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斯楞瞪他:“你叫他干什么?”
那日松小声说:“咱们不能弄死他,头马还不能?”
阿尔斯楞这才笑了,扬声对林雨桐喊:“怎么?堂堂的太孙殿下不敢了?那天跟我比试,你又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林恕低声提醒林雨桐:“殿下,他们不安好心。”
“可我想去看看那匹马。”林雨桐笑了一下,翻身上马,“告诉你个道理。打一次没打服,那就得打第二次。第二次还不服,就打第三次。打到他见了就得躲着走……要是还敢呲牙,就不要费力气了,打死了事……”
她扬鞭催马,很快汇入马队,朝卡库湖而去。
卡库湖西岸,长着一片灌木。此时灌木的阴凉之处,停着绵延了五里路的车队。
阴成之从马车上下来,伸了伸懒腰,吩咐跟着的侍卫,“吩咐下去,叫使团人等,在此地安营扎寨。梳洗换装。”
再往前走两个时辰,就是北康的王城了。
四爷跟着从车上下来,这一路走的,走走停停,不是这个拉肚子,就是那个头疼。竟是走了三个多月,才走到地方。在南靖境内还罢了,进了北康,一望无际的草原。武将还受得了,这些文臣,一个个的都受不住了。住帐篷吃干粮,想找个水源充足的地方洗漱都难。
如今好了,湖面如镜,可以整理衣冠了。
下面的将士搭帐篷的搭帐篷,挖坑埋灶的挖坑埋灶。正有下面的将士派人来问,是不是可以下湖洗漱一番的时候,远处的马蹄声顺风传来。
马儿急奔,震得大地震颤如捶儿敲鼓。
阴成之皱眉:“戒备!”
大人们被围在里面,外面将士围了一圈。
先是看见一群野马冲了过来,紧跟着,后面就是一群吆喝着的少年。
打头的,是两个少年,一个穿着亮眼的蓝袍子,不是中原的服饰,头上梳着好些小辫子。而另一个,一身玄色的骑马装,头发用木簪子攒着,不管是长相,还是衣着,都是中原的样子。
猛地,就见这玄衣少年一鞭子抽在蓝袍子少年身上,然后起身站在正在飞驰的马背上,抬起脚将蓝衣少年给踹了下去。
壮硕的少年从疾驰的马上掉下,抱着腿哀嚎。
听的人都觉得腿疼。
而那个玄衣少年却站在马背上,甩出手里的绳索,朝野马群中的头马套去。然后接着绳子的力道,踩着马群力其他马的背,一眨眼的工夫就坐在头马的背上。
将士们发出一阵叫好之声。
头妈撩着蹶子前后的颠,林雨桐抱住他的脖子随着他起伏,一会子被甩的只能挂在马肚子下面,一会子被甩的挂在马脖子上拖行。来回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这倔种才慢慢的消停了下来。
那日松阴沉沉的过来,看着林雨桐:“这千里马,该献给祖父汗王……”
“想巧取豪夺?”林雨桐拿鞭子指着他,“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份本事。”
那日松朝后看了一眼:“一人没这本事,二十人还没这本事?”
林雨桐一鞭子就朝那日松抽过去,鞭子跟灵蛇一样,勒住了那日松的脖子将他卷下马来,“你们的天神都该自责,怎么降生了这样的子孙?”
“住手!”牧仁从人群里出来:“太孙殿下,接二连三的伤人,回去了只怕不好交代?”
“如何不好交代?”林雨桐轻笑,“我也正好可以跟汗王说说他的孙儿们都是些什么货色?”
阴成之就问跟过来的上官淳和柴同:“知道那黑衣少年是谁吗?”
好生彪悍!
可明明又是一副中原人的长相。
当然了,最后出来的少年也是中原人的长相,只是穿着打扮不是中原的。
看的出来,这黑衣少年跟另外一群不是一伙的,两方起了冲突。
上官淳摇头:“从不知道北康还有这么一个人物。难道是戚家的子孙?不过戚家也没那么大的胆子啊。”
林雨桐刚才听到叫好声,不是牧仁这一伙子的。他想知道隐在灌木丛后面的是什么人,在这边也没跟这些纠缠。那日松就是心眼多,但真到了性命莜关的时候,也就怂了。被卷下去伤了胳膊,连马都骑不了了。不收手又能如何。
况且跟来的少年,不是人人都那么卑鄙的。
暂时和解,林雨桐骑着刚驯服的马儿跟着一群人往灌木丛走,得暂时歇歇。
结果一进去,就看到一少年朝这边走来。白衣胜雪,长眉凤眼,一步一动都是景。只是眼睛一对上,她就知道,是他来了。
这个美人哟!
是自己的了!
她荡漾的满脸都是笑,不由控制的对着他吹起了口哨。
牧仁就问:“太孙殿下,这该是南靖的使团吧。”
打了一半口哨的林雨桐愣住了,看向对面这一群风尘仆仆的人。
这些人也比较懵:这个神武是神武,但是有点流氓气质的少年,就是太孙?
第1151章 鸾凤来仪(5)四合一
骑在马上,看着一张张掩饰不住错愕的脸,有点尴尬。
脸上的荡漾还在,脸上大概还有一些没想到会遇到使团的惊讶,就这么给僵住了。
四爷没顾上观察她是男是女,这会子只看她伤了没有。站在马上耍杂技,野的不得了了。对着男人吹口哨,哪怕自家的,是不是也有点太浪了。
但到底是正事要紧,见没人动了,他就先喊:“臣等见过太孙殿下。”
然后抱拳欠身紧跟着就要跪。后面跟着的,一个个的也都反应过来了。
这就是太孙了。
臣见了君,自然是要跪的。君臣之礼不能错了。一个个的先整理衣冠,两两面对面正冠。
这一套动作把牧仁看的两眼放光,他娘总说他那些礼节没学到家,他还不信,如今一见才发现,人家这礼,是刻在骨子里的。
不过也有人不屑,那日松就说:“怪不得总打败仗,不知道打仗的时候是不是也顾着仪容?”
他们对此觉得稀奇,林雨桐却也不算陌生,虽然比之以前经历的,觉得如今的礼仪更复古一些,但还不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见四爷要跪下了,她麻溜的从马上下来,先伸手把四爷给拽起来了:“免礼吧。爱卿们辛苦了。”手搭在她的手上,心就有了着落了。
四爷的手指在她的手心里点了点,这是提醒她注意场合。
林雨桐被他这一点弄的有点分神,但还是敏锐的注意到了,不远处跪下一片,却只有一风华绝代的男人站立在一群人中间。随即她就明白了,其他人见了君自然是要跪的。但此人应该是钦差,钦差代表的是皇帝。自己没行国礼之前,他是不用行臣礼的。
阴成之见她面上并无半点异色,心里对长宁公主多了几分赞赏。这是用心教导了的。
这一点上他算是认可。只是将这孩子从头看到脚,她这样……像是郡主吗?
当他的视线落在抓着他儿子白皙的手不撒开的你那之脏兮兮的爪子上的时候,心里有五成相信这应该是郡主。
为啥啊?
对美男有兴趣,也应该是作为鉴别性别的一个指标吧。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自家孩子的皮囊是很好!在靖国都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偷着看。而郡主这种在北康看的最多的都是野蛮粗鲁的少年的姑娘家,更因为没有抵抗力吧。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又从儿子上刮过,这小子长的人畜无害,但心眼一点也不少。他可不信他肚子里的那些个心眼都是白的,没有黑的。这么一个长着至少一半黑心眼的小子,叫另一‘少年’暧昧的握着手也不挣扎,正常吗?
难道他的眼睛贼,一个照面,就看出来这是假太孙了?
不能吧!
北康的人都不是瞎子,如今南通整个使团连带护卫随从,要八百多人。这么多人,谁的眼睛不是雪亮的。
包括自己在内,也只能说凭着这对男色比较热衷这一点,心里有五分相信,‘太孙’该是个姑娘的。对太子的话,他都持怀疑的态度了。
为啥?因为从头到脚,真看不出来一点像是姑娘的地方。
小麦色的肌肤,这在草原上算是白皙的肤色,但在南靖,绝对算是黑的。谁家的姑娘长这样的肌肤,出门得要半斤粉往脸上敷的。
还有身高,跟自家儿子站在一起,也就是略微低一点。
可自家儿子比人家年长一岁,而且性别为男。
身高修长,但却不会显得瘦弱。看她刚才那动作,有人说是动若脱兔,可叫他说,她这何止是兔子,根本就是猎豹。
再看长相,其实五官长的很好,眼睛像是太子妃,但是鼻子嘴,都是挺像太子的。不过是太子文弱,而这孩子,看起来朝气蓬勃。
尽管当初那封信传递出来的信息,知道这位‘太孙’是个有气节的人。但大多数人心里都是带着疑虑的,很多人都不信这全是那位太孙的意思。毕竟都知道,长宁公主本就是个性子极为刚烈之人。
可如今一见人,谁敢说那话不是他说的?
健康、朝气、勇武、飞扬。
这就是这么多人隐约中对太孙的印象。
礼部派来的员外郎文博,朝着南方直挺挺的跪下,然后以额头触地,咚咚咚的磕起头来,喉咙间呜呜咽咽的:“……苍天佑护我太孙殿下……此乃我大靖国万千子民之幸……”
这位文员外郎,以前在翰林院任职。出使北康之前,才从翰林院调任礼部,又进了使团。不用问,这位算是朝中清流的代表了。
此刻他一副喜极而泣的样子。
林雨桐竟是看不出丝毫惺惺作态的样子。
而跟随的五百将士,整齐划一的跟着文博齐刷刷的朝南跪下:“……此乃我大靖国万千子民之幸……”
一位这样的太孙,叫人看到了希望。
要问谁此刻的感受最复杂,那就是阴成之了。
只有他知道,太孙她不是太孙。
想叫这样的太孙遭遇意外,然后没了,再悄悄的把郡主带回去。
他现在怀疑,这根本就做不到。
如此飞扬的一个少年,他都舍不得叫他陨落。
林雨桐松开四爷的手,起身将这位大人扶起来,“诸位将士也请起身,梧惭愧……窃据太孙之位,却与国与民全无半点建树……得诸位如此高看,梧无地自容……”
礼数周到言语殷殷,全无半点之前挥动鞭子时的野蛮与暴虐。
这叫有些心里挑刺的人,也不由的暗暗点头,就算是长在蛮夷之地,也被教养的很好。礼节竟是全无半点错漏。
阴成之心里叹气,但这出戏他还得唱下去。
在林雨桐看过来的时候,阴成之微微欠身:“太孙殿下见谅,国礼未全,不敢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