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地下时间流速不同,都这么久了,应该被审判了吧。”谢长寒安慰她道,“放宽心,你要真不放心的话,下回再见到你那个鬼差朋友的时候就问问她。”
“你好像不在意?”林淼有些疑惑,“不觉得那只狈鼠把这几个姑娘害得只剩执念很过分吗?”
“当然过分。但逝者已矣,现在的我更担心别的事情。”
“比如?”
“比如你。”
“我?”林淼一怔,手指着自己,向他确认,“……我?为什么是我?”
“你说那怪物破坏了我留在你那里的符,但我却没有感应到。”谢长寒认真地说,“我很怕下次再有这样分头行动的情况,我会来不及救你。”
“我……”林淼顿了顿,“我自己也可以……”
谢长寒制止了她的话,表情严肃:“你其实,用不出法力了,对吧?”
“……”
林淼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我早就发现了,自从从地府回来,你连一张符都没有画过。”谢长寒说,“刚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你身体没好,没有力气去画,可是今天呢?怪物出现在家里,你依然没有画,如果不是无影去救你,我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见你。
想到这里,谢长寒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林淼嘟哝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画……”
谢长寒反问:“那你画了吗?”
当然是……没有。
林淼还真画不出来。
“你每次出门都要贴三十三张符,今天贴了吗?”
“……”
没有。
林淼自己都疑惑这次没贴符为什么没招惹上一只半个游魂厉鬼的,只能归结为那种充斥着污秽的阴气太过霸道,让普通阴物不敢靠近。
谢长寒:“而且我很久没看见你的‘灰灰’了,不如你把他叫出来,让我问问他为什么没有保护你?”
林淼:“……”
这人还真是……狠。
林淼撇了撇嘴,想到了一个扯开话题的点子:“对了,说起这个,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摸了摸上衣口袋,摸出一个不大的瓷瓶,口上用软木塞塞紧了。
谢长寒:“每次都转移话题,就不能回答我一次……”
“这是‘照魂镜’,”林淼晃了晃那个并不透明的瓶子,“我今天做的,你要不接着,我的辛苦就浪费了。”
“……”谢长寒顿了顿,闷闷地说,“你身体不好怎么还忙活这种事……”
“答应过你的,都拖这么久了。”林淼笑笑,“没事。”
谢长寒接过那个瓷瓶,打开看了眼:“怎么用?”
“找个盆放进去,以天火点燃,然后自己走进去即可。”林淼站起来,“哪间是客房,我先去休息一会儿,你自己研究吧。”
照魂时整个人视界全黑,唯独自己身上是亮的,可以说是全不设防的状态,除非修为已经达到灵识外放的程度,否则很不安全。林淼离开,主要是怕谢长寒不自在。
然而她自认对朋友挺体贴,这位“朋友”却并不领情,他叫住了她:“诶,等等――”
林淼:“嗯?”
“留下吧,”谢长寒说,“你不是要问我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么?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想照魂的。”
作者有话要说:找了新的工作,这几天在交接,非常忙,拖更了对不住大家。
说声对不起,以及今天是中秋,虽然可能有点晚,还是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67章
“可是……”林淼皱眉,“我记得你问我要‘照魂镜’的时候还没有受伤吧?”
她记得很清楚,谢长寒提出说想要“照魂镜”的时候是她下酆都之前,而发现谢长寒手上有伤,是在回来后他照顾她的时候。
谢长寒想了想,左手伸向领口,停留在纽扣的位置,征求她的意见:“我给你看看我的伤?”
林淼没多想,大方地点了点头。
纽扣一颗一颗被解开,一点肉色从里面露出来。
谢长寒身材匀称,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待扣子解开,林淼突然意识到他是有肌肉的,而且还不少。
这时候后悔让他脱衣服似乎已经晚了。
好在谢长寒也没有直接把所有衣服都脱下,只是含蓄地脱下了右边的衣袖,露出了从右肩到右手手腕这一段因为被衣服包裹而不能轻易看见的位置。先前林淼惊鸿一瞥,闻到过焦糊味,又看见他肩头有一抹焦色,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灼烧伤,但这会儿看,他的胳膊竟然隐隐露出了一种黄铜的颜色,夹在焦黑色中间。
仿佛他的手臂不是手臂,而是什么锻造失败的金属块,伤痕触目惊心。
林淼瞪圆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就隐隐有些怀疑,或许我曾经是个使剑的,只是因为什么原因忘记了这件事,”谢长寒说着将衣服披了回去,“这就是当时我向你求借‘照魂镜’的原因。”
林淼点点头。
“那天听说你下酆都未归,我赶到你家,然后见到了那柄断剑……注意到它,是因为它当时在发光,以及……呼唤我。”
林淼挑了下眉――她会从库房里把那柄剑拿出来正是因为它在发光,而拿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亮过,可能性她思考过无数种,唯独没想到触动那柄残剑的会是与她频繁相见的谢长寒。
或许是“灯下黑”吧,越是亲近就越没有考虑到,说实话,她在忘川下看见谢长寒拿着那柄剑的时候心里还很是惊讶了一阵。
“它主动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我的神识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谢长寒指了指自己已经几乎变了材质的右手臂,“就在这里。”
“你是说……”想到某种可能,林淼微微惊讶,“你的伤是那柄残剑造成的?”
“不错,”谢长寒点了点头,“而且我能感觉到它想对我说什么――我的身体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身体了,它还不是完整的样子,没办法和我现在的身体兼容。”
林淼一怔。
谢长寒是藕做的。
虽然她知道这事,但她总是不自觉地会忘记这茬,原因无他,就修为来说,他的能力比很多用本体修炼的所谓“修士”厉害得多。
非本体修炼会有许多限制和禁忌,最重要的是,人若是死过一次,一定是有原因的。
“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林淼心道。
谢长寒:“……所以,我想用‘照魂镜’看看自己的魂魄,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嗯。”林淼点头,“既然你不介意我在这儿看着,那就点吧。”
……
在玄门,或者说修行界中,修炼的法门是有高低分别的。
比如说林淼,不可否认她在林家算是修为比较高的,但涉及到“天火”,仍然只能从祖宗流传下来的匣子里取一点天火火种引燃;而谢长寒则不同,清净派祖上出过真正的大罗金仙,他需要用天火,只需要以门中法术上达天听,告知先祖,便能借到一簇三昧真火的火苗。
这可比林淼用的那雷劈火要厉害得多。
三昧真火现于指尖的那一茬,房中凭空上升了五度,从夏季迈入撒哈拉沙漠的水平,林淼感觉到一阵令人窒息的口渴,往厨房的方向躲了躲。
谢长寒法术施行到中途,没法挪位置,只好用眼神询问:“要紧吗?”
“没事,我喝点水。”这时候林淼也顾不上初来乍到礼貌不礼貌的了,从厨房里找出一只看似干净的杯子,到饮水机旁接了点水,“不用管我,你点‘照魂镜’吧。”
谢长寒依言,拔开瓷瓶口上的软木塞,将那些粉末小心地倒入事先准备好的铁盆中,随后投入那簇体积虽小、威力却不小的三昧真火。火入盆中,火苗先是抖动了一下,而后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
燃烧着的照魂镜粉末令那火苗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颜色,谢长寒朝林淼看了一眼,后者挥了挥手:“就这样,直接踩进去,不会有事。”
谢长寒这才抬脚走进盆里站好。
从林淼的角度看,他走进去以后视线涣散了一下,很快就开始低头观察自己的双腿。被“照魂镜”照着的魂魄从旁观者的角度也能看见一点,只是没当事人那么清晰,林淼看见他的双腿一点一点亮了起来,她数着他腿上特别明亮的光点,一二三四五六七,直到胸口,而后再往上,左右两肩与额头各出现一个十分明亮的光点。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刚与谢长寒见面时他说过的那句“三魂七魄皆在身,我当然是人”的话,顿时感到一阵啼笑皆非。
“‘三魂七魄皆在身’啊……”她的眼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羡慕的情绪,“也是啊,三魂七魄皆在身,才能算个完完整整的‘人’啊。”
不知是不是三昧真火点燃的“照魂镜”特别强力,在谢长寒全身十个光点亮起后没多久,那些光点发生了一些变化,它们渐渐放大、放大,直到光圈范围形成焦急,而后,谢长寒全身都被那股格外明亮的光包围,再之后,光芒的包围圈又渐渐缩小,集中到他身体中央,以丹田为轴心缩小、变化,最后变成了一柄剑的形状。
那是一柄很漂亮的剑,纵使林淼是个不懂剑的,也能看出那剑锋气势如虹。
最关键的是,若是她的眼力没有退化,剑的造型和谢长寒之前无意识放出的护体金光差不多。
“也许这就是他的本命剑吧。”林淼想到。
……
谢长寒一直在火盆中站到“照魂镜”自然燃尽才走出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林淼围观了全程,除了看见那柄或许是他本命剑的宝剑造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因此不太懂他这个表情算是个什么意思。
“怎么了?”想了想,她试着问了一句。
谢长寒难得如此怔忡,他仿佛没听见林淼的问题似的,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始收拾那个只剩下灰烬的火盆。
林淼:“……长寒?”
她又叫了一声。
“照魂镜……”谢长寒喃喃道,“能照出回忆吗?”
“不能。”林淼回答,“难道你看见自己的过去了?”
“……也许是吧。”
林淼没听懂――什么叫“也许”?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回忆还能有“试看一分钟”的选项吗?
好在没等她细问,谢长寒就已经回过了神,主动告诉了她答案:“我刚才看见一些画面,在那些画面里,我似乎是个……剑修。”
“所以呢?”林淼更听不懂了,“是剑修难道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这么接受不了?”
剑修比同级别的其他修士武力更高、在到达圆满后更容易飞升是公认的事实,所以即便这条路比寻常的寻道之路更难登顶,仍有许多人趋之若鹜。