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染不置可否。
许暮心道,完蛋。
“可以啊,元染。有钱了不起,人都走了,还安排眼线盯着。”丁幼禾转过身,面对着他俩,笑容和善得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许暮我问你,之前我相亲遇见你――”
许暮忙说:“不,不不是我故意捣乱,是巧合。”
“是我怕你遇人不淑。”元染说。
丁幼禾下巴微抬,仍问许暮,“颜警官来我家吃饭,你总是缺油少盐的上门来借。”
许暮求助地看向元染。
元染点头,“那是为了看看肖潇是否也在。”
“来骚扰的顾客交了三次的钱,只来纹过一次――”
元染直接答:“是我让他不许出现在你面前。”
丁幼禾深深地吸了口气,笑容满面地夸奖:“保护得很周全,嗯?”
许暮连连点头,“染爷虽然没办法回来,但他真的特特特别关心你,小嫂子,你是不知道他那越洋电话打得跟不要钱似的――”话说一半,被元染冷冷地一睇,立马没声了。
丁幼禾笑得越发灿烂。
旁的人也许不知道,元染再清楚不过,这是小狮子发飙的前兆。
“是我不对。”他干脆利落地承认了错。
许暮下巴都要落地上了,哎哟妈呀,他们染爷在低头认错!
丁幼禾咬唇,“哪不对?”
“我应该回来,自己守着你。”
许暮嘴快,“染爷他是想啊,那不是没――”
“老三。”一声低喝。
许暮双手捂嘴,躲到元染背后,乖得像个刚上幼儿园的奶娃,谁能想到他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哥啊。
丁幼禾原还想数落,可被元染这干脆利落的一道歉,反倒散了气,哼了一声拉开门,再见也不说一句,就又关上了。
许暮盯着门,许久,才小声问:“染爷,为啥不告诉嫂子你在国外这么些年都是为了她?”
“三年了,事都没解决,”元染冷冷地睨他,“很有脸?”
许暮噤声。
没、没脸……但这也不赖他们啊!怪就怪那群东西太狡猾,不是吗?
*** ***
尽管两家门对门,直线距离不过二十米,但并不像从前,眼一睁就能看见彼此。
事实上,元染很忙,常常天蒙蒙亮司机就在路边等着接他,夜露深重时才将人送回。
丁幼禾因此养成了晚睡的习惯,总要看见车灯照亮窗帘,从窗口看见他下车、进楼,她才能安心入睡。
对此,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这夜,本该下车之后直接回家的元染忽然朝反方向,往刺青店走来,甚至仰头看向丁幼禾卧室的窗口。
路灯昏黄,洒在他的呢子大衣上,镜片反光,看不清目光。
丁幼禾连忙跑下楼,去给他开门。
门刚开,人和夜风就一起卷了进来。
他信手将门关上,另一手搂住丁幼禾的腰,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还不睡,等我?”
有酒气。
丁幼禾蹙眉,“怎么这么晚还喝酒?”
元染没说话,手指撩开她的衣领,冰冷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
“元染!”
“嘘。”元染食指比了个噤声,然后从大衣兜里取出一枚黑色丝绒的盒子。
前厅光线黯淡,但丁幼禾还是看间了盒子上暗金色的绣字。
他翻开盖子,露出里面的小巧的吊坠来。
恰如她锁骨上纹的那条鲸,形神俱在。
元染撩开她披在肩头的发丝,双手绕到脖后,将坠子佩上,刚好,坠在锁骨之间的凹陷里。
指尖在坠子上稍稍停留,他抬眼,看向丁幼禾,“别摘,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摘。”
丁幼禾一头雾水,但还是应下了,“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多少,”元染揉了下太阳穴,“空腹喝的,所以头晕。”
“为什么不垫一下肚子,笨啊!”
“来不及,”他送开衬衣的领口,呼了口气,“会议结束就赶过去,但还是迟了,只能罚酒。”
丁幼禾犹豫了一下,“公司的事?”
“……嗯。”
她没再追问,扶着他的手肘往楼上走,“以后车上备一点零食,不知道什么好吃的话,我替你买。”
“好。”元染轻笑,歪在她身上,“还是有老婆好。”
“谁是你老婆!”
“哎――打情骂俏进房里去,别刺|激单身狗谢谢。”楼下,听见动静出来的肖潇半开玩笑嚷了声。
丁幼禾连忙噤声,憋红了脸扶着人进门。
元染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往她床上一摊,还拽着她的手,“一起。”
一起你个大头鬼!
丁幼禾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走向浴室。
搓了热毛巾,拿了水杯回到卧室,才发现元染已经睡着了。
西装外套还在身上,衬衣领口歪着,领带松松地挂在手上,人侧卧着,在她的枕头上睡得十分安稳。
她蹲在床边,与他脸对着脸。
与记忆中似乎重叠,又分明有些不同的面孔,同样令她挪不开视线,他大约是累极了,眼底甚至有淡淡的阴翳。
这么忙……
丁幼禾手指伏在床沿,若有似无地描摹着他的脸廓。
重逢之后,她从未问过元染如今在陈氏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同样的他也没有主动说。但无论是他的车,还是接送他的人,甚至有几次,丁幼禾无意中看见一群精英打扮的白领拿着文件、电脑出入对面的小楼――显然,他如今在陈氏企业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不可能不忙。
人都瘦了,棱角也出来了。
她半垂下眼睫,低低地一声叹息,伏在他枕边合上眼。
他的呼吸均匀,若有似无地落在她额头,安逸得让人想哭。
*** ***
丁幼禾醒得早,蹑手蹑脚地去洗漱,等她返回卧室才听见里面元染在打电话,声音慵懒,显然是刚被吵醒。
大概是懒得拿手机,所以开了免提,许暮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工作那么忙,就住大宅那不好嘛?非每天花大半小时跑回来干什么?”
丁幼禾顿住脚步,在门外贴墙站着,没进去。
“我不回来,她睡不着。”元染简单地说。
许暮嚷嚷,“这话说的……嫂子又不让你住她那儿,你睡我们这儿还是睡大宅,对她能有什么区别?”
“你不懂。”元染似乎还有点倦,“找我什么事?”
“哦,是这样。听说你从国外回来了,兄弟们都撺掇着要聚一聚,但我说你公司里事儿多,抽不开身,所以一直拖着。结果他们想给你个惊喜,直接把场子给包了……染爷,你看……”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紫薇阁。”
“看情况吧,有空就去。”
许暮喋喋地又说了几句,临挂电话才想起来追问,“染爷你现在搁哪儿呢?京南故居?”
“刺青店。”
“啊?”
“挂了。”
电话挂断的前一秒,丁幼禾还听见许暮大惊小怪的叫了句,“――嫂子肯让你碰啦?”
……男人间的友谊,真是,可怕。
“醒了?”丁幼禾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假装只听到一点点,“谁的电话?”
元染捏着自己的衬衫领口,嫌弃地皱起眉,“老三。”
丁幼禾见他那表情,撇嘴,“自己嫌酒臭了?”
他坐在床沿,可怜巴巴地请求:“我想洗个澡。”
丁幼禾指着楼梯,“出门,过街,超大豪华浴室随便洗。”
“太臭了,我不想出门。”他执拗地为原地不动。
“洗了澡也没衣服给你换。”丁幼禾板着脸一本正经。
元染咧嘴笑,“你爸的衣服。”
她也许是真把他的旧衣服都扔了,但绝对没把丁止戈的衣服扔掉――这一点,元染十分笃定。
二十分钟后,元染穿着身式样古板的灰色毛衫,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往工作间里张望。
丁幼禾没好气地说:“把头发吹吹。”
“不会,你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