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斐双手在头皮上狠抓了几把,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给大张打电话。
大张已经睡下了,看叶斐来电话以为有案子,瞬间睡意全无,紧张地问:“斐哥,哪儿出事儿了?”
“你他妈洗干净了给我等着!”叶斐怒火冲天地说,“明天不把你卵黄子揍出来老子就跟你姓!”
大张:“哎?”
叶斐挂了电话。
大张媳妇睡眼惺忪地问:“干嘛?又要出任务?”
大张困惑地摇头:“不是。斐哥说明天要揍我。”
大张媳妇打呵欠:“可能是喝醉了吧。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大张想了想,深表认同:“应该是。”
他又钻进被窝里,抱着媳妇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十六章
江然几乎整夜没合眼。在从女孩变成女人之后,她心里头千头万绪百感交集,精神亢奋到毫无睡意。
不完全是因为身体上的变化,她总觉自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挨到天亮闹钟响,江然爬起床穿衣服。床单上那一抹红叫她很不好意思,索性把床单换了,抱着旧床单从屋里出来,发现叶斐在沙发里和衣而眠。
她静静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对他的感觉也有了微妙的变化。那种变化让她觉得不自在。
叶斐睡眼惺忪地张开眼,看到江然后立刻翻身起来大步朝她过去。江然的视线随着他的靠近慢慢上移,待他站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下巴抬起来二十五度角,仰着小脸看他。
小丫头太安静,倒让叶斐有点儿尴尬,没头没尾地问:“不疼了吧?”
江然小声嘀咕:“不了。”蹭过他朝阳台走。叶斐抬手挠挠后颈,暗自“啧”了声,尾随她过去。
江然把床单塞洗衣机里面,站起身,问身后的叶斐:“你几点上班?”
“不急。”叶斐说。
“我六点半出门。”江然说。
“那就一起吧。”叶斐说。
“那好,我去洗脸,待会儿一起出去吃早饭。”江然说着要走,手被叶斐握住了。他的掌心火热,烫得她哆嗦。
他把她拖到身边俯身问:“生我气呢?”
江然扁起嘴,说:“没有的事儿。”
话音刚落,被他一个熊抱锁进怀里,他的嘴巴压到她耳边嘟囔:“脸上都写着呢,还说没有。”
江然双手轻轻搭着他的胳膊,不说话。
“我错了。”叶斐咕哝。
江然背靠着叶斐温暖宽阔的胸怀,望着窗外从薄雾中喷薄而出的红色太阳,想明白一件事。
之所以会觉得不自在,是因为她对他更加依赖了。
上床是一件很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情,她把身体交出去的同时,也把心交出去了。如果生活是一场战争,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作战。从小她就是个清醒的孩子,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没人会护着她为她的行为买单。所以她一直过得蛮小心的,即使是跟青梅竹马的林尚俊相处时她也会所保留。
她只有自己,不敢轻易交付他人。
叶斐让她第一次有了彻底交付的冲动,她愿意为他敞开身体跟内心,把自己完全给他。她想跟他开始新生活,就像这轮初升的红日,很快会发出耀目的光线。
“你今晚还过来吗?”江然小声问。
叶斐怔了,立刻松开手握着姑娘的肩膀把人扳过来,凝眸看她,目光中难以置信。
“你再说一遍。”他说。
“所以。”江然吸了一口气,望着他平静地问:“你今晚还到我这儿来过夜吗?”
叶斐渐渐勾起嘴角,眉眼间阴霾尽扫,带着笑意说:“谁不来谁是王八蛋!”
江然抬手捂他的嘴,皱眉:“不许说脏话!”
叶斐胳膊一收把人给拉到怀里抱紧了,满足地说:“好。不说。”抱了一会儿,低声赞道:“不愧是我看上的小丫头,够劲儿!”
“臭屁!”江然哼了声,把脸埋进他胸口。
两人梳洗后牵着手出门,到小区外头的路边摊吃早餐。叶斐剥蛋白喂江然吃,江然用纸巾帮叶斐擦唇角沾的蛋黄碎屑,两人俨然热恋情侣的模样。吃过早饭后各自分开,一个去医院,一个去公安局。
江然到了医院换衣服,碰到比她早来一点儿的万子惠。这个时间点见面真是挺尴尬的,江然不敢正眼看万子惠,红着脸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解扣子。万子惠麻利地换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戴护士帽,貌似很随意地问:“江然,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江然支支吾吾地回答:“护士长,以前我……也是这个时间来的。”
万子惠瞄了眼正脱下衬衣的江然,小丫头眼皮浮肿,一看就是没睡好,嘴唇也肿着,脖子跟胸口有几个嘬出来的红印儿。
她无奈地笑,想自家那臭小子脾气够急的,刚出院就下手。那小子一向莽得像头牛,肯定下手没轻重让小丫头吃了苦头。
不免放柔了声音叮嘱:“你今天身上要是哪儿不舒服就说。”
江然脸上红得要渗出血来,闷不吭声地点了头。
一早到了局里的叶斐春风满面。大张调侃:“斐哥,第一天上班这么开心啊?”叶斐斜睨他一眼,冷冷道:“要没你这个王八蛋,老子会更开心。”
大张讨了个没趣,一边待着去了。
刚进门的漏壶听到后头半句,马上凑过来问:“有什么开心的事儿?说出来让我也乐呵乐呵。”
漏壶却缠着叶斐问是什么开心事儿。难得今天叶斐心情好,得意洋洋地说:“老子想明年夏天结婚。”
“卧槽!”漏壶震惊,“斐哥,你这是三级跳啊!才刚认识几天啊就要结婚了?”
叶斐不屑地哼笑,用“你懂个屁”的眼神看漏壶。
漏壶想了想,问:“怎么非得是明年夏天呢?春天不行吗?”漏壶想的是夏季的羊城酷热难耐,选在那个时候结婚纯属自讨苦吃。
叶斐笑而不语。
“为什么啊斐哥?”漏壶追问。
旁边大张忍不住说:“肯定是人家姑娘不够年龄呗。”
漏壶恍然,又难以置信:“那么小啊?”江然看起来面相是嫩点儿,可也已经是有了工作的社会人,漏壶无论如何想不到她还不到二十岁。
大张出于好心,说:“斐哥,还有一年半,你这事儿想得太早了。”大张的出发点是结婚不比谈恋爱,牵扯的事儿极多,不是领个证那么简单。可听在叶斐耳朵里却格外刺耳。
叶斐起身过去靠到大张办公桌旁,环着胳膊垂眼瞧他,轻飘飘道:“走,出去抽根烟。”
大张敏锐察觉到危险在逼近,警觉起来,摇头说:“我不抽。你叫漏壶陪你吧。”
“那不行,老子就看上你了。”嬉笑间叶斐拎着大张的后衣领子把人从座位里提起来,扭头伸手向漏壶:“烟跟打火机借一下。”
漏壶把香烟跟打火机献上,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说:“斐哥,上午没啥事儿,你们在外头多待会儿。”
叶斐拎着快哭出来的大张出门,正碰上小李上班。小李跟二人问了早,叶斐点了下头把大张带往男厕所,大张一路都在哭求:“斐哥我错了。”
漏壶一蹦三跳地跑出来,小李疑惑地问:“出什么事儿了?”漏壶拉着小李就走,小声说:“待会儿要是斐哥说他想结婚你一定得可劲儿夸。”
“结婚?!什么时候?”
“明年夏天。”
“可夏天多热啊。”
“这你就别管了。”漏壶兴奋地说,“别出声,看热闹去!”
二人到了男厕门口,趴到门上,里面传来大张凄厉的哭喊声:“斐哥!我真知道错啦!”
警队上午确实没事儿,叶斐又被大队长叫去了,同时在场地还有那位大导演。大导演见到寸头的叶斐后两眼放光,围着叶斐转了两圈,一直啧啧称赞说小伙子外型条件太好了,这精气神儿,这凌厉的气质,这长腿这臀型,要是搁他手里□□几天准保红透半个娱乐圈……
叶斐觉得自己就是个青楼里待价而沽的清倌人,捏紧了拳头用眼神询问大队长:我能给他一下吗?
大队长横眉竖眼地瞪他:你要敢老子立刻把你毙了!
叶斐撇嘴,觉得大队长跟青楼里的老鸨子没什么两样。
大导演欣赏完叶斐,回去跟大队长交涉叶斐拍样片的事儿。宣传片这事儿上头局长是下了死命令的,况且只是拍样片又没说就要用叶斐,大队长抗不过早答应了。因为叶斐受伤才推到现在,如今导演找上门来了肯定得同意。导演让叶斐周末去试镜,大队长直说没问题肯定全力配合。
叶斐看着那两人凑一块没两句就把自己的事儿订了,郁闷得要死。临走大导演给了他一张名片,趁大队长不在旁边的功夫小声对他说:“小伙子,我有个电影正在选角,你要是肯我就让你演男二。这可比你当警察赚得多多了。”
叶斐心里冷笑,面上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诚恳地说:“刘导,算命的人说我这人煞气重,到哪儿哪儿出事儿,所以我才干了刑警。您可别招我,把您给祸害了我可担待不起。”
闷闷不乐地从大队长那儿回来,叶斐直接把名片丢垃圾桶里了。刚进了警队办公室,小李举着他手机说:“斐哥,有人给你打电话了,可能有急事,打了四次。”
叶斐以为是江然,立刻过去拿过手机。结果来电话是他发小余和光。
余和光跟叶斐打从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两人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关系可以追溯到爷爷辈儿。两人都是高干家庭出身。不过余家自余和光爸爸那辈开始就没有人从政了,几个叔叔伯伯全都下海做生意,如今个个资产过亿。叶斐家的人全都走了仕途。余和光爷爷当部长的时候叶斐爸爸还只是个市级的干部。如今余爷爷退休,叶斐爸爸则到了省里任职,政治前途一片大好。
叶斐打电话回去,余和光轻飘飘问:“斐子,听说你找了个女朋友?”
“你听谁说的?”叶斐笑着问。
“还有谁?我爷爷呗!我跟你说我带我媳妇回家的时候他老人家都没给过我们红包,你小子倒好,还没怎么着呢就白饶我爷爷两千块!”余和光阴阳怪气地说,“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啊!”
“那你想怎么样啊?”叶斐问。
“今晚,把人带出来给大家见见!”余和光说。
“滚!”叶斐说。
他的发小不止余和光一个,那帮家伙都成了家,整天惦记他。今晚要是把江然带去了,那群狼肯定轻饶不了他。他憋足了一股劲儿要跟小丫头二人世界,被灌趴下了还怎么搞?
“这可算你说的啊。”余和光冷笑,“那个女记者的联系方式我可还存着,我不敢保证以后见着你媳妇不说漏嘴。”
“跟你说多少遍我跟她没关系!”叶斐恼。
“你说没有就没有了?人家可觉得有呢。”余和光继续冷笑。
女记者叫王念,叶斐跟她的事儿特简单。王念是个调查记者,去年伪装成失足女跑到□□场所卧底调查,被淫棍看上了脱不开身。当时叶斐在那地儿执行任务,顺手把人给救了。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就是孤男寡女在酒店房间里头呆了一整晚。第二天警方收网,两人就恢复身份出来了。
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余和光知道了,总拿出来取笑他。
叶斐烦恼地抓头皮。事儿虽简单,难保说的人不添油加醋。余和光跟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真挺忌惮。
“你订地方,我带她过去。”叶斐松了口。
“成啊!”余和光高兴地摩拳擦掌,“也不用订了,就去老四的酒店,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把最大的包间留出来,今晚上哥几个好好会会你这小媳妇,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你这个老大难拿下!”
“先说好,明天我们都上班,不能太晚。”叶斐不放心地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