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连丁幼禾都要心软了。
可就在这时候,楼梯道的门被人哐啷一下推开了,对方推门前没看见拐角里的元染和丁幼禾,所以一个猛子冲得有点儿急,一脚踏下楼梯余光才瞅见他们,于是立刻急刹车。
人是站稳了,手里的东西却飞了出去。
元染眉一蹙,快步冲上前,身子朝前一够,长臂一捞,正好抓住那个小东西。
稳稳当当。
“染爷,你好棒喔!”冲出来的女孩双手叠在胸前,娇滴滴地夸赞。
这声音……
丁幼禾蹙眉,才发现来人正是之前在护士站遇见的光腿少女,此刻她正满怀仰慕地看向元染,樱桃小嘴夸得天花乱坠,只差没把男人夸成天上有地下无的绝世佳公子。
而被她夸成花的公子哥,看起来,并不太愉快,甚至有点后悔。
因为,丁幼禾的目光落在他握住“东西”的手上。
那只据说“要动手术”、“不能抓握”、“无法生活自理”的手。
丁幼禾扯起嘴角,露出一抹和煦的笑。
元染心里一个声音惨叫,完了。
“看来,陈先生你的手已经光速复原了,”丁幼禾笑着看了眼他身前的长腿美少女,“而且就算没复原,也不愁没人照顾。我就先告辞了,哦对了,最近别去店里拿东西,家里没人。”
元染连忙拦住她,“你去哪?”
丁幼禾嫣然一笑,“跟颜警官一起,去哪就不劳你费心了。”
颜警官:)
余光瞥见元染眼里的不快,丁幼禾非・常・愉・快地小碎步跑下了楼。
满头雾水的美少女直到她消失在楼梯,才惴惴不安地问:“……染爷,是我给演砸了吗?”
她本就是被召唤来“演戏”的,当然,对染爷的仰慕是有,可绝对没到要这么吹彩虹屁的程度。不过既然染爷说要演得像一点,到让嫂子轻微吃醋的程度即可――她一直在想,到底什么程度才合适呢?
现在,嫂子被气跑了。
她,算演砸了吗qwq
“跟你没关系,”元染乏力地揉捏鼻梁,“你先回吧,今天谢谢了。”
“不不,能帮上忙荣幸都来不及,”女孩惴惴不安地问,“只是嫂子她……”
“我自己想办法。”
女孩点点头,要走,想了想,又转过头,小心翼翼地说:“染爷,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元染心不在焉,“嗯,说。”
“也许你可以试试更坦白一些,”女孩斟酌着用词,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得罪不起的大佬,“既然要求婚,不如直接到人家阳台下单膝跪地啊。”
直接,跪地,求婚?
女孩怕言多必失,乘着元染出神赶忙闪人了。
空荡荡的楼梯道中,只剩下元染独自站着,他慢慢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个精巧的红色丝绒小盒子。
也许,可以……试试?
毕竟女人比较懂女人嘛。
可惜的是,等元染换好衣裳,准备妥当,站在刺青店楼下,深呼吸,鼓足勇气安按动门铃,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倒是隔壁邻居开了窗户,见是他,便说:“哎呀,阿禾已经出远门了啊!”
元染:“……”很好,走得还真快。
“请问她去了哪里?”
“她没跟你说吗?吵架啦?具体哪里不知道哎,好像挺远的,喔。那个颜警官来接她们的,应该挺安全――”
安全?
明明是更值得担心了好么?
元染蹙眉,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会不会就和颜梁淮一起,再不回来了……一无所知。
他恍然,那一年,被独自留在法院的幼幼,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 ***
千寨,位于重山之间,顾名思义以数以千计的古老村寨而闻名。
在机场和颜梁淮分开之后,就一直是丁幼禾和肖潇两个人独自游玩,尽管是两个没怎么出国门的新手小白,偏偏却都是不服管的性子,不乐意跟着旅行团被呼来喝去。
刚开始,还算一帆风顺,坐着“敞篷车”进山,丁幼禾戴着个草帽对着山林大声叫唤,山谷就回应以连绵不绝的回响,惹得不远处几辆车上的乘客都跟着起了兴致。
肖潇裹着纱巾,只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笑得犹如新月,“你怎么跟孩子似的。”
丁幼禾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你试试,喊出来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我不要,几岁了都――”话刚说完,她的头纱就被丁幼禾给揭开了。
她捏着纱巾的一角,让印染的帕子在风中扬成一面鲜艳的旗帜,“就试一次,我就还给你。”
作为美妆博主,肖潇最怕的就是被晒黑,以她的性子又不可能从丁幼禾手里强抢,无奈之下,只得双手拢在嘴边,意思意思地叫“喂――”了一声。
意外的是即便她声音,也仍有些微回音传来。
丁幼禾笑,“大点声,拿出你训许暮的气势嘛!”
肖潇瞟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对着山林大喊,“喂――!!!”
果然,更大的回音夹杂着山中簌簌风声,回旋而来,像极了大自然给与的鼓励。
丁幼禾笑眯眯地放下胳膊,打算把纱巾还给肖潇,可没想到她竟忽然站起身,朝着空旷的山谷喊,“我出来了!我走出来了!你看到没有,我――出――来――了!”
开车的村民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后座的女乘客。
出来了?莫非是刚出狱吗?!
丁幼禾微笑看着一边喊上了瘾的肖潇,怕是只有她知道,肖潇说的是从哪里出来了。
从原生家庭的灾难里,从不忍回顾的过去里……出来了。
踏出楠都城,踏出舒适圈,来到外面的世界,从头开始。
等肖潇重新坐下来,与丁幼禾目光交汇,两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一切都很好,风景宜人,空气清新,村民质朴,宛若世外桃源,直到――
“我在网上订的,你看,这是记录。”丁幼禾拿手机屏幕给民宿的前台大婶看。
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她自己看不懂。
肖潇看了眼寨子里密密麻麻的屋子,“……要么找个年轻人问吧。”
就因为这里太原生态了,留守的村民大多上了年纪,一不识字,二不会用手机软件,更糟糕的是连普通话都不会,沟通起来比说外语都难。
丁幼禾无奈四顾,人虽多,可不是游客就是上了年纪的当地土著,哪有什么年轻人呢?
所以尽管在网上定好了房间,可碍于老太太不认,他们只好拖着行李重新找地方投宿。
只是山里昼夜温差极大,眼看天就要黑透了,再没有何时地方落脚,就得受冻了。两人只能在寨子街头挨个儿打听有没有空房,无一例外的要么满房,要么不接外地客人。
“你好。”脆生生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已经快要精疲力尽的丁幼禾转身,便看见一个当地土著打扮的小女孩,黝黑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就看见两排雪白的小牙,普通话虽然生涩但好歹能听懂,“你们是不是在找客房?”
丁幼禾忙点头,“对,你知道哪里还有可以住宿的地方吗?”
“知道,”小女孩笑着拉她的衣袖,“姐姐,跟我来。”
丁幼禾和肖潇相视一眼,最终决定跟着去看看。
这会儿已是万家灯火,游客们大多已经安定下来,轻装上阵地出来闲逛,唯独她俩拖着笨重的行李,略显狼狈。
小姑娘见肖潇的袋子很沉,主动提出帮忙。
肖潇不放心,只与她一人扯了一边的把手,合力拎着。
“不是说寨子里的孩子都出去念书了吗,”肖潇问,“你怎么还在?”
看年纪,应该要上小学二三年级了。
女孩不好意思地说:“先挣学费,下学期就有钱念书了。”
丁幼禾回头,正好看见肖潇低头看向女孩的侧脸,眼中满是疼惜。她知道肖潇想起了年幼的自己,当年她也是这样一路跌跌撞撞,落入风尘,废了半生的时光才爬出深渊,走上正路。
“你叫什么?”
“阿鱼。”
“姓氏呢?”
阿鱼笑,“我们这里没有姓。”
“那你父母也没有吗?”
“没有,阿鱼没有父母,”小女孩坦然地说,“我是叔养大的,现在他也走了,所以要自己挣学费。我们到了。”
倒是超出她们的想象――丁幼禾本以为会是破破烂烂的一间屋子,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就算房子破一点,权当帮小妹妹挣学费了。
却不料,竟是间颇为漂亮的小楼,竹制的外墙,门廊挂着干椒,绿与红,热闹得妥当,而且打扫得非常干净。
“你家吗?”
“叔家,”阿鱼领着她们往里走,“现在我照看。”
丁幼禾将包放在竹椅上,好奇地问:“那你上学时候谁来看店呢?”
“要雇人,我把消息放到网上了,”小鱼拿出本本来给她们登记,“已经有好心的人跟我联系,愿意包下这间房子十年,等我毕业,再还给我经营。”
“那正好,你可以安心念书。”肖潇边写登记,边说。
小鱼笑:“是个好人,而且很帅。”
丁幼禾和肖潇都没往心里去,直到上楼的时候,在拐角遇见了意外的人。
“阿鱼,有毛巾卖吗?出来急,忘了带――”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光着膀子的许暮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与丁幼禾三人面面相觑。
直到肖潇用辣眼睛的表情无比嫌弃地从包里扯了一条毛巾扔给他,“拿走,把胸遮上,别毒害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