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住了进水口,又挖了排水口,过了大半个时辰,水塘里?的?水终于?见了底。
之前李泓溯说,县衙的?水塘里?有?尸骨。但他们将水塘的?水全排干净之后,并未看见尸骨,只看见里?面有?一个坛子。坛子四角都坠了石块。
洗砚不顾脏污,亲自下?去将坛子捧到张元修面前。
清干净了上面的?泥渍,将坛子打开,里?面的?东西,被用油纸层层包裹起来,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洗砚他们一群人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齐刷刷将目光落在张元修的?手上。
张元修垂眸,将层层油纸打开。在看见里?面写着账簿两个大字时,洗砚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
张元修将账簿翻开,里?面除了记有?李青山与临江府衙各级官员贪污赈灾银粮的?具体数目之外,还写了这些年,他向各级官员贿赂的?明?细。
张元修收好账簿,起身道:“回临江。”
有?了这本账簿,临江府衙涉案的?官员,便一个都休想?逃脱。
同?来时的?火急火燎不同?,回程时,所有?人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因在弘安县衙这一番耽搁,张元修他们回临江县城时,天?已经擦黑了。回城之后,张元修打算先回张家换身衣袍,便去县衙找谢灵岚的?。
却不想?,他们刚进城,便被人拦住了。
洗砚提高灯笼,看清拦在他们面前的?人,顿时愣了愣:“奉墨,你怎么在这儿?”
奉墨红着眼看向张元修。
张元修心里?猛地咯噔了一声,下?午在府衙时,那?股突如其来的?心慌,突然再度袭来。然后,他就听奉墨道:“公子,少夫人出事?了。”
第59章 抉择
张元修倏忽攥紧缰绳, 奉墨声色里染着?哭腔,极快的说了祁明乐失踪的缘由。
“今日公子您与洗砚走了?没一会儿,孙小姐便来西苑找少夫人。她们两个在内院待了?一会儿, 少夫人便说要带孙小姐出门逛逛。属下原本?要随行的,却被少夫人拒绝了?,少夫人只带了?孙小姐身边的两个侍女……”
张元修不耐烦听这些没用的, 直接打断奉墨的话:“说重点。”
“到申时?末,孙小姐身边的映红背着昏迷不醒的孙小姐回来, 说少夫人被人掳走了?。”
奉墨泪眼婆娑刚说完,张元修便直接打马往张家赶去。洗砚见状,忙将奉墨拉上自己的马,也带着?人追了?上去。
张元修一路打马疾行回府, 刚过影壁墙, 就?见府里灯火憧憧, 张元煦正带着?管事往外走。乍然看?见张元修回来,张元煦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过来。
“宁宁如何了??”张元修率先开口。
“大夫看?过了?,说是受了?点惊吓,人没有大碍。”说到这里时?,张元煦顿了?顿。一看?张元修这着?急忙慌的神色,张元煦便知,张元修已经知道,祁明?乐被人掳走一事了?。
张元煦正欲开口安抚时?, 就?听张元修道:“大哥,可否让我见见映红?”
“你跟我来。”张元煦带着?张元修往宁宁的院子走, 路上还不住宽慰张元修, “映红一带宁宁回府,我便去府衙报案了?。我爹也私下找了?道上的朋友帮忙, 咱们临江就?这么?大的地方,官府和道上两方人马齐齐出动,相信很快就?会找到弟妹和如絮表妹的。”
张元修脚下一顿,猛地转头:“如絮表妹也被掳走了??”
张元煦点头称是。他娘在得知柳如絮也被掳走之后?,直接晕了?过去,所?以府里才会闹的这般鸡飞狗跳。
张元修与张元煦过去时?,宁宁已经睡着?了?,他们便没进?去,只在外面让人叫了?映红来回话。
映红跪在地上,哭着?将今日的情形,同张元修又重复了?一遍。
“今日孙小姐与二夫人一同出门逛,在棋盘街遇见恶霸调戏柳小姐。二夫人好心上前为柳小姐解围时?,突然蹿出几个蒙面人,他们将刀架在奴婢和孙小姐的脖子上,用奴婢和孙小姐的性命,胁迫二夫人束手就?擒。”
张元修的大掌倏忽攥成拳。
祁明?乐的武功,他是知道的,能将她掳走,只能是胁迫智取。
“那些人似是知道二夫人会武功,二夫人束手就?擒之后?,他们用帕子迷晕了?二夫人。还说什么?,为了?安全?起见,要将表小姐也带走。之后?奴婢和孙小姐就?被打晕了?。”
这些话,张元煦已经听过一遍了?,如今再听,他还是隐约觉得,此番祁明?乐与柳如絮失踪,似乎是冲着?张元修来的。
但张元修是他堂弟,如今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自是不会问这种让张元修寒心的话。
张元修强行压下心头的焦灼,问:“你可记得那些人的样貌?以及他们消失的方向?”
“奴婢记得。”说这话时?,映红下意识看?向张元煦。
张元煦接话:“回来之后?,映红便同我说了?那几人的容貌,我已让人描出来拿到街上去找了?。至于那些人离开的方向,映红说是出城的方向。”
临江水路发达,一旦对方出了?城,那要再想寻到,那可就?十分不易了?。张元煦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
而?张元修又问了?映红几个问题,而?后?眼睫轻轻一碰,复又抬眸看?向张元煦,声音里全?是压抑的平静:“大哥,你放心,我会将她们平安带回来的。”
话落,不待张元煦开口,张元修已直接转身,大步朝外走。
“元……”张元煦下意识想叫住张元修。可他也知道,张元修素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而?且瞧他这样,似乎是已经知道,是谁掳走了?祁明?乐和柳如絮。
原本?洗砚也要跟着?张元修,但他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提醒道:“大公子,寻找我们夫人与表小姐一事,衙门的人未必能靠得住,还请大公子这边多费心。”
说完,洗砚冲着?张元煦行了?一礼,然后?小跑着?去追张元修了?。
张元煦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洗砚话中的意思,他心下虽十分惊愕,但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同侍女们交代?,“好好照顾宁宁”,便匆匆去寻张家大爷了?。
张元修从张家出来后?,便直奔临江知府邵秉文的府邸。
知府府邸的下人并不认识张元修,府门打开之后?,见张元修杀意腾腾往里闯,那小厮当即便嚷道:“哎,你谁啊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就?敢往里闯!来人,给我……”
那小厮话没说完,便被张元修一脚踹了?出去。
原本?持着?棍棒赶来的支援的家丁,被砸了?个措手不及,他们正要一哄而?上时?,站在张元修身后?的洗砚高喝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家公子是来临江查赈灾粮银的钦差,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听说张元修是钦差,那帮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顿时?僵在原地,一时?不敢动手。
知府府里的管家闻讯赶过来,看?见这边的一片狼藉,顿时?眼皮子直跳。
张元修未高中前,可是临江有名的君子。这君子当了?官之后?,怎么?一言不合jsg就?动起手来了?呢!
管家在心里腹诽着?,但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快步过来赔罪:“张大人,真是对不住。是底下人有眼不识泰山,您消消气。”
张元修没时?间与这管家打口头官司,直接开门见山问:“邵秉文在何处?”
之前这管家便得了?邵秉文的吩咐,此刻听张元修这般说,他便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张大人请随小人来。”
邵府花厅内灯火通明?,靠窗的桌前坐着?两个人。
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正在对弈。外面的动静时?不时?传进?来,邵秉文仿若未闻,只专注下着?棋。
而?他对面那人显然没有他这般镇定,目光仍时?不时?朝外面望去。
“敏之,该你了?。”邵秉文落下一字后?,提醒道。
坐在他对面的贺敏之这才转过头,目光在棋盘上巡逡,似是在思索自己该往哪里下。可外面的脚步声愈发逼近,贺敏之心下也愈发紧张,指尖虽捏着?棋子,但却迟迟没落下去。
在贺敏之犹豫不决时?,张元修已穿过垂花门,正往院子里走了?。
而?那厢贺敏之看?了?许久,终是颓废道:“大人棋高一筹,下官认输。”说着?,便要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里放。
却不想,邵秉文捋着?胡须,摇头不赞同道:“敏之,我认识你时?,你性子便这般胆小,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是没有半分长进?啊!”
“下官惭愧,下官……”
贺敏之正说到一半时?,邵秉文接过他手中的黑子,在棋盘一处落下。
原本?他必输的局面,瞬间扭转过来。贺敏之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哐当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
贺敏之吓的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识扭头,就?见平日性情温润的张元修,此刻仿若杀神一般,杀气腾腾从外面进?来。
“张大人,你这……”
贺敏之刚起了?个话头,就?被张元修打断了?。张元修看?着?邵秉文,眼神冰冷问:“我夫人在哪里?”
“啊,张大人的夫人不见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人来报本?府呢!”邵秉文一副他也才知道的表情,当即便道,“张大人,你且安心,我们临江的治安一向很好的,你夫人……”
“唰啦――”
利刃出鞘的声音,打断了?邵秉文的话。
邵秉文只觉面前寒光骤闪,紧接着?,他脖子上蓦的一凉。
“公子!!!”
“张大人!!!”
洗砚与贺敏之齐齐开口。
张元修没有半分动容,只将剑架在邵秉文脖子上:“我夫人在哪里?”
邵秉文面皮一哆嗦,似是没想到,张元修竟然会动手。
但很快他便又冷静下来,迎着?张元修的目光,道:“张大人,咱们临江城热闹非凡,许是少夫人被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住了?,一时?忘了?归家也是有可能的。张大人与其?来为难本?府,不如好好想想,少夫人会去哪里?”
张元修垂眸,与邵秉文的目光撞在了?一处。
今日在弘安县城一切都太过顺遂了?,当时?他心里还有些纳闷,邵秉文他们为何没动手?却不想,原来他们早就?设计好了?,在这里等?着?他呢!
而?他最讨厌别人威胁他,还是拿他夫人来威胁他。
张元修神色蓦的一凛,压在邵秉文脖子上的剑锋陡然用力了?几分,邵秉文脖子上顿时?有血珠渗出来。
“张元修,你可要想清楚!”情况紧急,贺敏之也顾不得尊卑了?,当即惊叫道,“你这一剑下去,断的不止是你大好的仕途,断的还有你夫人的性命。”
洗砚也厌恶这群披着?圣人面孔的小人,可他也知道,贺敏之说的不错,若张元修这一剑下去,他大好的仕途,与祁明?乐的性命,或许都会被断送。
“公子!”洗砚站至张元修身侧,压低声音劝道,“您就?算不为您自己着?想,也请您想想夫人。”
若祁明?乐在,定然不会让他这么?做的。
张元修的理智回笼了?几分,他扫了?一眼邵秉文,慢慢将剑撤走。就?在邵秉文正准备松一口气时?,张元修蓦的又猝不及防朝邵秉文刺去。
“公子!!!”
“张元修!!!”
洗砚与贺敏之开口的同时?,邵秉文的惊叫声也随即响起。
“嘭――”
张元修的剑擦着?邵秉文的头皮而?过,将他头上戴的玉冠削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邵秉文吓的脸色煞白,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
而?张元修手握长剑,平日冷白温润的面容上,此时?皆是滔天的杀意。邵秉文被那杀意震慑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若我夫人与我表妹伤了?半分,你的下场犹如此冠。”话落,张元修扔掉手中的剑,转身大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