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路旁停下。
郁星禾将头探出车窗看着贺幼霆,车开了,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有些模糊,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就空了下,她不顾一切将手伸出车窗使劲儿挥了挥,大声喊着:“我等你!”
沙瑞要吓死,赶紧把她拽回来,“危险啊郁小姐!”
待郁星禾坐回去,沙瑞才发现她已是满脸的泪,他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郁小姐。”
郁星禾朦胧微红的双眼看着他,“他还会回来么。”
沙瑞松了口气,“当然会啊,贺总一向说到做到的。”
郁星禾看向窗外,心里依旧忐忑,却不再开口说话。
茶室。
贺幼霆匆匆赶到,贺季常已经等在那里。
他一坐下,就将手机放在桌上,调成常亮模式,盯着时间,“爷爷,我要赶飞机,不能说太久。”
贺季常直截了当,不想多说一句废话:“我要你立刻发表声明,澄清你跟郁星禾之间的关系,你们没有丝毫关联,不是男女朋友。”
贺幼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嚯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撞上茶桌发出巨响,他满面愤怒:“爷爷!”
贺季常没有看他,直接扔过去一个文件夹。
贺幼霆接过来一看,是新鲜出炉的四月财报。
他看了几眼就合上文件夹,“只是这个月差一些,我会马上补救回来。”
贺季常:“你怎么补救,年初时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如今乐思优品风评如此之差,你失了业内最基本的信任,股市不稳,已经有多少合作伙伴有不再续约的打算,你知道吗?丢了丰集的项目,你还不着急吗?”
贺幼霆皱眉,“丰集这个项目本来就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码归一码,不要什么都扯到那件事上。”
贺季常:“好,撇开丰集不谈,就说你,出国这么大的事你先斩后奏不告诉我,怎么,想把乐思优品总部挪到国外?”
“不是不可能。”
老爷子震怒,“简直胡闹!”他气的快要说不出话,“冲动,幼稚,感情用事。”
贺季常盯着他:“你以为带她出国就能躲避舆论?大错特错,那只会让人觉得你们在逃避,这件事发酵到现在,已经给乐思优品,给贺家蒙上了污点,永远都洗不掉,以后但凡有乐思优品的新闻报道,都会将这件事一次次连根带泥扒出来讨论一番。”
“你身上带着贺家的标签,只要你有黑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在这个大起大落的网络时代,随时能引爆,随时毁了贺家,毁了乐思优品!”
他说的句句在理,贺幼霆闭上眼睛,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过了很久。
他慢慢睁开眼睛,似乎做了一个决定,“作为贺家人,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很抱歉,那个声明我不会发,但我有另外一个办法。”
贺季常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过了几秒,贺幼霆缓缓开口:“我要辞职。”
“以后不管我身上有多大的污点,都跟乐思优品没关系,您不用再担心我给乐思优品的未来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发表声明,是为贺家,贺家的未来保住了,那我的呢?”
“我的未来,谁来保?”
43、第043章 ...
候机大厅。
行李已经托运, 郁星禾挎着随身包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一直在看时间。
沙瑞坐在她身边, 温声安慰:“别急, 贺总应该很快就到了。”
登机口进去一波又一波的乘客, 航班提示屏幕上显示他们那班飞机正点起飞。
还有一个小时。
郁星禾没有给他打电话,也不敢打。
她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刚他渐渐消失的身影,那场景仿佛记忆中一次梦到母亲,她一个人站在街角,背影孤寂, 撑着一把淡蓝色的伞。
她拼命喊她, 喊妈妈, 甚至喊她的名字, 但她都没有回头。
贺幼霆是贺家的长房长孙。
跟其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不一样,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他跟着父母吃过很多苦,那么小就没有父亲, 母亲糊里糊涂, 都不记得他,虽然后期被接回贺家, 但需要周旋在贺家其他权力受益者及贺氏股东中, 能成长成现在这样优秀的人,是很不容易的事。
他说要跟她走,她固然高兴, 可心里总是感觉有东西堵在那里,透不过气。
有时会想,如果没有遇到她,他现在依旧是那个人人羡慕,人人夸赞的贺幼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登机口已经有工作人员准备,陆续有乘客走到那边排队。
郁星禾手指抠着包包的扣子。
沙瑞看了眼时间,如果贺幼霆现在没在安检,大概要赶不上了。
他拿出电话,“我给贺总打一个。”
郁星禾没有说话。
电话那边响了七八声,沙瑞不做声,挂断重新拨,依旧没人接听。
郁星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不想揣测什么,就算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做的决定也是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会有的选择。
但她还是止不住难过。
登机口工作人员已经在组织检票,队伍越来越长,郁星禾握紧背包带子,站起来。
沙瑞马上起身,拦在她前面,“郁小姐,再等一等,贺总一定会来的。”
郁星禾看向候机室入口,不断有人进出,每次出现跟他身材相似的男人,她的心都会跟着紧绷起来。
但他一直没有出现。
她强撑着又等了一会,所有人都已检票完毕,登机口的工作人员不停重复航班号,提醒还未登机的乘客尽快登机。
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放未登机乘客姓名。
郁星禾闭了闭眼睛,再次起身,“我就不等了。”她看向沙瑞,“谢谢你,等你看到他,帮我跟他说――”
她心口揪了下,过了会,“不用了,谢谢你。”
沙瑞依旧没有放弃,他拦着郁星禾,面色焦急,“贺总一定有事耽搁了,这样,我们等下一班飞机,我现在去买机票,他一定会来的。”
郁星禾没有再看他,绕过他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登机口,当她把机票和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的时候,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工作人员有点慌,“小姐,您没事儿吧?”
她带着泪笑了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她是最后一个进仓的人。
登机口关闭。
沙瑞焦躁地原地了几圈,用力舒了口气,拿出电话继续打给贺幼霆,依然没有接听。
时间不等人,他用跑的,迅速离开机场大厅,坐上司机的车,“去茶室。”
路上,他依旧不间断拨打贺幼霆的电话。
而同一时间,茶室最角落的隔间里,桌子上,贺幼霆的手机孤零零躺在那里,铃声一遍遍重复。
路过的服务员听到声音,将手机交给前台。
前台问:“哪个包间的?”
服务员:“刚脑淤血那个,估计太着急,给落下了。”
……
医院。
手术室外。
贺幼霆坐在等候椅上,浑身无力,两手臂撑在膝盖上,埋着头,拇指不停揉着太阳穴。
对面坐着贺思龄和贺谦夫妻。
就在一小时前,贺幼霆说要辞职,贺季常气极,情绪瞬间失控,突发脑淤血。
众人慌忙将人送进医院,直到现在,他脑子还是乱的,只觉心力交瘁,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从茶室得到消息的沙瑞赶过来,声音还是喘的,先问了了那边贺季常的司机:“老先生怎么样了?!”
贺幼霆听到他的声音,终于提了口气抬起头,见他身后只跟着自己的司机,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星禾呢。”
沙瑞犹豫一下,还是说:“郁小姐已经走了。”
贺幼霆的心沉了沉,声音哑的吓人,“她有没有说什么。”
沙瑞:“……什么都没说。”
贺幼霆重新将头埋进膝盖。
过了会,他抬起一只手,僵硬的挥了挥,强撑着说了句,“你去,现在就去,买最近一班机票,当面替我解释。”
贺季常还在手术,生死未卜,他真的没办法了。
沙瑞立刻答应,扭头就走,几步后又转身回来:“贺总,地址?”
当初郁星禾回洛杉矶之前,给过那边的地址,贺幼霆摸了摸口袋,才发现电话丢了。
沙瑞赶紧把电话递给他,茶室的人给沙瑞的。
贺幼霆松了口气,从聊天记录里搜到地址,给沙瑞复制过去,“一定要说清楚,爷爷好些了,我马上过去找她。”
“知道。”
从这以后,直到贺季常出了手术室,贺幼霆都没说一句话。
贺季常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后果不堪设想,贺幼霆更加自责。
贺季常被安排在高级病房,有专门的护工收拾房间,但一日三餐还是有专人送过来。
贺幼霆一直在医院守着,贺季常醒来后两人也没有言语交流,他一直默默帮贺季常换药,叫护士,这些本来护工要做的事,被他分担了很多。
第二天,他接到了沙瑞的电话。
电话里沙瑞声音略显纠结:“贺总,我……找不到郁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