙君您的丰功伟绩,林仙君也是豪迈的英雄人物……”
女老板娘搜肠刮肚想说点儿牵线搭桥的话,被她身边的男人硬邦邦打断了:“你收灵材?是用丹药换么?”
“只要您的灵材我能用,我就拿丹药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