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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离婚前后 丧心病狂的瓜皮 6643 2024-06-30 08:11

  其实如果不是和尹宁的关系并不密切,这多少算得上是很温馨的场面。

  夏庭晚打开绘本,让尹宁挑了一页线条比较简单的,然后把一套120色的水彩铅笔都摊开放在桌面上,很认真地询问道:“宁宁教我吧,选什么色调好看?”

  尹宁最开始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从褐色调的十几只铅笔里,跳出了几只比较浅的塞到夏庭晚手上,然后指着绘本上的猫头鹰小声说:“你给猫头鹰的头上色——”

  “好。”

  夏庭晚很听话,按照尹宁的指示拿起铅笔一笔笔地画了起来。尹宁自己挑了好几只绿色的铅笔,给猫头鹰周围繁复的叶片上色。

  夏庭晚对画画一窍不通,又不知道多少年没握过画笔了,哪怕只是上色,自己也觉得笔触无比笨拙。

  尹宁要求很高,一看到夏庭晚画出线,就伸出手掰开夏庭晚的手指,很执拗地低头用橡皮把有瑕疵的区域通通擦掉。

  夏庭晚很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小男孩的嫌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尹宁左眼视力受损,画画时也要稍微偏着头,有时脸没转过来,左眼又看得模模糊糊不真切的时候,就会把颜色画出界。

  尹宁又似乎有点偏执。

  有一片叶子没画好,他就用很大的力气反复用橡皮擦来擦去——颜色掉了,又重新上,再擦掉时,只听“嘶”的一声,竟然是画纸都被磨破了一小块。

  “宁宁——”夏庭晚有点担忧地抬起头,刚开口。

  只见尹宁忽然用力地把手中的铅笔摔在了地上。

  他似乎还不解气,又推开夏庭晚的手,把两个人一起画的这一页绘本嘶啦一下子从本子上扯了下来,揉成了团扔了出去。

  男孩子的眼睛发红,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小小的脸上的神情,有种叫夏庭晚感到害怕的暴戾和愤怒。

  “我讨厌你。”

  尹宁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趴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呜咽:“看不清,左眼总是看不清,我不想画画了,再也不想画了。”

  夏庭晚看着尹宁瘦小的背脊,手指抬起来,颤抖着想要触碰男孩的肩膀,可却始终不敢放下去。

  听尹宁那样说,他心痛得也快要哭了。

  ——

  “对不起、对不起……”

  夏庭晚声音打颤地说:“宁宁,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尹宁伏在桌上,身体一直发颤,过了许久才小声说:“我……我问子辰哥哥,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住在一块,是苏言哥哥不要我了吗?他告诉说,因为你做错了事,想要补偿我,想要我原谅你……我、我就知道是你。我之前就想过,为什么你脸上也有伤疤,而且一看到我,就……就很奇怪。”

  夏庭晚听得有些失神,可是这却又的确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心里明白——尹宁迟早要知道的,这本来就无法隐瞒。所以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刻意去掩饰。

  他第二次见尹宁就失态地不停道歉,还要苏言把他拉起来才勉强制止自己,其实那个时候的表现,就已经足够让人疑心了吧。

  他是没有立场去责怪任何人的,哪怕是温子辰和尹宁说的,道理上来讲也没做错什么。

  他之前想,或许和尹宁修复一下关系之后,再来慢慢讲述会好一点,但是其实仔细想一想,那又有什么不同——他到底是酒驾撞人了,所以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夏庭晚努力平静下来情绪,他深吸了两口气,低下头把四散的铅笔一只一只收进铁盒里,然后看着尹宁趴在桌上的后脑勺说:“宁宁,对不起。”

  他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想着男孩趴在桌上说不想画画了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好无力,轻声继续道:“其实我也知道,现在再说一万遍对不起也是没用的……照顾你,的确是想补偿,可是这样的补偿,对你来说,也已经是造成伤害后的亡羊补牢。你、你讨厌我,是应该的。”

  尹宁听他这么说不由抬起头,盯着夏庭晚说:“我讨厌你,我也不想原谅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男孩的眼圈是红的,可是却倔强地不肯流泪。

  夏庭晚鼻子一酸,他蹲下来,却不敢再看尹宁的眼神,低下头,喃喃地说:“好,不要原谅我,宁宁不要原谅我。”

  尹宁一把推开了他,掉头跑进了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反锁了起来。

  ……

  深夜里,尹宁忽然肚子痛了起来。

  夏庭晚想带他去医院,可是尹宁蜷缩在被窝里把脸都蒙上。

  无论夏庭晚说什么,他都死活都不肯去,只是一个劲儿地闹着要找温子辰,要温子辰来陪他。

  夏庭晚虽然担心,但他不能像寻常的家长一样强硬起来,又实在拗不过尹宁,情急之下不得不给苏言打了个电话。

  “喂?”

  苏言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一开口就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声音本来就低沉,此时听起来,更是几乎把话都捂在嗓子眼里。

  “苏言,你感冒了吗?”

  “嗯,”苏言声音沉沉地应了一声:“发烧。”

  “你、你还好吗?”夏庭晚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我没事。”苏言的语气还是很平稳,很快就问道:“你那边有状况?”

  “是宁宁。”夏庭晚把尹宁的事讲了一下,讲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苏言,我去看看你吧?”

  “不用。”苏言很干脆地回绝了,他想了想,沙哑着声音说:“半夜了,一直这样折腾着也不是办法,香山这儿正好有医生在,我先叫司机去接温子辰,然后到你那儿带他回来先大致看看,别耽误了。你不用太担心,先睡吧。如果情况不好,我再看要怎么处理。”

  夏庭晚心里有点难受。

  他知道尹宁的事苏言这么处理没什么毛病。

  尹宁和他较着劲,不肯听他的话,万一因为这个耽误病情也不好,苏言生着病,所以叫温子辰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难受的也不是这个。

  “苏言,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他从嗓子眼里生硬地挤出了一句话。

  “不是。”苏言下意识地说了两个字,他重重地咳嗽了好几声,才吃力地哑着声音说:“庭晚,我都快好了,不用来了,到时候你万一又被传染了,听话——”

  夏庭晚听到这里,忽然把电话挂了。

  他靠着墙壁滑到了地上坐着,沮丧地把头埋在膝盖间。

  他好挫败,觉得所有的事都好挫败。

  苏言生活习惯很健康,又每天健身,所以很少生病。

  他们结婚五年,苏言就只感冒过两次,只是每一次都来势汹汹,一发烧就要断断续续烧上一两个星期。

  苏言那会儿怕他被传染,自己跑去书房联通的小卧房睡。

  可是他一个人睡主卧睡不着, 所以又在夜里悄悄跑去小卧房,钻进苏言的被窝和苏言挤在一块。

  苏言吃了药沉睡着,却还是下意识地把他紧紧地拢在怀里。

  第二天一起来,他果然也自作自受地发烧了。

  那时把苏言气得脸都发白,吼了他好几声不懂事,然后毫不客气地把他给赶回了大卧室。

  吼完之后,苏言又心疼他。

  一边嘱咐管家看好他让他养病,一边给他发了好几条微信,微信里倒是凶不起来了。

  他直到现在还记得苏言发给他的信息,“听话,宝贝。”

  ——

  两个人甜蜜的时候,听话这两个字,从来都能够让他所有的躁动和不安都平息下来。

  他虽然浑身都是叛逆的刺,但在他心底,却是那样痴恋着苏言给他的温存和包容。

  一听到那两个字,他便觉得安全。

  可是现在他却好无力。

  他是如此的蹩脚, 除了虚弱地问上两句,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他无法靠近苏言,所以只能孩子气的挂电话发脾气,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想想都觉得灰心。

  他和苏言的感情仿佛是风中的浮萍,他能感觉到、能看到那柔弱的存在,却怎么也抓不住。

  怎么也抓不住。

  温子辰果然不一会儿就到了,夏庭晚没什么兴趣和他说话。

  倒是温子辰很热心地加了夏庭晚的微信,说有情况马上告诉他。

  夏庭晚想到和尹宁的关系,又加上苏言生病不愿意一直打扰,所以还是忍受着不适加了温子辰,一通过就把温子辰丢到了不能看到自己朋友圈的分组。

  尹宁走后,夏庭晚一个人闭着眼睛躺在新家的床上,窗上起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像是能看到秋夜里悄然飘落的落叶。

  那一瞬间,难以形容的孤独从皮肤里渗透出来。

  他把整个人都蜷缩进被窝,用皮肤轻轻摩挲着布料——好寂寞啊。

  他好渴望苏言的拥抱,渴望让他脆弱得像是一只初生的小猫。

  ……

  到了凌晨的时候,苏言和温子辰都给他发了消息,说尹宁没什么事,很普通的肚子不舒服,就睡在香山了。

  苏言还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是温度计。

  上面显示着36.5度,苏言多加了一句话:已经退烧了,没事的。

  夏庭晚回了个“知道了”,然后才疲倦地睡了过去。

  这一夜过去,尹宁回到了天澜阁。

  一天之后,他又开始表现得很不舒服,躺在卧室里和夏庭晚说自己肚子痛,要找温子辰。

  闹了一下午之后还是说肚子痛,怎么也不肯吃晚饭。

  赵南殊家里有点事,这两个星期都不在h市,苏言又感冒着,他不想去因为这些琐事耽误苏言休息,所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夏庭晚实在是心力交瘁,他不知道该拿尹宁怎么办,感觉自己都要被折腾得生病了似的。

  最后他还是顺从了尹宁的意思。

  这次他甚至根本就没联系苏言,直接找了温子辰,又让温子辰带尹宁回香山住了一夜。

  但是夏庭晚没想到,这样的情形,居然变本加厉了起来。

  尹宁再回来之后,隔了两天又换了个理由,说自己头疼。可是夏庭晚摸尹宁的头,却一点也不烫。

  尹宁当然闹的也还是一样东西——要温子辰来陪他。

  夏庭晚这次实在是难以容忍了。

  其实第二次尹宁再闹,他已经起了疑心。他也是从孩子时代过来的,这种小伎俩,说实话并不难猜。

  他和尹宁关系不好,也不愿意太让小朋友不开心,所以一次两次装病找温子辰,哪怕让他在温子辰面前很难堪,他也还是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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