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到了黄昏,金箔落在胡萝卜浓汤上,胡乱地洒在遥远的天边。
“大家都过得挺好的。”阮星最后总结道。
“的确。”李子婷微微偏过头看着阮星。比起学生时代的张扬,此时阮星的美丽要更加内敛了,气质也比以前要沉稳得多。
“阮星,你是不是忘记问一个人了……”李子婷试探道。
作为朋友,他们也知道一些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成为一快被尘封的敏感区域。
“不想知道。”阮星摇摇头。
“那你和江――”
“没可能。”
阮星回答得斩钉截铁。
当时,疲惫冲上了顶点,她蹲在医院的走上上,流着泪删掉了所有与江鹤有关系的东西。
后来她曾抱有幻想,以后江鹤会来找她。
可等了这么多年,他妈的除了“石沉大海”以外再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词了。
阮星抬起手,用手指蹭着车窗,眼神失去焦点。
她现在,还没做好重新再遇见的准备。
“等下,到了烈士纪念园停一下。”阮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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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齐城,叶子枯得很快,风一吹就落了下来。
映着霞光,枯叶像是在燃烧似的。
她还记得怎么去那个寺庙的路。
路上,阮星想起了那天上午学校领导冗长而无聊的讲话,想起了突然晴天下起了暴雨,也想起了……那天,两个人跪在佛祖面前,真诚地许下的愿望。
这座寺庙这么多年了,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被过度商业开发,但明显翻新过,不像以前那么简陋。
可能是因为现在是工作日的原因,庙里几乎没有人。
阮星跪在佛祖面前。
她闭上眼,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终于,她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上次来是夏天,而这次,却已经到了秋天。
和上次不同,这次她跪了很久。
外面树叶落在地面上,又被风卷起,沙沙的声音干扰了她的思绪。
离开的时候,阮星突然瞥到一抹朱红。
木栏上,挂满了朱红色的木牌。
阮星抬起手,随意捏住一块,上面写着对未来美好的憧憬。
一阵风吹过,泛起红色的浪,木牌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转过头,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阮星听见了背后的脚步声。
根本没有看见脸,她却已经猜到了会发生什么。
转身。
是那张熟悉的脸。
阮星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漏跳了一拍。
隔了这么久,看到他,却仍是被他惊艳。
江鹤。
这个名字,曾经多少次缠绕在心尖。
“看来,李子婷是把我卖了。”阮星的喉咙滚烫,艰涩地说道。
“……”
薄唇抿成一线,他微微皱着眉,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开口。
阮星怕自己控制不住,想要快步离开这里。
她灵敏地绕过江鹤――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的手臂被江鹤扣住。
“我来求一样东西。”江鹤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晚霞华美撒落。
“求什么?”阮星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尽量抚平语气。
“圆满。”
江鹤如是道。
第60章 抱紧
时间拉回在澳洲的时候。
阮星收拾好所有的行李, 直接随性地坐在行李箱上, 她看着梳妆台上一片狼藉, 眼神有些发空。
原本快要被化妆品护肤品塞满了的梳妆台,此时被翻得一团乱, 原本一格一格摆放好的柜子,里面基本上已经空了。
口红架上, 只剩下零星几支口红。
一个小巧的黑色长方体,塞在角落。
是ysl407。
每次看到这个口红, 她就会想起那个推开教室门,被阳光撞得满怀的中午,她趴在桌子上,挑逗着江鹤。
“阮星。”突然进来的是阮父,他看着阮星变得空旷的桌子, 和房间里被五花大绑的几个大包裹,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 “真的决定要回去了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回来了?”
“嗯。”阮星点点头, 把长发拨到脑后, 微微扬起嘴角,“这次估计要回去很久。”
“我知道, 我的宝贝女儿一直都不想留在这儿。”阮父靠在门框上,语气温柔地说道, “当初来到这边,我知道不是你想要的。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爸爸说好要给星星一座城堡……”
“最终还是食言了。”阮父的眼神稍稍暗淡。
“都过去了。”阮星用手指绕着衣服上的带子, “况且我现在想要的,不是一座城堡了。”
“是那个男孩子吧。”阮父突然说道。
阮星低下头,眼眶里像是有什么在翻涌。
来到澳洲没几天,陆清婉的父亲和阮父通了一个很长的电话。
阮星怎么也没想到,江鹤以前的那些事情会重新被揭开,而且是在一个这样的时候。
那天,阮父面色凝重,质问阮星是不是和一个曾经出过事的男生在一起了。
“我都已经来了,还要我怎么样?”当时的阮星,因为江鹤的骗局两个人已经淡了联系,却一听到别人说他的不好,还是会立刻竖起浑身的刺。
“看来真的是管你管得太松了!你有没有想过,他弟弟的事情再次发生在你的身上?”阮父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样的人你也敢去接触,真是胡闹。”
那天,阮星握紧了拳头。
她的声音极冷。
“我的事情,别人管不了。”
阮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碰到了女儿的逆鳞。
父女关系因为这件事情,僵了很久。
从回忆中抽出来,阮星的表情从容淡定,轻描淡写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她说的不是“我不是”,而是“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去找他。
过了那么多年,她还是放不下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像是有一根线,嵌在她心脏的褶皱里,拔不出来,只能跟着走。
其实,面对李子婷,阮星可以把话说得那么绝对,可在她的内心里,她根本拿不定答案。
当江鹤说出“圆满”那两个字的时候,阮星感觉自己这么多年建设起来的防线,又在他简简单单的话语中分崩离析。
阮星缓缓抬起头,对上江鹤的视线。
他的眼眸更加立体,一条深如沟壑的双眼皮劈开眸子和眉骨,眼角向上挑,仿佛开刃的剑出鞘,闪着冷冷的白光。
“词儿不错。”现在的阮星要比以前,更加从容淡定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江鹤一句两句骚话说得乱了阵脚,她扬起嘴角,说着很久都没说过的中文,竟然有了一点北方的调调。
江鹤没有放手,紧抿着唇,眸色沉沉。
“好久不见啊。”阮星继续掌握说话权,她的笑看上去美丽得无懈可击,“怎么现在想起来要来找我了?”
话音刚落,阮星突然用力,挣脱开江鹤的手。
皮鞋踩在石阶上,发出声响,她拢住大衣,飞速朝山下跑。
她不等江鹤的回答,留下决绝的背影。
风愈来愈大,吹乱了阮星的头发,而阮星却无心去管。她现在只想要赶紧上车,赶紧离开这里。
与江鹤短暂的交锋,她此时的心频率紊乱,撞击着她的心房,就像是雷声在胸膛里面闷响。她跑得很快,有些喘不上气,脸被胀红。
如果再僵持几分钟,她估计,她就真的脱不了身了。
该死。
阮星上车,摔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