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老爷又大加赞扬了姜展唯忠心朝庭,保家卫国,给家族争了光,以及长公主教孙有方,等等。
二老爷都激动地流泪了。他说道,“看到我儿被皇上点名夸赞,还专门给我儿赐了酒,我高兴啊。还有太子,张首辅,谢大帅,谢老国公,安国公,硕王爷,王太师,周大人,他们都夸了儿子,为父自豪啊……”
姜展唯又起身给二老爷躬躬身,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暗道,几天后,或许你就不是这样一种态度了。
二老爷的夸张让长公主等人皱了皱眉。姜侯爷起身道,“接风宴已经摆好,母亲,父亲,展唯,吃饭去。”
接风宴上笑语晏晏,其乐融融,和睦友好,话题几乎一直围绕着长公主和姜展唯。
这让姜展唯很是不习惯,有一物是人非之感。曾经的自己,不要说被全家人如此捧着,夸着,就连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他也非常自觉地低头驼背躲在最后面,看着嫡兄、嫡弟挥洒肆意……
姜展唯知道,这些人夸他奉承他,是因为他为家族争了光,必将前程似锦。但这个和睦的气氛,他们几兄妹完全融入了这个氛围,却是他不在的时间里陆漫慢慢经营起来的。
长公主今天也坐在男人那桌,她对姜展唯的表现很满意。他虽然话不多,笑得也没有其他人肆意,还略显疏离,但有问必答,对长辈也躬顺。她知道,这个庶孙跟家族的生疏和不睦不是几日相处或是几句好话就能改变的。还好自己现在的身体还算硬朗,还有那个善解人意又识大体的孙媳妇……
姜展唯应长公主和其他人的要求,讲了一下打仗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是听姜侯爷和二老爷讲皇上如何大悦,如何夸奖谢家军,如何让在坐的宗亲大臣向长亭长公主学习,教育好下一代。
被长公主再三叮嘱了的老驸马也没有多话,除了二老爷偶尔会说两句不合时宜的话,其他都好。
中途姜悦得了陆漫的吩咐,专门跑去老驸马那桌,给“太太”送上两个香吻,奖励他“没有骂爹爹”。这个奖励让老驸马极是开怀,觉得是意外的惊喜。
姜展唯给长公主、姜侯爷、二老爷、三老爷、世子爷、四爷、五爷都敬了酒,感谢长辈的教诲及他们对他妻儿的照顾。还红着脸来了女桌这边,敬了陆漫一杯,谢谢她制出神药,解救将士们于危难。
三夫人打趣道,“只谢谢你媳妇制出了神药,不谢谢别的?”
姜展唯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还谢谢媳妇给我生下闺女,代我孝敬长辈,照顾弟妹。”
大奶奶又打趣道,“还有呢?”
众人又是一阵笑。
姜展昆笑道,“三哥索性都说出来吧,别让人逼着一句一句往外倒。”
姜展唯无奈地笑道,“既然你们想听,索性我就说了吧,上锋和兄弟们都夸我娶了一个好媳妇。”
他的话逗笑了所有人。正在喝汤的六爷被呛着了,打翻了碗,咳得满脸通红。
长公主笑得流出了眼泪,指着三夫人几人骂道,“就你们捉狭,专欺负老实人。”
这顿饭吃得晚,也吃得长,吃完后已经到了戌时。
姜悦已经在乳娘的怀里睡着了。走的时候,姜展唯把女儿接过去自己抱着,来到垂花门口。
天空高远而深邃,漫天星星托着一轮明月高挂空中,似又跟远处的灯海连成一片,真是火树银花不夜天。
屋外的盛景,屋内的祥和,今天府里所有的辉煌和欢乐都是为了他。
寒风呼呼地刮着,姜展唯深呼了一口气,抿了抿薄唇,把怀中的姜悦又搂得紧了几分。
除几个去外院的青少年男人愿意自己走路,其他人都坐轿子。
姜展唯一直不喜欢坐轿子,但看到怀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闺女,还是上了一顶小轿。
来到东小门,轿子停下来,姜展唯几人下了轿。
东辉院里灯火如昼,比长公主府还要亮堂。明叔和柳芽领着男女下人站在偏厦的两旁,欢迎男主子的回归。
姜展唯对他们笑了笑,说道,“你们把三奶奶和小主子们服侍得很好,爷记下了。明叔记着,明天给下人们发双月月钱,晌午再多置几桌酒席,爷请客。好了,天晚了,都回吧。”
众人给他磕了头,才散去。
看到弟弟妹妹还想跟着去上房,姜展唯说道,“我昨夜忙得几乎没睡觉,累了,今天想早些歇下,有话明天我们再说。”
姜玖还有满腹的话要跟哥哥讲,听了哥哥的话,小嘴都嘟了起来,撒娇道,“哥哥……”
姜展魁拉住了妹妹,说道,“哥哥好好歇息,我和妹妹明天再来看你。”说完,便把不情愿的姜玖拉走了。还非常贴心地把妹妹送到西垮院,才回前院歇息。
李妈妈接过姜悦,同珍珠一起去了东厢房南屋。她们的动作很轻,怕把姐儿弄醒哭闹找娘亲。
第三百二十二章 继续过下去
小青也把豌豆黄抱进了东厢的北耳房,以后豌豆黄会住在这里。豌豆黄也不愿意搬家,扯开嗓子就要嚎,一下被小青捂住了。小青低声道,“听话,改天我帮你说情,再让你出去野十天。”
豌豆黄便闭了嘴,又狠狠瞪了一眼把它和小悦儿撵出上房的臭男人。
进了上房,姜展唯似才注意到屋里红彤彤一片,如新房一般。他对陆漫笑了笑,先去净房洗漱。
因饭前他才洗了澡,现在只净了面,漱了口。
他出来后,陆漫又进去。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他精壮的身体和那股熟悉又久远了的冷香又让陆漫的心猛地颤了颤,她到现在还是有些怕那股味道。
大木盆里已经倒好热水,氤氲的水面上飘浮着一朵朵花瓣。
陆漫坐进大木盆里,被热水浸泡着,大半天的紧张和兴奋才得到充分舒缓。她觉得自己很没用,一见到姜展唯就有些乱分寸,应该跟第一次有很大关系。这就是“下马威”的威力吧?
从姜展唯的一封封柔情蜜意的来信可以看出,他是不想休她的,也不愿意当合约假夫妻。再看他今天的表现,更加坐实了之前对他的猜测――他想跟她继续过下去……
当然,陆漫现在也不想跟姜展唯合离,但她更愿意跟他当一对合约假夫妻,相互帮助,共同获利。她总觉得他不一定是真心爱自己,即使暂时不休她,也是基于多种理由。
退一万步说,即便是他真心喜欢自己了,想跟自己好好过日子,可她总也忘不了他那夜的粗鲁,以及先前对她一步步的利用和算计,她放不下那些委屈。
不可否认,陆漫的心底深处没出息地已经被这个男人身上某些特有的优质所吸引。特别是今天,他沉静的大男人气质,让人忽略不了的威严,看她时一闪而过的柔情,宽和的微笑,对姜悦的宠爱,居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安全感,让她有一种想依靠的感觉。
来到异世这么久,她付出了许多,对亲人关心,对长辈孝顺,教养女儿及弟妹,人人都称颂她的“贤良淑德”。她还弄出了“神药”,救治了无数病人,甚至窥视到了天大的秘密。她如此努力,不仅为了过好日子,更是希望在异世能有一分归属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累,有多怕,有多想找一个厚实而温暖的肩膀,靠一靠,歇一歇,伴随她在这个世界终老。
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不会是自己的良人。她怕,怕自己真的沦陷进去,后半生将万劫不复。
就像两年前的那夜,自己傻傻地沉醉进去,第二天就被一闷棍打醒。只有一夜的沉醉,她都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来疗伤。若是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所有的感情毫无保留投入进去,还傻的在同一个地方犯错,自己会蠢死,而且连她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说,让时间证明一切!
时间能见证真情,也能见证变迁。
精于算计的男人,看到的永远是利与弊,是容易改变初衷的。何况那还是个强势冷静,善于伪装,又有些别扭的男人。她看不透他,算不过他,还有可能要受他的气,只能好好保护自己。
她是一个平凡的女人,脑子也不太够用。“发明”那么多“神药”,救治那么多病人,都是在长亭长公主的庇护下完成的。若没有这么强硬的倚仗,“神药”及配方或许早就不属于她了,救治的那些人也不知哪个是福哪个是祸。
她无力改变什么,唯有妥协,如他所愿,跟他当一对同床异梦的真夫妻。
今夜,她将如当初那样,不能拒绝。当初是因为他所说的“交待”,以及他做为丈夫的权力和她做为妻子的义务。
而今天,基于的理由更多。除了他们各自的权力和义务外,她还想给女儿一个表面和谐、快乐的家庭,想让关心她的亲人安心,想他和她在暂时的契合中让“狸猫换太子”的冤案大白于天下,为外祖平安。还有,她在疲劳之时有一个厚实的肩膀可以靠上一靠……
只是,她必须把握住自己的情感,千万不能爱上他,不能沦陷在他温柔的陷阱里。千万千万,要紧要紧。
等到他觉得该合离了,甚至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可以提分手了,分开就是。或者,两人都觉得这种日子可以继续过,那过一辈子也无不可。在古代,真正因为相爱在一起的夫妻又有几对呢?
矛盾了半天,想通了,陆漫长长舒了一口气,站起来,才觉得水有些凉了。
来到卧室,身着白绫衣裤的姜展唯正坐在床上等她,下人都被他打发下去了。高几上只有一根红烛亮着,光线朦胧而昏黄。
屋里,少了一张小床和她的小天使,又多了一个强势又琢磨不透的男人。
外面的狂风更大了,刮着厚实的窗纸发出特有的声响,更显得屋内温暖如春,寂静无声。
姜展唯等了很久,觉得快失去耐性了,才把陆漫等出来。
她今天没有洗头,黑发随意在头顶打了个卷儿。由于洗得太久的原因,小脸红如胭脂,较之平时多了几分浓艳和倚丽。
她微低着头慢慢向他走来,走得很慢。在距他一丈多的时候,脚步还顿了顿。在她的眼里,他看出她多了一份紧张疏离,没有了前一刻的平和安静。
看来,她依然没有放下那份委屈不甘以及对自己的不信认。
她的这个态度,也在姜展唯的意料之中。都怪自己。这么美好娇柔的女子,自己当初怎么忍心那样对她。
姜展唯心里急得不行,却静静地望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在她龟挪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抬手想拉她,却看见她的身子一紧,大眼睛惶恐地看向他。
他无奈地笑了笑,把手缩回来,说道,“我背后的伤还有些痛,你给我看看。”说着,他转过身去。
听了这话,又看不到姜展唯的脸,陆漫一下没有了之前的紧张,医生的自信和从容不迫又重新归位。
第三百二十三章 用一生来化解
陆漫过去把姜展唯的衣裳撩开,看到后背大大小小、长长短短、深深浅浅好多根疤痕。其中一处新伤最触目惊心,有两寸多长,一指多宽,皱皱巴巴,又红又肿,虽然伤口长在一起了,但还没有完全长好。
她的心都抽紧了,埋怨道,“天,这么长这么宽的伤口,还没有长好呢,怎么能被水打湿呢。若是感染……哦,若是化脓了,就好得更慢了。”又嘟嘴道,“都怪柳春,他说你只受了小伤,又已经大好。”
姜展唯感觉到陆漫是在关心自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转过身笑道,“无事,这个伤在战场上的确算小伤了。”
陆漫固执地说道,“我给你上点药膏,在伤口结痂之前背部不能再碰水。还要继续吃黄克来,至少再吃十天。”
说完,她就要去西屋书房拿药,却被姜展唯一把抓住了。他说道,“漫漫,若没有你制出的黄克来,我或许已经死了。我死了,你还会恨我吗?”
陆漫悠悠说道,“这种假设毫无意义,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姜展唯又说道,“那这样,让我的伤一直不好,让我多痛一痛,让你出气,好吗?”
想到那条狰狞红肿的伤痕,陆漫摇头说道,“作为大夫,我不能让你的伤一直不好。”
姜展唯被感动了。暗道,嘴硬!你明明不忍心,还要拿大夫说事。
姜展唯双手环住陆漫的腰,把脸埋进她的胸部,说道,“漫漫,你这么好的女人,还有我可爱的女儿,若我狠心抛下你们,老天都会惩罚我,不让我下一世好过。我活着回来了,还是你把我救回来的,我们今生再也不分开……”
他的话很肉麻,他的头在她的胸前轻轻蹭着,让她十分尴尬。
陆漫费力地把姜展唯的手拿开,说道,“我去拿药。”逃似地走开了。
西屋书房里放了一些常用药,她宝贝的黄克来也锁在这里的抽屉里。
她拿了一盒药膏,一颗黄克来,在那里站了一阵,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才转身回到卧房。
见姜展唯还噙着笑意看着她,陆漫把黄克来放在他手上,去桌前倒了半碗水来递给他。说道,“喝药。”
姜展唯非常听话地喝了药。
陆漫又说道,“转过身,我给你上药。”
姜展唯怔怔地望着她说道,“真是傻女人!让我多痛一痛,不好吗?”看到陆漫抓狂地要离开,赶紧又说道,“好,好,我转过去。”
他转过身,陆漫把他的衣裳脱掉,给那条伤口涂了药,他肩上还有两条小些的伤口没长好,也涂了一些。
姜展唯笑道,“你的手真轻,摸在身上庠酥酥的,比军中那些医官强多了。”
陆漫没理他,用绷带把抹了药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又用大拇指狠狠按了那条长伤口一下,痛得姜展唯闷哼一声。
他转过身说道,“真是最毒妇人心,你是要谋杀亲夫吗?”
陆漫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三爷真是难侍候,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