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整个塔中,便只留下了见愁与小恶鬼一个人。
她也不为难他,直接一抬手,那一枚魂力凝成的钉子,便直接化作了无数道缠丝,竟然倒飞回了见愁的眉心。
小恶鬼重得了自己,脸上被钉出来的那一片伤痕,也立刻恢复好了。
他吞了吞口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简直心有余悸。
“还好我反应得快,早早就屈服了,不然还不得交代――”
“刷!”
小恶鬼话音未落,便见一片黑风似的乌光,从面前腾起!
竟然是站在他面前的见愁,猛地一剑挥出!
倾天的黑色剑芒,带着一种恐怖的威势,纯粹极了,像是一匹飞坠的瀑布!
小恶鬼顿时吓得亡魂大冒,大叫了起来:“啊哇哇你干――”
“咔啦!”
恐怖的劈裂声,一下将他余下的话音,完全遮挡!
开、开什么玩笑?
小恶鬼简直被自己面前这一幕给惊呆了!
这一匹剑芒,竟然不是斩向自己,而是直直劈向了正面那高大威严的佛像!
大佛眉心处,立刻被剑芒楔入,出现了一条可怕的裂缝!
“哗啦!”
随即那无数的剑芒,竟然炸裂开来,化作无数团旋转的、爆炸的黑色风暴!
“轰隆!”
一声震慑神魂的巨响!
这已在第一层寒冰掌狱司伫立了十个甲子整整六百年的佛像,竟被风暴一卷,轰然倒塌!
灰色的烟尘,一时如浪潮弥漫,朝着他们扑来。
见愁手持吞风剑,却没有避开半点。
她只是睁大了一双眼,一双含着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盯着眼前这一幕,像是要将之深深地刻进记忆里,骨血中!
大佛崩塌,飞灰弥漫。
轰然倾颓的灰土石块,将莲花台上的无数尸骨埋葬,也压住了被她捧出地面的那一副骷髅,和散落在不远处的崖山令碎片……
像是一片封土,盖住了下面无数的逝者。
像是……
一座坟墓。
她是崖山门下,弟子见愁。
如今却被困极域,就连见了诸位先辈的尸骸,都不敢光明正大地殓葬!
一时竟有一股莫大的悲怆,自她心魂之中升起。
从来没有一刻,她这样渴望回到十九洲,回到崖山,也从来没有一刻,她这样痛恨此刻的自己!
“你……你疯了……你疯了……”
小恶鬼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一片废墟,不断地摇着自己的脑袋。
“鼎争里还有三十六城都是佛门鬼修,你你你你你死了……你活不了了!”
见愁却充耳不闻。
她看够了,才沉沉地笑了一声,喑哑,森寒,有些轻蔑,又带着一种令人悚然的森寒!
“是么?”
原来这些个佛门修士,或者密宗修士,竟这样厉害?
她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只一把掐住了小恶鬼的脖子,声音轻飘飘、虚渺渺:“那还真是……求之不得呢。”
第283章 让道
“疯了,真疯了……”
小恶鬼已经听傻了,加之那冰冷的一只手,掐在自己脖子上,让他完全思考不能。
只觉得见愁这一句话,充满了诡谲的杀意!
奶奶呀,到底谁是恶鬼啊!
已经快要吓蒙了!
小恶鬼哭天抢地起来:“您疯了也别拿小的开刀啊,放过我吧,没了我谁给您开门呀……”
见愁听见了,却没理会。
她只是慢慢地想着:疯了?也许吧。既然已经疯了,又何妨更疯一些呢?
先才佛像已经倒塌,碎石滚落。
正有一截大佛的手指,落到了见愁的脚边。
她垂眸看了一眼,半点没留情,极其自然地踏了过去,一脚踩了个粉碎,拽着小恶鬼的脖子,便直接朝着壁画里走:“放心,不杀你!”
即便是要“滥杀无辜”,这也还没到时候呢。
见愁话音落地,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整个掌狱司内,一时只剩下了那滚滚弥漫的尘土,堆积成山的一片废墟,还有那一截被踩得粉碎的佛指。
掌狱司外。
一场血腥的屠戮,已经宣告终结。
伴随着“扑通扑通”的倒地声,一名又一名潘鹤寻那边的修士,被终结了生命,躺在了这冰冷的雪地上。
只一眨眼,便化作了无数黑烟飞沙。
从头到尾,司马蓝关都像是一个局外人,袖手旁观。
他只提着那灯笼,顶着那一半清秀、一半狰狞的脸,似俗世雅人观花赏雪一半,带着几分悠然。
掌狱司内那轰然倒塌之声传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漫不经心,才终于往内收了一收。这声音是……
“公子,要不要进去看看?”
一名修士实在是忍不住,看着那半开着的大门,心里实在是不甘心。
司马蓝关,只眯眼看着门内,慢慢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里面除了见愁他们,根本没人,怎么会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此时此刻,距离他与见愁约定的半个时辰,才过去了一刻而已……
司马蓝关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人皮灯笼,慢慢勾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来:“不急,发生了什么,一会儿我们就能看到了。我的美人皮,又怎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尾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可话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味道,却是更深一重。
方才出言建议的那修士,只觉得自己背脊骨上汗毛都要竖起来一层,一时之间,噤若寒蝉,竟然半句话不敢再说。
倒是司马蓝关回过头来,便对众人道:“还有三刻,你们――”
话说到一半,声音却忽然消失。
一股异样至极的气息,竟然从他们后方峡谷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时有如凤凰轻吟,又好似百鸟啁啾!
“钟兰陵!”
司马蓝关也是酆都城的修士,对这个神秘冒出来的家伙,他哪里能半点不知道?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
他顿时握紧了手中的人皮灯笼,目中涌现出浓烈的杀意来。
有意思……
都来了。
他们这一行人,就站在寒冰狱掌狱司前。
隔着百丈病员,前面便是他们之前经过的大峡谷,也是见愁他们出来的大峡谷。两侧高高立着的峭壁,垂挂着不少的冰棱,在他们之前的混战之中,有不少都被击落。
地面上一片狼藉的碎冰。
大峡谷弯弯曲曲,一眼根本不可能望到头。
每一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将自己的法器握紧,等待着司马蓝关的命令。
可司马蓝关,却像是没看到。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很快就完全封冻了起来,凝重地注视着那峡谷的出口,似乎这里随时都会钻出来一个怪物。
然而,随即,便是一片的安静。
什么动静都没有。
他们的目光,无法穿透这一片长长的、逶迤的大峡谷,窥知那一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峡谷这边的入口处。
两侧的悬崖,如向着中间环抱,造成了一个恐怖的倾斜角度。数百丈冰棱,像是一批通透的瀑布,从上方垂挂下来。
傅朝生此刻站的位置,就是见愁在这里的时候所站的位置。
一模一样,甚至不差半个脚印。
他听见了后方传来的凤吟之声,只是半点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依旧仰视着那挂在悬崖上的云雕鹤信纸符。
这是见愁留给他的。
一封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