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下手抓贪腐的。
因此,厂里抓的更严格了。任何跟油水沾边的岗位,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像是桂兰吧,以前还能带回来一点菜根啥的,现在别想了。苗大嫂管食堂,响应厉行节约,反对浪费的号召,想办法节约去了。人家找了个泡菜做的好的,在食堂放了个大大的泡菜坛子。菜根菜皮,洗干净了就往里泡。谁也甭想拿回家去。
要说对林雨桐的生活有影响没?
肯定是有的!比如以前买点肉,好肉李勤劳提前就会帮着留出来。到时候过来取就是了。可现在呢。李勤劳不敢了,跟林雨桐道:“林姐,不是兄弟不关照,实在是……盯得紧。”
那就只能买到啥吃啥了。
丹阳爱吃卤出来的肝儿,剁的碎碎的撒在粥上,吃的特别好。但是不是每天都能买到的。
一到吃饭的点儿,她端着小婉,把碗里的勺子敲的叮当响:“……吃卤肝……吃卤肝……我要吃卤肝儿……”特别有节奏,跟说唱似的。
逗得一楼的人都在那笑,“小小年纪,你倒是吃出经验了。”
“可不是,知道啥好吃啥不好吃了。整个一小人精!”
林晓星在一边做饭,问她:“姨给你炒蛋行不行?”
“不要!”她滋溜口水:“要肝儿……”
把铁蛋和桂兰的家的狗儿给招的,撒泼打滚的跟着要吃肝儿。
一头猪就一个肝儿,上哪给你们找肝儿去。
还是大原从他们单位的食堂给想办法弄来大半斤给送来:“想吃啥叫人捎句话,看把我们孩子给可怜的……”
林雨桐一边清洗食材,一边问大原:“娘不是说叫人介绍你跟那个护士,叫啥的?辛甜还是啥……”
大原嘿嘿笑了两声:“差不多了吧。”
啥叫差不多了?
之前不是还说人家姑娘没吐口吗?
老太太问大原,大原都不说,再问,就羞的直接跑了。
还是常秋云来的时候才说的:“……他就是个没出息的……一点也不像是我儿子。”
闹了半天,人家姑娘不是喜欢大原喜欢的非他不嫁。当然了,对大原有点好感是有的。但不到谈婚论嫁的份上。之所以下定决心呢?不是看上大原了,是看上大原的娘了。
这姑娘在医院受委屈了,有人揭发她说是看见她拿了医院的胶布酒精。
拿确实是拿了,但人家拿这做什么了呢?
去了孤儿院了。
战后有很多的孤儿,都在孤儿院养着呢。辛甜本身自己就是烈士遗孤,也是孤儿。对孤儿的境况,那是感同身受。不忍心,下了班,只要有空就去孤儿院。很多半大不大的孩子,都自己开始挣钱了。帮机修厂清洗擦机器的棉纱,在上坡的路段帮着拉车。反正零散的赚钱自己养自己呢。大冬天的,手上都是伤。如今又没什么好的药品,她能给予的帮助也就是消毒,包扎。
常秋云知道这事啊,就直接去了医院,找人家领导说明这情况去了。还找举报的人,站在那人的办公室门口,大骂了两小时。
辛甜打记事起,就是在宝育院的。在宝育院,要求的就是懂事,不哭不闹。
有委屈了,自己忍着去。
没妈的孩子不知道有妈的滋味。可她就觉得,有妈就应该是这样的,出了事有人护着。
就跟常秋云说:“……我就想回家的时候,家里能有个被我叫‘娘’的人……”
“你们不知道啊。”常秋云说着就觉得鼻子酸:“给我听的心酸的不行。我说要不就算了,我认你当个干闺女。往后只当是多个闺女了。你跟大原没缘分就算了……这事不能提了。可辛甜不干啊,说我又不能跟妞妞似的招赘,肯定还是要嫁人的。嫁给别人,还不如大原呢。”
这倒也是!如今拉郎配的多了去了。辛甜这种属于烈士遗孤的姑娘,是没人敢勉强她的。换个旁人,组织早帮着找对象了。
“那这是定下来了?”林雨桐问。
“定下来了。”常秋云就笑:“日子叫你爹定!”
这大哥的结婚,林雨桐该送啥呢?
于是跟四爷两人,一到周末就带着孩子连同老太太一道回林家。四爷帮着给大原打家具呢。这礼送的可不算是轻了。
去的多了,就见了几次辛甜。这姑娘办事说话利利索索的,能把大原指使的滴溜溜转。
常秋云也不管,跟林雨桐说:“你大哥就得找这么一个媳妇。”
得空了,林百川也会来搭把手,他现在特别喜欢跟四爷说话。这次国家有三十一个师转为建设师了。名单上没有他们,林百川觉得侥幸的很。还说四爷:“没当兵真是可惜了。”
常秋云就又骂:“你看谁好谁就得当兵是不是?送走了一个儿子不算,还想送走另一个!”
如今都不说四爷是姑爷了,改说儿子了。
林家把四爷招赘这事,当的特别真。
林老太在家也是这样,四爷回来就各种的嘘寒问暖,心疼的不得了。上班出门,老太太必是会问:“想吃什么啊,奶给你做。”
常秋云也是,说林雨桐:“男人家也要讲究的,新衣服该添还是要添。”
之前这样的事是绝对没有的。
大原的婚事定在五一劳动节。
就是朋友同事,一壶茶,一把糖,再没有别的了。婚礼很简单!
林晓星和苏瑾都回来了,林晓星带了俩洋瓷盆子做贺礼,叫了辛甜一声大嫂,就算是把人给认了。
今年的五一,在别人看来,林雨桐家里应该是喜事连连。
林雨桐被评为劳动模范,四爷是先进工作者。
这是很了不起的荣誉了。
比较叫人觉得羞耻的是,这个必须上台,胸前得佩戴大红花。然后得讲话,感谢谁谁谁,感谢谁谁谁,最后再说会继续努力工作云云。
这个时候,奖励就是精神奖励。物质上给个奖金啥的,没有!
奉献嘛!要求什么回报。
做好工作不是本分吗?
站成一排的被表彰者,一个比一个激动。
当然了,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的。笔记本是有一个的。上面盖着厂里的大印,厂长的一笔不怎么好的字写的龙凤飞舞:奖给劳动模范谁谁谁,然后署名,日期。
老太太看着两张奖状和两本笔记本,就问了一声:“没了?”
可不没了吗?
没了就没了吧。
老太太拿着奖状在屋里转圈的看:“贴在哪边的墙上呢?”
贴墙上?
“别!”林雨桐赶紧拦了,一想到满墙的这种奖状就觉得莫名的有些羞耻感。
四爷就笑:“房子咱不能住一辈子,到时候搬走这奖状就带不走了。”他指了指家具上的储物格,“您随便找一层,当荣誉陈列层。以后得的奖励,都放那……”
有道理!
然后老太太珍之重之的放在她能够的着的地方,无情的把林雨桐种的一盘子青菜给挪下来了。
新的笔记本也不叫用了,“留下,等咱们丹阳长大了,叫她看看,看她爹妈多能干。”
好吧!这个年代就是那个‘劳动者最光荣’的年代!
大家真这么认为的。
能干哪怕不多给钱,为了荣誉,也能拼命。
劳动节过完了,各个科室就开会了。鼓励大家像劳动模范,像先进工作者学习,并且提倡挑战。对这种良性的竞争和比赛,欢迎的很。
而像是林雨桐这样的,大家都会要求:把你的经验拿出来大家分享一下。
也就是叫林雨桐教大家当个好会计的诀窍在哪里,或者说,教大家怎么才能更快更好的打算盘。
人家要学,那这位被请教的就不能藏私,得认真的、负责任的教大家,关键还都是无偿的。
这个年代,提钱?那伤的可就不止是感情了。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衣裳也一件一件的换下来了。
厂里也五彩斑斓起来。斑斓的不光是盛开的鲜花,还有花花绿绿的女同志的衣服。
尤其是年轻的姑娘,都穿起了布拉吉。
如今的连衣裙,可都是去裁缝店叫人家做的。而且从颜色上来说,其实很大胆。鲜艳的大朵的花色图案,占了大多数。
一条布拉吉得花掉半月的工资。林晓星是拿着钱左思右想的,想去做条新裙子吧,又舍不得。苏瑾看着她手的钱,心都跟着晃悠:“你想想……要是买了裙子,咱们这个月,就得啃咸菜吃窝头了……”
一说啃咸菜,林晓星‘呕’的一声就给吐出来了。
把苏瑾给吓的:“怎么了这是?”又是递水又是找毛巾的。
小老太坐在门口择菜,看了一眼正炒菜的林雨桐:“去看看,这又是怎么了?”
林雨桐放下铲子过去,挑开门帘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她就说:“怕是有了,去医院瞧瞧……”
有了?
林晓星看林雨桐:“姐……这就是有了?”
肯定是有了。
林雨桐点头:“去看看,应该错不了。”
苏瑾都傻了:“真有了?”还以为是提起咸菜她想起咸菜缸里的蛆了。
林晓星捂住肚子呜呜咽咽的就哭,苏瑾又赶紧问:“肚子疼了?哪疼了?你别吓我啊。”
林雨桐就退出来了,跟老太太说了一声。
老太太刚才隐约的听见了,这会子确认了就说:“也该有了。这俩孩子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挺着急的。苏瑾他妈,估计也没少催。”
何止是没少催,有些事都没敢叫老太太知道。苏瑾妈每月都给寄药材,叫晓星吃。那所谓的偏方,什么虫子鸟屎的,都有。苏瑾收到就在办公室那边处理了,都不敢叫晓星知道。这事她还是听四爷说的。
才说了晓星有喜了是好事,结果没两天,就听说辛甜也有了。
算是双喜临门。
周末的时候,林雨桐和四爷被叫回去,林百川有事要说。
什么事呢?
“我打算,跟你们娘,去补办个结婚登记。”周百川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