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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

摄政王 胶东大葱蝎子兰 6798 2024-06-30 08:10

  余子豪应付:“可歌可泣,徐把总可歌可泣……”个屁!你杀的!

  曾芝龙就那么一艘不大的船丧眉搭眼停在福州港,余子豪心里稍稍踏实。阎王堂的人都不讲理,白敬在陕北出名了,陆相晟和宗政鸢,这曾芝龙……余子豪简直想哭。

  曾芝龙看着余子豪的脸,心里琢磨,杀?不杀?不杀的话麻烦小一点。

  陈春耘站在曾芝龙身边,看他那个眼神,心里一紧。

  麻烦你杀也别在我面前杀啊啊啊!

  下官没看见,下官不知道!

  第134章

  曾芝龙咧开嘴, 终于算是对余子豪一笑:“既是代天巡牧, 来福建主要看看旱灾的灾情。朝廷拨的赈灾款,总兵可有协助下发?”

  陈同知缓缓松口气。曾芝龙这么一问,余总兵暂时是死不了了。余子豪心里懊悔没抓住机会弄死曾芝龙,谁知道这小子上京使了什么手段,再回来摇身一变成了荡寇将军, 海防军指挥使。看来摄政王是真的被他迷住了, 历来美人计最好用, 美男也算。

  余总兵莫名很想照照镜子。

  王修收到福建传来的驿报, 曾芝龙杀徐信肃。他念给李奉恕听:“小花是横, 曾芝龙直接就是野了。”

  李奉恕用拳头撑着下巴,他看不见,眼神涣散,微微垂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修问他:“老李?”

  李奉恕回神:“哦,我只是突然想起谢绅了。他离京多久了?”

  王修轻声道:“年前出发的。传过一次信回来。”

  李奉恕长长一叹:“大好前途, 年纪轻轻的翰林……”

  王修道:“谢绅倒是说过, 国家之用,责无旁贷。”

  李奉恕捏鼻梁:“我这两天,一直在想那个葡萄牙教官说的话。史指挥,许仪后, 谢绅, 甚至偷番薯藤回来的闽商。”

  王修一笑:“‘民心在此’,没想到是个番邦教官说出来的话。”

  过一会儿, 李奉恕问道:“曾芝龙上奏了么?”

  “福建旱情的确严重。只是……伐高若峰动用兵力过多,军资军粮耗费太惊人。张献忠奔湖广,又忽然没了消息,军粮必须准备。朝廷这次赈福建倾尽全力,却筹措不了多少。曾芝龙跑了福建各地,情况不容乐观。他的船队移灾民渡海去台湾,但这种办法短期看作用十分有限。灾民移民到台湾,开垦种地仍然需要种子与农具。曾芝龙的船队实在是无力支持……”

  “开太仓。”

  王修愣住:“京师太仓?”

  李奉恕站起:“进宫,我要见皇帝陛下,请陛下下旨开太仓。”

  王修抓住李奉恕的袖子:“老李你没开玩笑?”

  “若是饿殍遍地太仓充盈也没什么意思。隋朝的年糕唐朝吃?”

  王修跟着起身:“老李!”

  李奉恕严肃:“武英殿开廷议,商量开太仓事宜。

  王修无法,只得追他出去。

  皇帝陛下最近没事就喜欢看看地图,曾森站他旁边给他指。小皇帝找到福建,曾森道:“我父亲说,这是我们的家乡。我们从这里出来。”

  小皇帝暗暗难过,他是真的没想到福建居然都旱了。最近的天气到底都这么了?冬天冷的骨头脆,夏天半颗雨都不下。他心事重重地小小叹气:“明明大海里有那么多水。”

  曾森也觉得很可惜,海洋那么大,水居然都没什么用处。

  富太监匆匆来报,摄政王进宫,要求召集廷议,商议开太仓。

  小皇帝震惊:“六叔说开太仓?”

  曾森不解:“太仓是做什么的?”

  小皇帝跳下暖阁的花炕,直奔明间的御座。富太监跟在后面,低声道:“小王爷,太仓就是很大的京师仓库,里面装着银子和粮食。”

  曾森更震惊:“原来有粮食?那福建旱灾那么严重,为什么不早发?”

  富太监只好沉默。

  摄政王最先进殿,户部度支科的书记们抱着几大摞账本候在殿外。何首辅领着内阁进殿,六部跟在后面。

  “众卿都来了。连年灾情兵事,百姓已经不堪重负,再加派也缴不出更多的粮。孤的意思是,不如开太仓,出粮赈灾。”

  朝臣们面面相觑,何首辅道:“殿下,太仓这几年并不是一直充盈的,京运年例银全赖太仓,太仓辖下的粮仓也因欠收问题全部不足。太仓储藏银两及粮食,不仅以备战乱灾祸之需,亦有平抑粮价之用。若是明年粮价失控,要如何?”

  摄政王点头:“何卿说得对。只是今年无论开不开太仓,明年的粮价都是个问题。更何况,何时是战乱灾祸?咱们现在不就在灾中么?”

  何首辅道:“京师太仓可缓,殿下不若开甘肃北大仓?”

  摄政王微笑:“卿说,北大仓有多少库存?”

  何首辅道:“殿下可问周将军。周将军总领九边,其职一为镇守甘州北大仓,以备不时之需。”

  摄政王点头:“北大仓孤亦会问。现在说太仓。孤把度支科的人都叫来,问他们太仓中的粮库能提多少出来。度支科来说一说吧。”

  何首辅不再说话,垂下眼睛,等度支科的人一条一条念。陈驸马不在,谁也没那个凌空打算盘的本事,就稀里糊涂听户部度支科报账,听得昏昏欲睡。

  摄政王和小皇帝坐得板板直,听度支科一五一十地盘点太仓的库存。曾森悄悄问富太监:“太仓不是仓库吗?为什么还能平抑粮价?”

  富太监笑着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小王爷。”

  曾森觉得小皇帝太不容易。他以为皇家粮库随意就拿出,原来不是?

  王修在武英殿当值,看何首辅一眼。何首辅现在火候拿捏得原来越精准了,适当地杠一下摄政王,尽内阁首辅的诤臣本分,但不过火,见好就收。

  甘州北大仓……王修想到周烈,心里叹气,想也知道应该没什么东西了。老李一直没问过,肯定是顾着周烈。

  廷议从中午商议到傍晚,总算议出个结果。福建赈灾开太仓辖下的南大仓,押粮人选还需内阁斟酌。曾森都站着睡着了。

  富太监低声道:“小王爷,您去花炕上歇着?”

  曾森惊醒:“讲哪儿了?”

  小胖子如今官话都带上北京口音了,溜溜的。富太监笑道:“商议好了开南大仓的放粮数量以及运粮方式。”

  内阁明天呈上开仓放粮的条陈,摄政王和司礼监批复即可下发给南大仓。小皇帝打个哈欠揉眼睛:“六叔,今天去鲁王府吃晚饭行么。”

  摄政王笑:“告诉太后没有?”

  富太监连忙:“奴婢跟着去就可以了。”

  摄政王抱起小皇帝,曾森攥住摄政王的袍子,一起走出武英殿。

  “牙掉了没有?”摄政王问。

  “没,就那一个。”曾森回答。

  小皇帝快睡着了。

  鲁王府晚膳没什么东西,富太监瞧着都粗鄙。花卷米粥葱丝面饼,还有酱菜之类。谁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那么喜欢吃,宫里做的米粥都不行。小皇帝胖藕一样的胳膊上叮了个蚊子包,总是想掀开袖子挠。富太监连忙凑上去抹薄荷油,摄政王闻到薄荷油的味道:“陛下被咬了?”

  皇帝很郁闷:“嗯。”

  蚊子也知道皇帝陛下最矜贵,但凡有蚊子就只叮小皇帝。曾森觉得很愧疚,蚊子都不咬他。

  “六叔被蚊子咬的包好得很快。”

  摄政王笑:“那是因为六叔黑,看不出来。”

  小皇帝越过摄政王的肩,看到跟着的王修。王修有心事,在想周烈。摄政王不计较,这事儿却迟早是个雷。小皇帝冲他笑一笑,王修一揖:“陛下。”

  小皇帝喜欢王都事,因为感觉只要王都事在附近,六叔的气息就很平和。他偷偷试过用丝绦把眼睛绑住,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无尽的黑暗,无助又惶恐。

  其实六叔很害怕。小皇帝心想,只是六叔绝对不会表现出来。

  “王都事辛苦了。”

  王修笑:“多谢陛下体恤。”

  皇帝陛下在鲁王府用晚膳,富太监一直盯着以防陛下一高兴又吃多了,克化不动。曾森吃什么都吃得香,看了让人有食欲。

  摄政王突然问:“曾森想不想父亲。”

  富太监擦曾森的脸,曾森闭着眼睛等富太监擦完,非常认真:“我父亲说啦,他现在也是将军,也要镇守边疆。海面也是边疆。将来我长大也得和他一样。想的话在心里想他就可以了,要赶紧长大。”

  摄政王扬眉:“你父亲这么说的?”

  曾森点头,然后出声:“是的。”

  皇帝陛下离开鲁王府,准许鲁王可以不必相送。王修代替鲁王送到王府门口,回来以后李奉恕拧了个手巾把子给他。越是天热越要用热手巾,王修狠狠擦擦脸,困得睁不开眼。

  李奉恕听他呼吸渐渐拖沓了,知道他困了:“去休息吧,今晚不吓你。”

  王修搂住李奉恕,整个身体重量压在他身上:“其实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李奉恕沉默,王修听着他沉沉的呼吸声。

  王修紧紧搂住他,脸伏在李奉恕肩上:“就算你是看不见了……谁能比得上你目光长远?谁也比不上你。”

  李奉恕揽着王修:“没喝酒吧,想起来夸我?”

  王修疲惫地眨眨眼:“没有,肺腑之言。我知道你烦躁,喝药按摩都不起效。你看不见了也是英明神武的王。”

  李奉恕沉沉笑一声:“今天怎么了。”

  王修困得声音都薄了:“我又不是傻子。你那么上火岂能看不出来……”

  “我现在……好像有点习惯了。”李奉恕伸手在自己面前晃晃,什么都看不见。他习惯了。王修搂紧他:“别害怕。”

  “我害怕什么。”

  “老李无所畏惧。”

  “嗯。”

  李奉恕抱起王修,抬腿迈出门槛。王修累得睡着,李奉恕抱着他非常坦然地回了自己卧房。

  王修又做了个梦,他梦见那只花纹怪异的巨兽趴在紫禁城上,像虎不是虎。那巨兽看见王修了,轰隆隆对着王修奔过来,仿佛要撒娇。王修吓得逃跑,一边跑一边纳闷,这巨兽为什么看着就是这么眼熟。

  为什么呢?

  王修从梦中惊醒,朝阳灿烂,他眯着眼看旁边的李奉恕。李奉恕被他弄醒:“怎么了?”

  王修光着脚跑下床,打开李奉恕的衣柜,里面收着李奉恕的朝服。朝服用料矜贵,不能见水不能洗,不能这个不能那个,李奉恕就挺讨厌穿的。老李一向认为是衣服伺候人,不是人伺候衣服。王修翻出李奉恕许久未穿的朝服,迎着朝阳一照,仔仔细细观察补子上黑花纹的巨兽——就是他梦里那只。不,不光是因为这是老李朝服的补子他才梦到,还有……王修平时看各种补子看习惯了没有仔细研究,官员迎面走来,他都是浮光掠影地一瞥。大多数补子也不怎么样,比如皇帝陛下龙袍的补子,王修就总觉得那龙想打喷嚏。这下颠过来倒过去仔细查看,越看越有汗,这乱涂乱画一样的花纹,怎么越看越像……

  涂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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