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心猛地一提,她想起了什么,赶紧去掏手机,摸了长裤口袋,没有,又摸外套口袋,终于找到了。
按亮了,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
手机从画画的时候就调成了静音,之后就忘了调回来,她身上穿着的外套太宽松,手机收在里面不贴身,从医院到现在,思绪被占住了,根本也没留心过。
点开微信,看到石青临的那句话:我在等你。
院子门忽然被拍响了。
重重的几声,像砸在人心上。
涂南有点匆忙的跑出去,拉开门。
夜色像被撕开了一角,那一角里站着她刚刚正在想着的男人。
石青临手举着,停顿在那儿,外套领口一边没有折好,立在脸旁,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过,松散地遮着他的眼,他有点喘。
“涂南!”口气不好,因为人是气着的。
他找到现在了,从他家到她家的一路,公司,甚至是一起去过的地方,再见不到她,他担心自己会疯了。
为什么连个消息都没有。他想质问,喘了口气,话已在口边,却看到面前的人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眼。
他伸手去拉开她的手,“你干什么,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涂南手被拉开了,人靠过去,将他抱住了。
“对不起……”她脸埋在他胸口,闷声说。
石青临的气都是担心出来的,真看到人了,想严肃起来说两句,让她别再这么考验他,是真受不起。现在被她一抱,什么责问的话也说不出了,她情绪不对,那一句对不起就听得出来。他手臂伸过去,搂住她,声也低了:“怎么了?”
涂南两只手都环在他腰上,脸颊压在他外套的扣子上,冰冷的铁扣,可她不想分开,反而收紧了手臂,抱得那么紧,才能克制住身体不发颤。
原本强撑着的情绪,在看到他那句“我在等你”时就压抑不住了,等见到了他,瞬间决了堤。
从收到消息开始到现在,几个小时里,她都以为自己可以冷静,条理分明地对待她爸的事,直到这个男人出现,理智就垮了台,只想触碰他,躲在他的臂弯里,也许是人变得软弱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一只手贴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按在她脑后,让她心安的动作。
涂南慢慢的,身体不再颤了,“不是我,是我爸,他病了……”
话说地慢,也不敢说到最坏的部分,因为生死太重,不敢轻言,就怕成真。
那毕竟是她爸,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石青临听完了,也懂了,抱着她,觉得心疼,想低头吻她,最后吻到她的额角,一下一下的,吻了好几下。
早知道是家里出了事,怎么还会忍心怪她,只怪自己来晚了。
※※※
天还没亮,石青临跟涂南一起去医院看涂庚山。
方阮已经到了,从网咖里直接赶过来的,风尘仆仆。他让方雪梅先回涂庚山家里休息去,自己在病床边守着,见到涂南的时候唏嘘不已,从椅子上站起来,叫她一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抓了抓头发。
谁能想到前些天还高高兴兴地跟她聊着谈恋爱的事呢,转头就出了这样的状况。
生命真的是无常。
趁涂南跟方阮在一起说话,石青临出门去打了几个电话。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脑子也被打乱了一些,站在窗户边上打电话的时候,特地把窗口推到最大,夜风吹了满脸,似乎才信了这是真的。
涂南遇到事还是会自己撑着,他得替她分担,以往是交谊情分,现在不止,是责任。
电话打完再回到病房里,涂庚山醒了。
他醒的突然,还是方阮发现的,推推身边的涂南,她两手抵在膝盖上,撑着额头,抬起脸,看着病床。
“爸,”她叫了一声,很轻很缓,“都到这一步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了。”
怨气、怒气不是没有,只是对着病人,不愿发作了。
涂庚山看着她,有一会儿没做声,纸包不住火了,就知道这一刻是迟早的,不然也不会对着方雪梅和盘托出。
“伯父。”是石青临在叫他。
涂庚山视线一转,落在他身上,又看一眼涂南。方阮在这时候出现不奇怪,他在这时候能跟着她一同出现,就不一样了,心里多少有点数,“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涂南一瞬间坐姿挺直,“这时候你该关心的是你的病。”
她知道涂庚山不喜欢石青临,但至少不要在这个时候来针对他,换个时间,怎么都好说。
“我的病怎么样我自己很清楚。”涂庚山看一眼石青临,“你们都出去,我跟他单独说几句。”
涂南看身旁,切切实实地在担心,她喜欢这个男人,可是家里不喜欢,偏偏这个情境下,没法做出任何抵抗。
石青临把外套脱下来,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放她手里,“时候不早了,你跟方阮一起去吃个早饭,帮我们也带点过来,要是顺路的话,再帮我买包烟?”
他云淡风轻的,特地这么说,是在暗示她不要紧,自己应付得来。涂南拿着他的钱包,站起来,又看一眼涂庚山。
方阮在背后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终于转身,跟他一起出去了。
石青临看着病房的门合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没有叠腿,没有靠椅背,很认真,也很尊重人的坐姿。
“我现在可以回答您,我跟涂南早就在一起了。”顿一下,他说:“是认真的。”
涂庚山一贯严肃的脸上很平静,没有半点意外,“你有多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一口气把这段剧情写过去,可是有事耽搁了,还是早点更吧~
昨天红包忘送了,我去把前三章的一起送掉,本章接着散落~
感谢以下爱人们的地雷――
第五十六章
有多认真,石青临根本不用去想, 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有多认真, 能在这种情境下对着生病的人说出来, 也足以说明了。“只要您愿意, 我不介意用任何方式来证明。”
两人之间是长辈对晚辈,也是男人对男人,很多东西不言而喻。涂庚山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很郑重, 整个人也很规矩, 让人觉得这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你知道当初在我家, 我为什么留你下来吃饭?”
石青临两手架在膝上, 身体稍向前倾,思索一下,说:“我想,可能是为了考验我。”
涂庚山点头,“果然是聪明人,不笨。”
石青临也是现在才回味过来的。
“那时候我就想看看你适不适合涂南, ”涂庚山说:“人就是这样, 知道自己病了, 很多事就想起来去做了, 那时候看到你, 我是动了给涂南找个归宿的心思,否则……”话停住了,他是想说:否则哪天真出什么事, 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但那时候父女关系僵在冰点,这些不过都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我那天本来对你是很满意的。”
“我很遗憾,表现得不够让您满意。”石青临说得很含蓄,明明当时已经把人惹动了气,“不过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再来一遍,我估计还是会那样。”他的本意是扭转他的观念,而不是顶撞冒犯,所以只有遗憾,没有欠疚,也不会道歉。
说出这番话,心里不能不说没有半点忐忑,毕竟他现在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放下姿态,希望能和对方女儿长厢厮守的晚辈。可他看向涂庚山时,却看到他点了一下头。
“你该庆幸你当时说了那些话,不然今天我不会跟你说这些。”
石青临眼睛一抬,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你当时那些话有多少是为自己说的,有多少是为涂南说的,我听得出来。难得,能有个人这么护着她。”现在能说出这些很轻巧,但当时涂庚山是真气的不轻,只是在事后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渐渐才想明白。
石青临笑了一下,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话竟转到了这个方向。那时候算什么护着,最多是不想她难堪,现在才是真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只是昨夜看她那样无助地抱着自己,就恨不得什么都替她受了。
“伯父,这种话我这辈子可能只会说这么一次,”他半点不笑了,眼珠黑漆漆的定着,绝对的认真,手指戳了戳心窝,“我这地方装了涂南,就再没旁人的位置了,除非有一天她不要我,我永远不可能不要她。”
男人在感情上的承诺通常是怎么做的,他没有概念,他信的是做胜于说,真要说了,就是掏心窝子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都是在心里凿过的。
※※※
涂南回医院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份早饭,给涂庚山的那份是蔬菜粥,配菜里有葱和蒜都被她挑出来了,因为好像听说这些都是发物,怕会给他加重病情。给石青临买的是份三明治,想着他一夜没合眼会困,回来的路上又给他买了杯热咖啡。
每一样都事无巨细地考虑过了,好像也就没那么担心那两个人会说什么了。
方阮在路上安慰了她几句,说来说去就是一句:别想多了,都这时候了,你爸跟石哥知道轻重。
应该吧。涂南心想。
走到病房外,看见了石青临,他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上,早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在他头发顶上、脸上,都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瞧起来都耀眼。他看着他们,像是特地出来在那地方等着他们的一样。
方阮有数,接过涂南手里的粥说要给涂庚山送进去,给他俩点空间说话。
涂南走过去,把早饭和咖啡递给他,钱包也还给他,“没买烟,不知道你抽什么牌子的。”她说。
石青临不在意,不急着吃,把早饭和咖啡搁窗台上,钱包收进口袋里,“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在外面多待会儿,不是真要抽。”
涂南当然明白,她在外面待得够久了,“那你们,聊得还好吗?”
“比我想象的好,”他拉一下外套袖口,伸手拉着她紧靠自己,托一下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别担心,你爸并没有反对我们在一起。”
她轻声问:“真的?”
“真的,”他说着嘴边带了点笑,有意让她轻松些,“虽然我在你爸眼里就是个做游戏的,但他其实也没那么嫌弃我了。”
涂南眼垂下去,听着他的话,心里慢慢地被抚平了。她不在意她爸是怎么看他的,担心的是在这情形下节外生枝,担心他在她爸跟前放下骄傲自尊,受冷眼,又担心她爸继续顽固。
现在,不可思议,可心底切切实实松了口气。
顿两秒,他又说:“你爸还是关心你的。”
涂南的眼动一下,脸浸在阳光里,一夜的倦怠显了出来,没有说话。
石青临摸摸她的脸,“我只说我的看法,不影响你的判断。”她和她父亲之间,只有她是亲身经历过来的,到底要怎么样,任何人都没资格去评判,他也不会过多插手。
他一手拿了窗台上的咖啡,手指摸杯身,还是热的,送到她唇边,“喝一口,一夜没睡觉,得累了。”
涂南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她买的时候特地没加糖没加奶,这一口从舌尖苦到了心底,人却也跟着被唤醒了,之前十几个小时仿佛都在做梦。
面前的男人端着咖啡送到自己嘴边,眼睛看着她,然后垂眼看咖啡,忽然转一下杯子,贴着她刚才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像是一个隔空的吻。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腰侧的外套,在这时刻,医院里,眼里都是这男人冷静克制的亲昵和温情。
石青临喝了几口咖啡,把三明治吃了,收拾一下,扶她站直,“去办一下手续,今天就给你爸转院。”
涂南看着他,想起昨夜他到了医院就在打电话,心里明明白白的,“你是不是都安排好了?”
他点头,“找了几个人,问了一下比较好的医院,首都的专家,国外的专家都能请过来,先治,其他别多想。”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笔多大的花费,涂南昨天还算了算自己这些年那些不多不少的存款,完全不够,这个男人已经一声不吭替她全扛了下来。
她捏着他的衣角,摩挲那上面的纽扣,“我以后把钱还你。”
石青临目光落在她干干净净的额角,知道她是独立惯了,可也想她完完全全依靠自己一回,故意说:“谁要你的钱?我只要你的人,你拿人来还。”
涂南抬起头,又低下去,肩上的头发散了下来,她又拨回去,心里有个地方酸麻的发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