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胖把面条鸡蛋分好,把阿丑的也分好。三人一狗就开始吃早饭,生活简单又宁静。
“汪――”
正吃着面条的阿丑朝外面叫了一声,片刻就不见了踪影,已经到外头去了。
宋金哼笑一声,说:“又有狗崽子来蹲草丛了。”
他刚说完,外面就有人说“别咬人,我是来做客的,不是小偷”。
宋金立刻往外头看,说:“这声音耳熟……”
唐三胖想起来了,还没来得及说,就有人敲门。门是半开的,敲门只是以表礼貌,实际上外面的人早就看见里头的人了。
所以宋金和何大进也看见了那人。
侯小左。
那个查失踪案件的警官侯小左。
“嗝――”唐三胖打了个慌兮兮的嗝,太过做贼心虚,看见警察就紧张。
宋金淡定起身,笑着打招呼:“侯警官早,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你要是早点来,就能跟我们一块用早饭了。”
侯小左笑笑:“那幸亏我来得晚,不然你们就少吃一份了。”他客气地打着招呼套着近乎,目光已经在四下扫了一圈,果然看见了不少在监控里看见的锅碗瓢盆,就说,“这些东西果然被搬到这了啊。”
唐三胖顿时失了神,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难道发现他们去搬东西了?
不对,是肯定,不是“难道”。
宋金在他说完这话的三秒内,已经猜出了侯小左话里的意思和来这里的目的――他和唐三胖去出租屋搬东西的事被发现了。
但是只有侯小左一个人来而不是一队人,所以并不是来抓捕他们,他们大概也有顾忌,毕竟他和三胖是拿着钥匙进去光明正大搬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唐三胖”让他们搬的,所以并不能肯定是盗窃。
而且“唐三胖”都没报案,他们更无法判定他们是贼是亲朋。
瞬间想明白的宋金丝毫不慌,笑笑说:“是啊,唐老伯说他回乡下养老去了,把这些东西卖给了我们,还说房子我们也可以住,毕竟他的租期还剩一年零七个月,不住可惜。但是我们喜欢这,就把东西都搬来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甚至很可信。因为侯小左在调查这起案件的时候,看过租赁合同,租期确实还剩一年零七个月。
如果他们是贼,怎么会去看租赁合同,甚至记住日期。
再悠闲的贼也不行。
侯小左稍微放下了一半的疑惑,但他细看贾胖的脸时,发现他跟唐三胖长得实在很像。
唐三胖见他看自己,不由躲闪,避开他的目光。侯小左又看金大河,确实跟何大进长得像,不过何五流也说了,这就是他爸的私生子,这点毋庸置疑。
而元彬……
侯小左看着他,发现他气定神闲,没有一丝躲闪。按理说这种眼神是正常的,但在他们看来,过于正常反而显得不对劲。
任何一个普通人被警察盯着,没做亏心事也要多想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眼神里总会出现一些犹豫和自我怀疑。
然而元彬没有。
他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就总是目光炯炯,没有任何躲避。
而且他跟宋金长得真的很像。
侯小左又糊涂了,这到底是他们在找亲爸还是凑巧。
也太凑巧了吧……
侯小左暗暗叹了一口气,回到唐三胖出租屋的事上,说:“你说唐老伯把东西卖给了你们,这么多的东西,总该有字据的吧?”
“没有。”宋金说,“那天我们三个路过郊外,发现唐老伯躺在地上,就把他救醒。唐老伯跟我们道谢,正好知道我们要去乡下找房子做网红,就把钥匙给我们,东西也卖……不,实际上是赠送给了我们。”
“网红?”
宋金立刻拿手机点开视频给他看,说:“吃播、田园视频,我们现在才刚起步,不过人气涨得还行,嘿。”
侯小左也是个年轻人,不过少刷这些,但上面的东西还是看得出来的。点击、评论、点赞数确实不错,视频里的人也的确是贾胖和金大河。
他问:“我听说你们租这个房子是在7月8号,也就是说,你们在8号之前见过唐老伯?你们是在哪里见过他?”
何大进和唐三胖都万分紧张,话说得越多,漏洞也会越多,他们生怕宋金说错话,回头他们三个就得蹲大牢,被当做怪物研究。
宋金倒是一点都不慌,在侯小左问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已经在脑子里编好了故事,还将剧情圆了一个圈,他说:“上个月7号那晚,我们经过长生河,发现有个老伯晕倒在半坡草地上。”
“为什么你记得那么清楚是7号?”
宋金一笑,说:“那晚不是电闪雷鸣吗,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侯小左微微蹙眉,说:“电闪雷鸣?”他摇摇头,“那晚天很晴朗,根本没有电,也没有雷。”
话落,三人都是一愣――没有闪电?没有雷?可是他们很清楚地记得,那晚他们溺水时,有闪电划破天空,雷声振耳。
是只有侯小左没看见没听见,还是只有他们三个看见了听见了?
宋金愣了一会就说:“大概是我记错了,不过那几天确实在下雨。”
一直跟进案件,连当时的天气都了然于心的侯小左说:“事后确实是在下雨。”他又说,“唐老伯赠送了你们东西后,人去了哪里?”
“这个我们不知道,我们不肯收下钥匙,但唐老伯坚持要给,我们就收下了,但并没有要接受馈赠的想法,但陶渊明式的生活实在太难坚持了,而且我们拍摄视频也要器材和资金,所以终于在前段时间去了唐老伯的出租屋里搬走了一些东西。”
侯小左又问:“当时你们有没有看见有小轿车在唐老伯的小电驴旁边放着?还有一辆小三轮。”
宋金摇头:“没有,那天只有唐老伯一个人在。”
侯小左大致理顺了时间线,那晚元彬三人路过长生河,只有唐三胖一个人,后来他们走了,宋金和何大进才出现的。
按照何五流提供的时间来推测,将元彬三人抵达村子要租房的时间往后推算,就是他们经过长生河的时间,从监控来看,没有跟宋金他们照面也合理,但时间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是十分钟前后的事。
如果他们晚一点,大概就能看见长生河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位老人家又是去哪里。
侯小左想着,突然有一个让人不可思议的念头闪过――他调看了当天通往长生河的全部监控,都没有发现元彬三人的踪影。
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知怎的,侯小左只觉心有寒意,这破败的土屋在他突然出现的诡异想法中瞬间变得阴森恐怖,就连元彬三个人,他都觉得毛骨悚然。
宋金见他脸色不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叫了他一声。
侯小左蓦然回神,匆忙说了声“我还有事要办”就走了,从土屋走出来,额头冰凉,一抹,手上全是冷汗。
不,不可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事。
他怎么会认为元彬三个人就是……就是宋金三个人……
太奇幻了,太诡异了,不可能。
他的九年义务教育可不是白上的,他的思想课生物课也不是白上的。
但元彬三个人……真的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人……
侯小左脸色发白,连自己往哪走都不知道,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惨叫,倒把他吓得回神了。这一看,就见自己晃进了草丛堆里,鞋底正踩着一只手掌。
他急忙抬脚,宋飞顺势一滚,从他的脚下逃生,甩着被踩得通红的手背,质问:“你这人长不长眼睛?”
“不好意思没看见……嗯?你躲这里做什么?”
“我……”宋飞突然认出他是谁了,侯小左侯警官啊。他急忙拽了他往下蹲,说,“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侯警官。”
侯小左皱眉:“你知道我是警察?”
他今天可没穿警服,一身便衣,就连证件都没亮出来,他怎么就认出他是警察了,之前见过?也没吧。
“是我呀,我,宋飞。”宋飞明白了,比划了一下,“我爱罗。”
侯小左这才想起来,宋金的孙子宋飞,那天把脸画得跟熊猫似的年轻人。他皱眉问:“你怎么会在这?”
宋飞低声说:“监视老房子里的三个人呀,我都蹲了好几天了。要不是我轻度近视,以我的侦查天赋,早进部队做精英了。”
侯小左顿觉好笑,刚才在土屋里被恐惧支配的心也放松了些,问:“那你侦查出什么来了?”
宋飞说:“我看出来了,那个叫元彬的一定跟我爷爷脱不了干系,你看看他的脸,啧啧,跟我爷爷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金大河的样貌也跟年轻时的何大进一样,贾胖的样貌也跟年轻时的唐三胖一样。”
“哇,葫芦娃找爷爷?跟我一样。”宋飞兴奋说着,说完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因为他看见元彬出来了。
这些天他总是扛着摄影机,又离得远,有些看不太清楚。但今□□阳明媚,元彬也没有扛着摄像机,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他的脖子。
白白净净的脖子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在没有遮拦明媚的日照下,格外显眼。
“咝――”宋飞吸了一大口冷气,差点没背过气去。
侯小左不知道他脸色大变是为什么,也不好问,这里离那边有点近。直到元彬三人都出门去了,他才开口:“你刚才吸什么冷气呢?”
还躺在草地上缓不过神的宋飞睁着眼看着天上飞过的鸟,好一会才说:“我脑子还有点懵,侯警官你让我缓缓。”
侯小左坐在一旁,脑子也有点懵。
“话说侯警官,我们从小学的就是唯物辩证法对吧?我们要相信科学对吧?世界上没有鬼的对吧?”
侯小左耐心地说:“你说重点吧。”
宋飞说:“那我可就说了。我、我怀疑元彬就是我爷爷!”
“……”
“金大河就是何大进,贾胖就是唐三胖。我……”宋飞说,“我的爷爷比我小!”
侯小左刚才只是猜测,但一旦有人把这个猜测说出来,就变得那样离谱,让人诧异,无法相信。他一口就说:“不可能!”
“我也知道这很怪,但是元彬那家伙的脖子上有颗红痣,跟我爷爷脖子上的红痣一模一样。而且根据我的线报,元彬三人的出现,跟我爷爷消失的时间点完全吻合,元彬三人是怎么来何家村的,监控也完全没有显示,就像是孙猴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宋飞一顿说,说得侯小左关注起了别的重点,问:“你哪里来的线报?怎么会看得到监控?”
宋飞眨巴了下眼,若无其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杂草说:“我瞎蒙的。”
侯小左反手亮出警察证,说:“宋飞,我现在怀疑你……”
宋飞立马把他的证件给压了下去,说:“别这样侯警官,我没有线报,我作为失踪者家属,有权查看监控的不是吗?你同事给我看的时候,你估计在外头办案吧。”
侯小左半信半疑,不,疑惑占据七成,但不好说他什么。他板着脸说:“你说的那些怎么可能发生,我们要相信科学。”
宋飞朝他敬礼:“是,侯警官。”他又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还是对他们三个有怀疑,跟我爷爷的失踪一定有关系。”
这也是侯小左的猜想,他对这三个人也是越来越在意了。他说:“这件事我来调查,你回家去吧。”
“好的侯警官。”宋飞说,“那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